“惊鸿余脉”和“失势贵人”两条线索，如同两道强光，照进了迷雾。林燮和萧然将调查重点集中到了皇宫大内。
所谓“失势贵人”，范围可以缩小：先帝的妃嫔（当今太妃）、或因犯错被冷落的现任妃嫔、以及…那些母亲失宠或早逝、自身无望大位的皇子。
调查宫闱之事，远比查朝臣更加凶险。林燮虽得皇帝信重，但插手皇帝家事乃是大忌。他只能通过安插在宫内的少数眼线（多是不得志的低级太监或宫女），极其谨慎地打探消息。
萧然则利用为宫中一些低位嫔妃或老太监诊治的机会， subtly 探听那些“失势贵人”的近况和过往。
进展缓慢，如履薄冰。
数日后，一条看似不起眼的信息引起了萧然的注意：一位负责打扫冷宫区域的老太监，在闲聊中提及，住在北五所的一位陈太妃（先帝时一位不得宠的妃子，无子），近半年来，似乎手头阔绰了些，偶尔会打赏下人，而其身边一位跟随多年的老宫女，偶尔会借口出宫采买，行踪有些诡秘。
陈太妃？此人在先帝时便默默无闻，家族早已没落，为何近来突然宽裕？那老宫女的异常出宫，又所为何事？
林燮调阅陈太妃的档案，发现其娘家姓冯，与十几年前被抄家的安国公府，竟是远房表亲！虽然关系已疏远，但这条线却值得注意！
难道这位深居简出的陈太妃，就是荣亲王口中“直通九重”的暗线？她与“影卫”又有何关联？
与此同时，对“惊鸿余脉”的追查也有了进展。萧然回忆起师父生前偶尔提及的往事，惊鸿影卫内部并非铁板一块，当年东宫事变时，确实有一小部分人因理念不合或贪生怕死，选择了背叛或隐匿。这部分人中，似乎有一个绰号“鬼影”的首领，极擅训练死士。
“鬼影”…“影卫”…难道就是此人掌控着这支力量？
如果陈太妃通过家族关系（哪怕是远亲）联系上了“鬼影”掌控的“影卫”，利用宫中积攒的财物（或许还有荣亲王提供的资金）雇佣他们，为自己那失势的、或许心有不甘的家族或某个不可告人的目的服务…这一切似乎说得通了！
但动机是什么？一个无子无宠的太妃，雇佣“影卫”能做什么？报复社会？还是…有更具体的政治目标？比如，扶植某位与她有旧或有血缘关系的皇室成员？
疑团的核心，似乎指向了那座阴森冷清的北五所。
林燮决定，冒险一探。他需要更确凿的证据，来证实这个大胆的猜测。而皇宫大内，绝非北镇抚司或荣亲王府，可以任他来去自如。
一场更加危险的潜入，迫在眉睫。
锦衣夜行 · 第69章 夜探深宫
潜入皇宫，尤其是妃嫔居住的内宫区域，风险极高。大内侍卫巡逻严密，机关暗道不明，一旦暴露，便是惊天之祸。
但林燮别无选择。陈太妃这条线索太过关键，若不尽快查实，恐生变数。他与萧然反复推演，制定了周密的计划。选择在一个无月的阴雨夜行动，利用天气和夜色掩护。
萧然凭借对药材的了解，配制了强效的迷香和能暂时掩盖气息的药粉。林燮则动用了宫中眼线，摸清了北五所附近侍卫换岗的规律和几条相对隐蔽的路径。
子时三刻，雨声淅沥。两道黑影如同融入夜色的雨滴，悄无声息地翻越宫墙，避开一队队巡逻的侍卫，朝着皇宫西北角的北五所潜行。
北五所是安置先帝无子妃嫔的场所，年久失修，显得格外冷清破败。陈太妃居住的院落更是偏僻，只有两个老宫女伺候，守卫相对松懈。
林燮和萧然如同狸猫般摸到院墙下，确认院内无异常后，翻身而入。院内杂草丛生，只有主屋还亮着微弱的灯火。
两人屏息凝神，贴近窗根。只听屋内传来两个老妇的对话声，一个是陈太妃，声音苍老而带着一丝怨毒：“…那边…还没消息吗？银子都送出去了，事情到底办得如何？”
另一个声音略显尖锐，应是那个常出宫的老宫女：“娘娘放心，‘影’大人那边回了话，说…说上次失手，是没想到林燮那厮如此难缠…下次，定会找准时机…”
“下次？还要等到什么时候！”陈太妃语气激动，“哀家等了十几年了！冯家满门的血债…还有我儿…”她忽然哽咽住。
“娘娘慎言！”老宫女急忙压低声音，“隔墙有耳！小主子的身份，万万不可泄露！只要‘影’大人得手，除掉那碍事的皇帝和林燮，扶小主子上位，届时…冯家大仇得报，娘娘您就是圣母皇太后！”
屋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只剩下陈太妃压抑的啜泣声。
窗外的林燮和萧然，却是听得心惊肉跳！扶小主子上位？除掉皇帝？这陈太妃竟有皇子流落在外？而且还勾结“影卫”，意图弑君篡位！这阴谋简直骇人听闻！
必须拿到证据！
林燮示意萧然望风，自己则用匕首轻轻拨开窗栓，闪身潜入屋内。陈太妃和老宫女背对着窗户，并未察觉。
