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无形的音波并非声响,而是一种纯粹的、能够撕裂物质结构的频率。
它像一柄无形的凿子,顺着人的耳道、骨缝、乃至血脉的每一处缝隙钻进去,试图将完整的生命结构从内部敲碎。
空气仿佛凝成了颤抖的金属薄片,每一次波动都割裂着神经末梢;方清远能“听”到自己颅骨中细微的裂响,像是冰层在极寒中缓缓崩解——那声音并不来自外界,而是从头骨内壁蔓延开来的脆响,伴随着耳膜深处传来的针扎般刺痛,仿佛有细铁丝在颅腔里来回拉锯。
他闷哼一声,眼前炸开一片银白色的噪点,只觉脑髓深处有千万只金属蝗虫正用锯齿啃噬神经束,每一下都带来尖锐的灼痛与冰冷的麻痹,指尖触地时竟感到地面微微发烫,那是岩石因共振而积蓄了热能。
七星龙渊剑发出一阵悲鸣,剑身剧烈震颤,几乎脱手而出——那七颗星点明灭不定,如同风中残烛,在幽蓝晶柱投下的冷光里忽明忽暗,仿佛正以自身微弱灵性,与这股毁灭性的频率做着殊死抗衡。
剑柄在他掌心不断跳动,震得虎口发麻,似有电流窜过经络。
更诡异的景象发生了。
那名跃下深渊的黑喇叭并未如预想中那般坠落摔死。
他的身体在半空中骤然扭曲,僧袍鼓胀如蝠翼猎猎翻飞,双臂猛地向前探出,十指间激射出数道幽蓝丝线,牢牢缠绕住晶柱表面天然形成的沟壑——那是守门人世代修炼的“天蛛引”,以血炼筋为弦,专用于绝境攀援。
丝线入石三寸,发出低沉的“铮”鸣,仿佛琴弦绷紧至极限。
他四肢如蛛矛般张开,整个人诡异地贴附在光滑的晶柱上,赭色僧袍在幽蓝光芒中翻卷如旗,口中那支森白的骨笛,正对准晶柱核心,持续不断地吹奏出那种足以磨碎灵魂的非人频率。
笛声不入耳,却直抵胸腔,令人心脏随其节律抽搐。
“嗡——嗡——嗡——”
低频震动不再是单纯的声浪,而是化作实质般的压力波,在岩壁间来回冲撞。
每一次震荡都像重锤砸在肺叶上,呼吸变得艰难而滞涩。
方清远的掌心紧贴地面,竟能感知到岩石内部传来细密的脉动,如同巨兽沉睡的心跳——那是一种温热的、缓慢而沉重的搏动,透过掌纹渗入血脉,令人几欲跪伏。
被他攀附的那根晶石柱率先起了反应,内部流淌的液态光芒开始剧烈搅动,从原本沉静的深蓝变成了躁动不安的绛紫色,仿佛沸腾的熔浆,在透明晶体中翻滚奔涌,散发出微弱却灼人的热辐射。
紧接着,如同瘟疫蔓延,其余六根晶石柱也开始同步震颤,发出与骨笛同频的低沉轰鸣,音波交织成网,空气中浮现出肉眼可见的涟漪,像是水面上倒映的月影被无形之手揉碎,一圈圈扭曲扩散,所过之处,火把火焰被压得贴近灯芯,发出滋滋的爆响。
七音共振,天地倒悬。
那座悬浮在深渊中央的倒悬祭坛,在这股力量的牵引下,竟缓缓开始向下沉降,仿佛一头沉睡万年的巨兽,被禁忌的音符从永恒梦境中唤醒。
每下降一寸,山体的震荡便剧烈一分,无数碎石从穹顶剥落,坠入下方深不见底的黑暗,连一丝回音都听不见——不是没有声音,而是那深渊吞噬了一切,连回声也未曾诞生便已湮灭。
林慧真半跪在地,指尖触到一块滚烫的碎石,刺耳的共鸣让她耳膜阵阵抽痛,几乎要渗出血来。
她能感觉到那疼痛不只是听觉的冲击,更像是某种高频振动直接作用于颅骨,使牙齿发酸,舌尖泛起铁锈味。
她不顾一切地用测脉铜针撬开一块岩石,断裂面赫然露出一个细小孔洞,其内结构精巧繁复,竟像一枚风干的耳蜗化石,密布着无数螺旋状的微小沟壑,仿佛某种古老听觉器官的遗迹。
指尖轻触孔壁,竟传来细微的共振余韵,如同还在倾听远古的低语。
“这不是建筑……这是活物!”她声音因震惊而颤抖,“整座山都在‘听’!这些孔洞是它的‘耳朵’,是天然形成的共鸣腔,用来汇聚和放大声音!”
