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灯幽光在岩壁上拉出细长的影子,将“轴启之时,魂归沙姆巴拉”的苯文符痕映得泛起暗金色,仿佛有无数微小的金虫在石纹间爬行,翅翼轻颤,在光影边缘掀起细微涟漪。
空气里浮动着一股陈年油脂与骨灰混合的腥气,像从地底深处渗出的叹息,每一次呼吸都似吸入一层薄纱,黏附于鼻腔后方,带着铁锈般的余味。
方清远的后颈泛起凉意——这是玄真教“炁感”初醒的征兆,像有无数细针正透过油皮往骨缝里钻,每一根都带着冰碴般的刺痛,寒意顺着脊椎蛇行而上,令他指尖微微抽搐。
他下意识按了按腰间的七星龙渊剑,剑鞘上的云纹在幽光下忽明忽暗,指尖触到那熟悉的铜扣时,掌心传来一丝温润的震颤,像是回应主人的警觉,金属的微温竟如活物般搏动了一下。
洛桑仁波切的人骨念珠在掌心转得更快了,每颗骨珠都沁着薄汗,滑腻得几乎要脱手,指腹摩挲过刻痕时,能感受到某种隐秘的凹凸,仿佛那些经年打磨的纹路正悄然拼凑成一段失传的密语。
他缓缓上前两步,袈裟下摆扫过地面的碎石,发出沙沙轻响,如同枯叶碾过干涸河床,喉间滚出《般若心经》的低诵:“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话音未落,血灯的火焰突然矮了半寸,原本浑浊的红光竟透出几分清冽的紫意,宛如一滴凝固的静脉血被注入活水,光晕荡漾开来,空气中浮现出极淡的焦糖气味,却夹杂着一丝腐烂桃核的甜腥。
仁波切的指尖在念珠上顿住,眉峰紧拧:“此火不焚物,只噬神识……是‘引魂灯’余烬。”
“引魂灯?”林慧真的手已经按在腰间的长鞭上,鞭头的青铜云纹微微发烫,掌心能感受到金属内侧传来的细微脉动,仿佛它也听见了某种召唤,那热度沿着虎口蔓延,竟让她手腕一麻。
她见过藏区的丧葬仪轨,知道那是用死者眉骨油浸灯芯,专引生者魂魄入冥的邪物,燃时无声无烟,唯余一道血焰,照见人心最深处的执念。
话音刚落,赵明远突然直起腰。
他原本佝偻着靠在石壁上,此刻脖颈绷得像根铁棍,眼珠上翻,眼白里浮起血丝:“它在叫我……说我该回去。”声音像生锈的风箱,每一个字都带着刺,刮过耳膜时留下钝痛的余韵,连唇角裂开的小口都在随声波微微震颤。
方清远的反应比思维更快。
他侧身挡在赵明远和血灯之间,袖中龙渊剑嗡鸣轻颤——这是剑魄感应到邪祟的征兆,剑柄的震感顺着小臂一路窜上肩胛,激起一阵战栗,肌肉不由自主地绷紧,仿佛体内有另一股力量正试图接管躯壳。
林慧真已经从工具包摸出镇魂香囊,那是青城派用朱砂、麝香和千年柏香混制的,专门克制阴魂侵扰。
她捏着香囊按在赵明远鼻下,另一只手的银针“噗”地扎进他左手食指尖,血珠刚冒头就被她用银刃刮进随身携带的铜盂,那血滴落在铜面时竟发出“滋”的一声轻响,腾起一缕淡灰色烟雾,散发出类似烧焦毛发的气息。
赵明远像被抽走了脊梁骨,“咚”地瘫坐在地,额角的冷汗把头发黏成一绺绺的,湿冷的气息喷在石面上,凝成一小片霜花,舌尖泛起金属味,心跳缓慢得近乎停跳。
他猛喘几口气,抬头时眼神却清明得反常:“对不住,可能是刚才被地蚺黏液溅到,有点头晕。”说罢便低头去捡地上的笔记本,指尖却在碰到封皮时微微发抖,指甲边缘泛着不自然的青灰,指节因用力过度而泛白。
伊万始终没说话。
他靠在离血灯最远的石柱上,左手悄悄把微型光谱仪塞进袖管。
仪器屏幕上跳动的曲线让他瞳孔微缩——这频率和父亲笔记中提到的“project Zvezda”太像了,那种精神诱导波形曾在西伯利亚冻土带导致三名特工相继自杀,他们都声称听见了母亲的呼唤。
他摸出钢笔在本子上画了个叉,又迅速涂掉,余光瞥见方清远的目光扫过来,便低头调整检波仪的旋钮,金属外壳在掌心硌出红印,指腹摩挲着刻度盘上那道旧划痕——那是父亲留下的“Zvezda”标记,深嵌于岁月之中。
方清远没错过赵明远那丝不自然的清明。
他不动声色地往赵明远身侧挪了半步,袖中龙渊剑的震颤虽未平息,却不再像刚才那样急促,像是察觉到了某种潜伏的侵蚀仍在继续。
“慧真,把他的火柴收了。”他低声说,“引魂灯最怕阳火,但若被邪念操控……”后半句隐在喉咙里,林慧真却懂——若赵明远真被摄了魂,身上的火种反会成为引鬼的灯芯。
林慧真蹲下身,借帮赵明远捡笔记本的动作,顺走了他裤袋里的黄铜火柴盒。
赵明远抬头冲她笑,嘴角的弧度却像是用尺子量出来的:“谢了,林同志,我这记性……”笑声干涩,没有一丝温度。
“先探路吧。”方清远拍了拍腰间的罗盘,油布包裹的“天罡地炁盘”在他掌心沉甸甸的,“答案不在灯里,在碑里。”
