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壁阴影里的白骨突然发出细碎的摩擦声,像是无数根指节在岩面上抓挠,那声音干涩而密集,仿佛有千百只枯手正从地底缓缓爬出。
幽蓝光晕自头顶嶙峋的钟乳石间渗下,映得人影扭曲如蛇,连呼吸都凝成霜雾,在鼻腔里留下铁锈般的腥气。
方清远的后颈泛起凉意——那些泛着冷光的“眼睛”,原是数百具人骨的眼窝。
它们被镶嵌在岩壁里,头颅全部朝内,空洞的眼窝正对着祭坛中央那扇黑魆魆的巨门,合抱的双手各握着一根竖立的脊椎骨柱,骨节处还粘着暗褐色的血渍,在幽蓝光晕里像凝固的玛瑙,触之微黏,似有未干之魂附着其上。
指尖轻拂过骨柱时,一股阴寒顺着手心窜入血脉,令他掌心微微抽搐。
“九缺门……”洛桑仁波切的声音突然发颤,人骨念珠在掌心攥得咯咯响,“传说中通往‘地心脐室’的入口。每缺需献祭一类生命之精——目视、言说、呼吸、血脉……乃至魂魄本身。”他的袈裟下摆被穿堂风掀起,露出小腿上一道旧疤,那是十年前在阿里古格遗址与邪修斗法时留下的,此刻正随着他的颤抖微微抽搐,疤痕表面竟渗出细密血珠,如同沉睡的记忆被唤醒。
林慧真的长鞭“唰”地绷直,皮革表层因骤然紧绷而发出细微裂响,末端点在门框底部,冰凉的石面透过鞭梢传至掌心,激起一阵战栗。
“非血不开,非信不启。”她念出极浅的刻文,眉峰蹙成两道冷刃。
靴跟碾过地面时,有细碎的牙饰硌得脚底生疼——那些带孔的兽牙与他们在洞外德国干尸口中发现的一模一样,边缘锋利,踩上去如踏碎骨。
她弯腰拾起一枚,牙面还粘着半片已经碳化的人皮,指尖一碰便簌簌剥落,散发出焦木混着腐肉的气息。
“他们试过开门……失败了。”将牙饰按进掌心对应的凹槽,石面纹丝不动,倒震得她虎口发麻,掌心火辣辣地疼,像被无形之力反噬。
方清远蹲下身,指尖拂过凹槽周围的地面。
铁屑在幽光下泛着暗银,沾在他食指螺纹里,像撒了把细针,刺得皮肤隐隐作痛。
“有人用金属替代祭品。”他的声音很低,七星龙渊剑在身侧轻颤,剑鸣里混着一丝锐响,“反制机关。”抬头时正撞见林慧真投来的目光,她鬓角的碎发被气流吹得乱翘,眼底映着骨门的阴影,像两潭要结冰的深湖。
就在这死寂中,伊万的检波仪突然发出蜂鸣,高频音波贴着岩壁扫过,震得耳膜嗡鸣。
他弯腰调整仪器时,袖口滑落半寸,露出腕间一道新鲜的红痕——那是方才被林慧真拽手腕时掐的,此刻仍在隐隐发热。
趁众人注意力都在骨门上,他的左手悄悄摸向怀里,石碟碎片的棱角硌得肋骨生疼。
这是他在三天前清理德国干尸时,用瑞士军刀从死者指缝里撬出来的,当时那具干尸的手指还保持着攥紧的姿势,指骨几乎要嵌进石碟里。
“试试这个。”他顿了顿,喉结微动——那晚他在帐篷里反复比对过三具干尸指缝中的残片,发现它们都指向同一组波频,“或许……它本就是最后一块拼图。”
赤光“轰”地从门缝喷涌而出,灼热气流裹着焦糊味扑得众人倒退,脸颊如被火舌舔舐,睫毛都卷曲起来。
林慧真的长鞭“啪”地抽在伊万脚边,鞭梢离他脚踝只差三寸:“你在做什么?!”她的耳坠被气浪掀得晃荡,那是青城山祖祠前老银杏的木芯雕的,此刻烫得贴在耳垂上,传来一阵烧灼般的刺痛。
伊万扯了扯被烧焦的袖口,右手藏在身后微微发抖——石碟碎片在高温下融化了,像滴黑色的蜡,渗进石缝时还发出“滋滋”的吞咽声,仿佛某种活物正贪婪吮吸。
“测试材料共振频率。”他盯着骨门,喉结动了动,检波仪的红灯在他镜片上投下红点,“毕竟……”
“够了。”方清远截断他的话。
他捏着三片石碟,指尖被沟槽纹路硌得发麻,脑海里突然闪过雪崩的轰鸣——雪峰崩塌,大地旋转,一群披兽皮的人跪在一台发光巨柱前,他们的影子被拉得老长,像无数条蛇缠在柱子上。
“这些不是记录工具。”他抬头时眼里有光,“是钥匙模胚。”
林慧真的呼吸突然一滞。