一语惊醒梦中人!
方清远瞬间明悟,这哪里是山洞,分明是一头以山为躯壳的、拥有听觉的史前巨物!
他不再犹豫,左手掐诀,右手食中二指并拢如剑,疾速在虚空中画出一道金光灿灿的符箓。
指尖划过之处,空气留下灼热的焦痕,似有电蛇游走,噼啪作响,一股焦糊味弥漫开来。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镇!”随着一声低喝,他猛地将那道无形符箓拍向地面。
符箓落地无声,却仿佛一张无形的大网,瞬间覆盖了方圆数丈的地面。
那些岩石缝隙中的“耳蜗”像是被灌满了铅水,传递能量的嗡鸣声骤然一滞,连脚下的震感也为之一顿,仿佛整座山的呼吸被强行屏住。
与此同时,洛桑仁波切庄严的诵经声响起,他双手结跏趺坐,口中念诵的并非攻击性咒文,而是《金刚萨埵心咒》。
那梵音初始微弱,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不似通过空气传播,反倒像是直接在人心深处响起,温润如泉,澄澈如雪。
每一个音节都像一滴清露落入心湖,激起层层涟漪,悄然抚平躁动的神识。
它不与那毁灭性的频率对抗,而是像清泉注入浊流,以一种慈悲而坚定的节奏,巧妙地扰乱、消解着那股共振的秩序。
一镇一扰,双管齐下。
恐怖的共鸣果然有了片刻的迟滞,晶柱的震颤稍缓,那缓缓下降的倒悬祭坛,在距离众人头顶约十丈高的地方,堪堪停住了。
四周陷入短暂死寂,唯有火把噼啪作响,映得每个人脸上光影跳动。
林慧真瘫坐在地,额角冷汗涔涔,掌心还残留着岩石灼热的触感;方清远拄剑调息,体内真气翻涌未平,喉间泛起血腥味;洛桑仁波切闭目低诵,仍在稳固心神,指尖微微发颤。
就在这片刻松懈中,一道黑影悄然挪动——正是始终沉默伫立于角落的扎西顿珠。
他双眼紧盯祭坛中央的凹槽,喉结滚动了一下,仿佛听见了某种召唤。
‘就是现在!’他在心中咆哮。机会只有一次!
他趁着共鸣减弱,已然一个纵跃登上了静止的祭坛。
他状若疯魔,对着仅剩的那名黑喇叭发出一串急促的喉音指令。
那名护法面具下的身躯剧烈一颤,迟疑片刻,最终还是遵从了命令。
他拔出一把藏式短刀,毫不犹豫地划破自己的手腕,将滚烫的精血涂抹在多吉活佛手中的那块石碟残片上。
刹那间,红光暴涨!
