螺旋阶壁的蓝光随着他们的移动渐次明灭,林慧真的风灯在冰面投下摇晃的影子,将众人的轮廓拉扯成扭曲的长条,仿佛有无数无形的手正从冰层里探出来,要将他们的影子揉碎吞噬。
寒气如针,刺入骨髓,每一次呼吸都凝成白雾,在灯影中翻腾散去,又迅速被黑暗吞没。
“冰层在收缩。”洛桑仁波切的僧袍下摆结了层薄霜,他伸手按住冰壁,指节因用力泛白,指尖传来细微的震颤,像是整座冰窟正在缓缓收缩胸腔。
“这螺旋的走向与苯教‘转山’仪轨相反,是逆着生门开的。”话音未落,头顶传来更清晰的裂响,像有人正用冰锥一下下凿穿穹顶——那声音清脆而规律,每一下都敲在耳膜上,令人牙根发酸。
方清远抬头,看见冰阶顶端的黑暗里有冰晶簌簌坠落,在风灯映照下如碎钻般闪了闪,落在林慧真肩头——那不是自然凝结的霜花,棱角分明得像被精密仪器切割过,触手时竟带着金属般的凉意,微微刺痛皮肤。
转过最后一道弯,冰阶戛然而止。
众人踉跄几步才稳住身形,眼前豁然洞开——一座巨大冰窟横亘前方,足有两个篮球场大小,寒气扑面而来,风灯几乎熄灭,火焰缩成豆粒大小,挣扎跳动。
四壁镶嵌着数十具冰封的尸体,姿态各异,仿佛一场静止的葬礼仪式。
他们不由自主地向前挪动几步,脚下的冰面发出细微脆响,像是踩在枯骨之上。
老人蜷缩如婴,少女双手交叠在腹,孩童的手指还攥着半块褪色的糖纸——他们的皮肤泛着青灰,却没有腐烂的迹象,睫毛上凝着细小的冰珠,随着微弱的气流轻轻颤动,竟真似只是沉睡。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铁锈味,混杂着陈年皮革与冷冻组织的气息,令人喉头发紧。
中央立着具透明冰棺,棺内德军军官的皮靴擦得锃亮,肩章上的鹰徽在冰中泛着冷光,他睁着眼睛,眼球却成了浑浊的晶体,像两颗凝固的琥珀,在灯下折射出诡异的幽芒。
林慧真率先走向冰棺。
她解下腰间的牛皮手套,指尖刚触到冰棺表面便猛地缩回——那寒意远超周遭,仿佛触及的是某种仍在运转的机械核心。
“这冰太冷了……比周围低二十度以上。”她对着掌心哈气,白雾升腾,睫毛上的霜花簌簌掉落,“有人重启了制冷装置。”她绕着冰棺转了半圈,靴跟磕在冰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如同敲击玻璃,“这些人不是祭品……是实验体。”最后几个字说得极轻,像怕惊醒冰棺里的“睡者”,余音在空旷冰壁间来回碰撞,久久不散。
伊万不知何时已站在冰棺另一侧。
他摘下棉帽,露出泛青的头皮——那是长期戴钢盔压出的痕迹。
他翻动德军军官手中的笔记时,指节在冰面上压出月牙形的白印,纸页发出干涩的摩擦声,像是久未开启的档案。
他的德语带着生硬的卷舌音:“1939年,‘沙姆巴拉计划’第三阶段。目标:将精英意识注入‘蜕皮载体’,实现永生跨越。失败率97%……幸存者出现‘镜像人格分裂’。”
赵明远正弯腰查看冰壁上的女尸,闻言抬头的瞬间,镜片上的雾气恰好散去。
他瞳孔骤缩——目光死死钉在伊万遮住的那页纸角,嘴唇微颤却没出声。
冰光映照下,一行模糊的德文旁标注着“Zaxis”字样,笔迹新旧交错,像是后来被人用不同墨水补写上去的,边缘还残留着轻微腐蚀的痕迹,仿佛接触过某种活性液体。
方清远顺着他的视线扫去,心头一紧,不动声色地往两人中间跨了半步,七星龙渊的剑柄恰好抵在腰后——这是玄真教“守中”的架势,进可攻,退可护。
他耳畔的风忽然静了,连呼吸都放得极轻,仿佛整个冰窟正屏息等待某个不可逆的开关被按下。
“阿杰布(叔叔),看这个。”洛桑仁波切的声音突然发紧。
他正对着一具女尸,那女子胸前挂着枚拇指大的铜镜,镜面泛着幽蓝,映出的却不是众人的脸,而是女子生前的模样:鲜血从她被割开的脸颊汩汩流出,两个穿党卫军制服的男人正用藏刀挑她的眼皮。