血灯光焰渐弱,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怨念。
方清远抬手示意,一行人踩着湿滑的苔痕,踏入碑林深处。
脚下碎石咯吱作响,如同踩碎枯骨,空气中弥漫着青苔与铁锈交织的气息,每一次吸气都像吞下一团潮湿的旧棉絮,肺腑深处泛起微痒。
每块石碑都有两人高,表面刻满风蚀的古苯文,最中央的一块还雕着冈仁波齐峰的轮廓,峰顶的冰晶纹路在残余血光下泛着冷光,触之如寒冰覆纸,指尖稍久停留便会麻木。
伊万用检波仪扫过第一块碑,屏幕上的波纹突然炸开:“空腔!每块碑内部都有空腔,排列……像是九宫飞星。”他把仪器转向林慧真,屏幕上的光点正按“坎一宫、坤二宫、震三宫”的轨迹跳动。
林慧真的指尖在第三块碑的刻痕上轻轻划过。
她学过机关术,能摸出石纹里暗藏的榫卯——那些看似自然的凹痕,其实是人工凿出的共振槽。
昨夜她偷偷打磨的青铜齿轮组就藏在工具包底层,曾被赵明远笑称“破铜烂铁”。
“若按特定顺序触碰,应该能引发地脉共振。”她说着深吸一口气,指尖重重按在“震三宫”的冈仁波齐刻痕上。
刹那间,地面轻颤,如同巨兽翻身;水面泛起涟漪,原本静止的漩涡开始旋转加速,发出低沉的呜咽,像是某种古老器官重新开始搏动。
水底传来闷响,九根石柱顶端晶石逐一亮起,白光垂落,空气变得粘稠,耳中响起遥远的 chanting,像是来自水底的祷告,音节模糊却直抵颅内。
九道白光从石尖射下,在水面连成一条曲折的光径,直通湖心一座半沉的浮石平台。
那平台边缘爬满青黑色水藻,像巨兽腐烂的牙龈,随水波缓缓蠕动,散发出腐泥与硫磺混合的恶臭,鼻腔被刺激得隐隐作痛。
方清远的罗盘突然疯狂旋转,指针撞在铜壁上“叮叮”作响,震得掌心发麻。
他眯眼望向光径,只见那看似明亮的路径上,有缕缕黑气盘绕,隐约能看见影子在其中穿梭——是穿着古苯教祭服的人影,是德国士兵的皮靴印,还有些说不出形状的东西,正顺着光径往这边爬。
“此路非实,乃‘魂渡之桥’。”他捏紧罗盘,指节发白,“唯有阳气充盈、心无杂念者可行。”
洛桑仁波切的人骨念珠突然裂开一道细缝。
他望着光径,喉结动了动:“古苯波以九碑镇九窍,破一碑开一窍……但破碑需祭。”他没说出口的是“或替”——用活人魂魄做替身,承受地脉反噬。
林慧真咬了咬嘴唇,从工具包取出青铜齿轮组。
那是她用青城派祖师“地听器”图谱复刻的机关,内嵌五行铜片,需以三击为序才能激活。
她蹲下身,将齿轮嵌入第三块碑底的缝隙,低声念道:“乾三连,坤六断,震仰盂,艮覆碗。”
“伊万,调振幅到32赫兹;明远,记录能量波动。”
伊万上前帮忙调整齿轮,金属摩擦声刺得人耳膜发疼,齿隙间迸出几点火星,灼得虎口一麻,空气中飘起一缕焦铜味。
赵明远抱着记录本站在旁边,笔尖在纸上戳出几个洞,纸背已微微焦黄,仿佛热量正从指尖逆流而上。
当齿轮开始运转,碑林的嗡鸣由胸腔震荡转为颅骨共振,脚下的岩石微微震颤。
忽然,第五块石碑表面浮现蛛网般的裂纹,“啪”地炸开一道缝隙,簌簌落下赤红砂砾——那是晒干的血粉,混着碎骨残屑,在幽光照耀下泛着腥锈之气,颗粒细如尘埃,随风卷起。
一阵阴风掠过湖面,卷起尘沙四散。
赵明远猝不及防,一手抬起遮脸,待放下时,掌心赫然沾着一小撮红砂。
他皱眉欲拂,却发现那砂粒竟贴肤蠕动,边缘微微发烫,仿佛正悄然钻入指纹沟壑深处,像有生命般向血脉游移,皮肤下隐隐传来蚁行感。
“小心!”方清远突然拽住林慧真的后领往后一拉。
湖面掀起狂澜,水面漂浮的透明黏丝骤然绷紧,地蚺的尾巴裹着黏液破开水面,重重抽在光径上。
白光碎成星子,光径断了三截,浮石平台在浪中晃得像片枯叶。
众人踉跄着后退,林慧真的长鞭“唰”地缠住最近的石碑才稳住身形,鞭身勒进石缝,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方清远的龙渊剑已经出鞘三寸,剑气割得手背生疼,寒意渗入肌理。
他转头去看赵明远,却见对方正低头看自己的掌心——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撮红砂,正缓缓渗入皮肤,像血在雪地里化开。
湖面渐渐恢复平静,碎掉的光径只剩些残芒在水面漂浮。
湖心的浮石平台孤悬着,水藻在它周围翻涌,仿佛有什么东西正贴着石底往上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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