林燮目光锐利，迅速扫视屋内。在床头一个暗格中，他找到了一些往来密信和…一枚刻着“影”字和复杂花纹的玄铁令牌！正是“影卫”的信物！
就在他拿到令牌的瞬间，那老宫女似乎心有所感，猛地回头！
四目相对！
“有刺…”老宫女尖叫声尚未出口，林燮已如闪电般上前，一掌切在她颈侧，将其击晕！
陈太妃吓得瘫软在地，瑟瑟发抖。
林燮不再停留，抓起令牌和密信，对窗外的萧然打了个手势，两人迅速原路撤离。
然而，刚才老宫女那半声尖叫，还是惊动了附近巡逻的侍卫！
“什么声音？”
“在那边！北五所方向！”
杂乱的脚步声和呼喝声迅速逼近！
林燮和萧然心中叫糟，全力施展轻功，在雨中疯狂奔逃！身后箭矢破空之声不绝于耳！
一场皇宫内的亡命追逐，骤然上演！
锦衣夜行 · 第70章 雷霆之怒
雨夜中的紫禁城，杀机四伏。林燮和萧然将轻功施展到极致，如同两道青烟，在宫殿楼阁的阴影中穿梭，躲避着身后紧追不舍的大内侍卫和不断射来的冷箭。
幸好他们对宫中路径有所准备，且雨天影响了侍卫的视线和听力。几经周折，险象环生，两人终于凭借对一处废弃宫苑排水暗道的熟悉，成功甩掉了追兵，从一处偏僻宫墙缺口翻出，消失在茫茫雨夜之中。
回到北镇抚司时，两人皆已浑身湿透，狼狈不堪，但最重要的证据——那枚玄铁令牌和几封关键密信，被林燮紧紧护在怀中，完好无损。
来不及更换衣物，林燮立刻查阅那些密信。信中是陈太妃与“影大人”（即“影卫”首领）的通信，内容触目惊心：不仅详细策划了利用荣亲王搅乱朝局、伺机行刺皇帝的计划，还提及了一位被称为“小主子”的年轻人，信誓旦旦要扶其登基，并隐约透露此子乃陈太妃早年与人私通所生，偷偷养在宫外！
铁证如山！陈太妃勾结前朝余孽（影卫），意图弑君篡位，其罪当诛九族！
此事关系国本，一刻也不能耽搁！林燮不顾夜深雨大，立刻持证据和紧急令牌，再次叩阙求见皇帝！
御书房内，烛火通明。皇帝阅罢密信和令牌，脸色由震惊转为铁青，最终化为滔天怒火！他猛地将御案上的奏章笔墨全部扫落在地，胸膛剧烈起伏！
“毒妇！贱人！朕待你们冯家不薄，你竟敢…竟敢谋逆！还想让野种篡朕的江山！”皇帝的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颤抖，眼中杀机毕露，“来人！即刻包围北五所，将陈氏及其党羽，给朕拿下！严刑拷问，问出那野种的下落！”
“是！”殿外侍卫领命而去。
皇帝又看向林燮，目光复杂，既有赞许，更有后怕：“林爱卿，你又立下不世之功！若非你…朕险些…险些…”他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但那份劫后余生的惊惧显而易见。
“此乃臣分内之事。”林燮沉声道。
这一夜，皇宫北五所血雨腥风。陈太妃及其心腹宫女被如狼似虎的侍卫拖出冷宫，她状若疯癫，哭嚎咒骂，却无法改变覆灭的命运。经连夜审讯，她交代了“小主子”的藏身之处，竟是在京郊一座道观中扮作小道童！
皇帝立刻派心腹禁军前往抓捕，果然擒获一名年约二十、眉眼间与陈太妃确有几分相似的青年。
惊天阴谋，就此彻底败露。
然而，在审讯中，无论怎样用刑，陈太妃和那“小主子”都对“影卫”首领“影大人”的真实身份和下落一无所知，只知通过特定方式联系。而那位“影大人”似乎早已料到可能出事，在皇宫事发后，便彻底切断了所有联系，消失得无影无踪。
最大的幕后黑手，再次成功脱身。
虽然铲除了宫内的毒瘤和陈太妃这股势力，但林燮和萧然心中并无太多喜悦。那个神秘的“影大人”和其掌控的“影卫”，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不知何时会再次落下。
雨停了，天边泛起鱼肚白。林燮站在北镇抚司的高楼上，望着晨曦中逐渐清晰的皇城轮廓，对身边的萧然道：“‘影卫’未除，终究是心腹大患。”
萧然目光悠远：“只要他还存在，只要这世道还有冤屈和野心，类似的阴谋就不会停止。我们能做的，便是守好各自的岗位，随时准备拔剑出鞘。”
新的征程，已在黎明中开启。而他们的并肩作战，也将继续下去，直到迷雾散尽，乾坤朗朗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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