镜中画面竟带着温热的血腥气,扑面而来,令人作呕。
“望冥镜残片!”洛桑的人骨念珠在掌心攥出红印,声音低沉如诵咒,“苯教巫觋用活人的泪腺磨镜,能照见人心最惧之事。莫看——”
“啪嗒。”
赵明远的眼镜掉在冰面上。
他直勾勾盯着冰壁另一侧的大圆镜,镜中影像像被投入石子的湖面般荡开涟漪,渐渐清晰:穿党卫军制服的他正掐着个藏童的后颈,那孩子的藏袍上还沾着酥油茶的痕迹,他却将人往火坑推,坑底的火焰里,几具焦黑的尸体正缓缓坐起。
那画面带着灼人的热浪,即便隔着冰镜,也能感受到皮肤被炙烤的刺痛。
“不是我!不是我!”赵明远踉跄后退,额头撞在冰壁上,发出闷响,额角渗出血丝。
伊万的手滑向大衣内侧,肩线微微绷紧——那里鼓起一块方形轮廓,像藏着某种短管武器。
他的俄语里渗着冰碴:“你也是他们的人?”手指扣住扳机的瞬间,冰窟突然发出沉闷的轰鸣,仿佛地底有巨兽翻身。
随着赵明远后退的脚步,冰壁上的镜面泛起一圈涟漪,如同水面被无形之物搅动。
所有冰镜同时泛起红光,那光不是反射,而是从内部渗出,像血液在脉管中流动。
方清远看见自己的镜像从镜中伸出手,握着七星龙渊,剑尖正抵向林慧真后心;林慧真的镜像则举着长鞭,鞭梢缠着洛桑仁波切的人骨念珠;洛桑的镜像披着血袈裟,手中的金刚杵滴着黑血;伊万的镜像在笑,枪口正对着赵明远的太阳穴——每个镜像都异常清晰,仿佛现实才是倒影,连方清远剑鞘上的七星铭文都纤毫毕现,甚至能听见镜中剑刃划破空气的嘶鸣。
“闭气!”方清远大喝一声,挥剑劈向最大的那面镜。
剑气裹着风灯的火苗刺进镜面,却像泥牛入海,所有镜像突然同时转头,咧开嘴发出刺耳的尖笑——那笑声高频而尖锐,频率与林慧真儿时在青城山见过的“摄魂铃”完全吻合,直透颅骨,令她太阳穴突突跳动。
她猛地扯下腰间的硫磺袋,酒精喷雾“嗤”地喷在镜面上,划亮火柴的瞬间,硫磺遇酒精蒸气燃起幽绿火舌,带着刺鼻臭味蔓延开来,镜中影像像被烫到般扭曲成黑烟,发出滋滋的灼烧声。
洛桑仁波切的人骨念珠早已攥出了血。
他仰头看向冰棺顶端的水晶棱镜,那是整面冰镜的光源——苯教符文在棱镜表面流转,将自然光折射成勾魂的幻相。
他踮脚跃起,念珠如流星般砸向棱镜。
“咔嚓”一声,棱镜碎成星芒,所有镜面同时爆裂,冰碴像暴雨般砸落,划过脸颊时留下细密的刺痛。
林慧真抹了把脸上的冰屑,蹲下身捡起德军军官的右手。
他掌心的皮肤被剥去,露出纹在肌肉里的细铜线,冰冷而光滑,像是嵌入活体的电路。
“这是……”她从帆布包取出卷了边角的地质图,展开的瞬间倒抽冷气——铜线的走向竟和川藏地下断层完全重合,“拓扑图,‘轴心’的神经网络拓扑图。”
伊万弯腰捡镜片时,指腹在碎冰上擦过,一片菱形镜片滑进他的袖管。
他抬头时眼神发亮,像饥饿的狼看见猎物。
赵明远盯着军官领章上的“x07”,嘴唇微动,似乎在默念某个名字。
方清远只捕捉到一个音节:“……格……”
他皱眉,未及细想,冰窟深处忽又传来一阵低频震动,像是某种设备在重启。
“德国人没走。”方清远低声说,声音像浸在冰水里,他用剑鞘挑起风灯,光晕扫过满地碎镜,映出无数破碎的面孔,“他们的‘东西’,还活着。”
冰窟后方突然传来细微的滴水声。
在这零下三十度的冰窖里,滴水声格外刺耳,每一滴都像敲在神经末梢上。
林慧真举起风灯照向声音来源——那里有道窄道,仅容一人通过,冰壁上刻着模糊的箭头,指向更深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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