她看见方清远咬破中指,血珠坠在石碟上,晕开的形状像朵扭曲的莲花,温热的血滴落在冰冷石面,发出轻微“嗤”响,蒸腾起一缕淡红烟气。
他低诵《玄真摄灵诀》的声音混着骨门的嗡鸣,像两根琴弦在调同一个音。
石碟“腾”地烧起来,幽绿的火焰里飘出松脂味——那是玄真教特有的符火,只烧邪祟不毁真器。
灰烬簌簌落下,正好填满三个凹槽。
“咔——”
骨门发出千年未闻的闷响,裂开一线缝隙。
众人屏息。
一瞬间,他们甚至以为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更深的黑暗,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松脂味。
直到那股腥风倒灌进来,带着地下河淤泥的腐臭与陈年尸蜡的甜腻,林慧真的长鞭“唰”地缠上最近的脊椎骨柱,指节捏得发白,骨柱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洛桑的人骨念珠突然发烫,金刚杵纹路里渗出金粉,洒在赵明远额角的伤口上,黑血正在凝结,像块干涸的淤墨。
“机器苏醒。距离轴心还有七天。”
平静得像在念天气报告的德语,从本该昏迷的赵明远嘴里吐出来。
他坐得笔直,胸膛忽然停止起伏,下一秒又猛地吸气,像溺水者浮出水面。
他的眼睑颤动数次,灰白色的瞳孔缓缓上翻,露出整个无虹膜的惨白——然后,嘴角一点点向上扯开。
“退后!”洛桑低吼,人骨念珠骤然发烫,“这不是他在呼吸……是有什么东西借他的肺在喘!”
林慧真身形一闪已至赵明远身后,指尖疾点向哑门穴——却被一股无形之力弹开,掌心灼痛如触烙铁。
“别碰他!”洛桑一把拽住她手腕,“他的经脉已被外灵占据,你现在点穴,等于把你自己送进去!”
伊万的手已经摸到腰间枪套。
那是把改装过的毛瑟,枪柄刻着列宁勋章的纹路——他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用它。
但此刻他盯着赵明远的眼睛,后颈的寒毛全竖起来了,石碟融化时的灼热还残留在指尖,像有人用烧红的铁丝在戳。
骨门缝隙里传来金属运转声,很慢,很慢,像地球在转动时发出的呻吟。
方清远的七星龙渊剑突然“嗡”地出鞘三寸,剑气割开的风里带着铁锈味——那是血的味道,很旧,很浓,浓得像要滴下来。
林慧真的长鞭缠得更紧了,脊椎骨柱被勒得发出“吱呀”声。
她望着骨门的缝隙,那里黑得像块吸光的布,却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很慢,很慢,和金属运转声的节奏一模一样。
赵明远的灰白瞳孔突然收缩成针尖。
他又笑了,黑血从齿缝里渗出来,在下巴上凝成颗血珠,坠落时砸在岩面,这次发出了声音,很轻,很脆,像颗被踩碎的玻璃珠。
金属运转声还在继续,从 骨门缝隙里漫出来,漫过众人的脚面,漫过他们的裤管,漫到喉咙口,像根无形的绳子,勒得人喘不上气。
方清远握紧剑柄,掌心的血还在流,滴在石面上,渗进一条极细的裂缝里。
他望着骨门后的黑暗,突然想起三天前在洞外见到的德国干尸——那具尸体的右手食指是断的,断面很齐,像被什么东西咬断的。
此刻,骨门后的黑暗里,有一根苍白的手指缓缓探出。
——正是食指。
断口处泛着釉质般的光泽,像被高温熔断后重新凝固。
方清远瞳孔骤缩。
原来不是尸体被人咬断……而是那时,它就已经开始伸出来了。
林慧真右耳一热,抬手一摸,青城山老银杏雕的耳坠竟已焦黑龟裂——那棵树,是她师父圆寂当日自燃成灰的,如今它提前预警了同样的死亡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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