空气中浮现出一片扭曲波动的光影,如同水幕倒映过往——并非图像,而是一段被鲜血唤醒的记忆洪流。
众人眼前赫然浮现一人身影:伊万站在布满仪器的密室中,背景是一块巨大的黑板,上面写满了俄文公式和德语单词。
他神情亢奋,正对着一个隐藏的镜头汇报:“……测试体1号至7号全部精神崩溃,证明轴心能量无法被人类意识直接承载。莫斯科认为,轴心或许可以逆转局部区域的时间流向……但我们的实验体都死了。唯一的幸存者,是那个东方人赵明远。根据缴获的纳粹‘承音者计划’,我们成功对他植入了‘记忆诱饵’,他将无意识地被引导,成为我们获取数据的最佳容器……”
影像到此戛然而止,显然是记录胶片的一部分。
时间仿佛凝固。
没有人说话,甚至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火光照在每个人的脸上,拉长了阴影,也冻结了表情。
林慧真嘴唇微微颤抖:“这……这是真的吗?赵明远……一直是我们身边的炸弹?”
方清远双拳紧握,脑海中电光火石般闪回赵明远临终前的眼神——那不是疯狂,而是痛苦的清醒。
“我是钥匙也是锁……”他喃喃自语,猛然抬头,“我懂了!他说的不是肉体,是意识!他们给他植入了双重信息流……一旦触发,就会唤醒整个地脉封印!”
“轰!”
最后一根晶石柱被彻底点亮,七柱同辉,祭坛再次发出不堪重负的轰鸣,眼看就要完全开启!
“哈哈哈哈!”多吉活佛站在祭坛之上,发出癫狂的笑声,“只要掌握了开启的方式,谁还会在乎代价?噶厦政府答应过我,只要我带来‘心芽’的秘密,雪域高原将迎来新的法王!”
他高高举起那面令人毛骨悚然的人皮鼓,手臂肌肉虬结,准备进行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的血祭击打。
千钧一发!
异变再生!
多吉活佛身边的两名黑喇叭,突然僵立不动。
那名攀附在晶柱上的护法,因长时间超负荷进行骨笛共鸣,颅骨早已不堪重负,从内部碎裂,七窍流血而亡,尸体如断线傀儡般滑落深渊,未激起一丝回响。
而祭坛上这最后一名护法,虽有特制的人油蜡丸封住耳道,但长期浸淫在这种高频环境中,神志早已被侵蚀得濒临崩溃。
就在这一瞬间,洛桑仁波切抓住机会,双手瞬间结成“破妄金刚印”,一声蕴含无上佛法的梵音,如金刚雷音,不通过空气,而是直接穿透了对方的识海屏障。
“醒来!”
那名黑喇叭猛地一颤,青铜面具下空洞的眼孔里,竟流下两行浑浊的血泪。
洛桑仁波切的佛音,竟奇迹般地唤醒了他被剜去的神识中,最后一丝残存的人性。
他颤抖着,缓缓转向状若疯魔的多吉活佛,举起了手中的森白骨笛。
他没有攻击任何人。
下一秒,他将那支锋利的骨笛,猛地刺入了自己戴着面具的咽喉!
“噗——”
鲜血如喷泉般溅射在祭坛的凹槽中,那猩红的血液带着一个生命最后的决绝与忏悔,竟在祭坛表面形成了一道诡异的逆向封印符文。
祭坛上暴涨的红光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黯淡下去,整座山体的轰鸣也随之渐渐平息。
方清远剑光一闪,人皮鼓脱手飞出,坠入深渊。
多吉活佛猝然失衡,惊叫着翻出祭坛边缘!
千钧一发之际,他右手猛然勾住一根突出岩棱,整个人悬于无底黑暗之上。
“你们……挡不住……”他喘息着抬起头,眼中血丝密布,声音嘶哑如砂纸摩擦,“德国人没做到的……我会……”
话未说完,右手指尖一滑——那块紧攥已久的石碟残片悄然脱手,化作一道微弱红光,无声沉入永恒的虚无。
祭坛之上,死一般的寂静。
摇曳的火把光芒,在巨大的晶柱上投下长长的、扭曲的影子,像是远古神魔无声的注视。
那被血色符文逆向封印的祭坛,此刻就像一具巨大的、冰冷的尸骸,悬停在半空,中央那个形状完美的凹槽,如今空空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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