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雾裹着纸钱刮过方清远后颈,他能听见林慧真招魂铃在耳畔发出蜂鸣——那是灵体暴动的征兆。
老秦的尖叫被抛在身后,两人的脚步在青石板上砸出闷响,方清远余光瞥见街角的城隍庙,朱红门扉裂开半指宽的缝隙,泥塑的城隍老爷眼眶里爬出蛆虫,本该旺盛的香火只剩几缕青烟,像被无形的手掐断了。
“苏州河改道时,日军在河床下埋了阴阳石镇财脉。”林慧真边跑边扯下一缕发丝,指尖渗出的血珠在发尾凝成红点,“玄金会总坛就在旧财库上头。”她的灵眼泛着幽蓝,能看见地底翻涌的阴煞——那是江无涯用冥术撕开的阴阳裂缝。
方清远摸了摸腰间的斩魄刃,刀鞘上的符咒被体温焐得发烫。这把短刃是他用朝鲜战场缴获的那把军刺和师傅给他的镇阴剑重铸的短剑,比军刺重,比镇阴剑短而阔。
他想起老秦说的“九幽算盘手”,想起十年前地府账簿失窃时,老家村里突然多了十七口棺材,都是欠了阴债的人暴毙。
当时他跪在玄真观山门前求师父下山,师父摸着他额头的通灵印记说:“有些因果,要等该来的人自己撞上门。”
“到了。”林慧真突然停步。
苏州河的水泛着诡异的青黑,河对岸的仓库区被阴雾笼罩,唯有最深处的三层洋楼亮着暗红灯光。
方清远看见楼檐下挂着九盏引魂灯,灯芯不是棉线,是人的头发。
“外围有债魂守着。”林慧真咬破舌尖,鲜血喷在掌心的青铜铃上,“跟紧我。”她另一只手抓住方清远手腕,指尖的血珠滴在地面,青砖缝里立刻爬出墨色藤蔓,缠住两人脚踝往下拽。
地底通道的霉味瞬间涌进鼻腔,方清远感觉耳膜胀痛,眼前一片漆黑,直到林慧真的招魂铃再次震动——这次是清越的脆响,像是劈开了黑暗。
他看见前方有幽绿的光,照出通道四壁密密麻麻的刻痕,全是阴债契约的符文。
“唐七娘的债魂陷阱。”林慧真的声音在隧道里回响,她的灵眼此刻亮得刺眼,“这些亡魂被炼化成阴财刃,生前欠的钱越多,刀越利。”
话音未落,头顶传来细碎的声响。
方清远抬头,只见无数半透明的钱币从岩缝里钻出来,铜钱、银元、金圆券,每一枚边缘都泛着冷光,像被磨利的刀刃。
最前面的金圆券“唰”地割向林慧真面门——那上面还印着蒋光头的头像,是民国三十八年的旧钞。
方清远反手抽出斩魄刃,刀身泛起青白光芒。
这把刀是玄真观用雷击木芯打造的,专门斩阴魂的业障。
他横刀一挡,金圆券撞在刀身上,发出瓷器碎裂的脆响,紧跟着飘出一缕灰烟——那是亡魂被斩断的执念。
“小心脚下!”林慧真突然拽着他往旁一躲。
方清远感觉小腿一凉,低头看见一枚袁大头正嵌在他刚才站的位置,边缘还沾着他的血。
林慧真咬破指尖,在虚空画了道金色符篆:“轮回锁魂——归!”符咒化作锁链,缠上那些钱币。
方清远看见钱币表面浮现出人脸,有哭嚎的老妇,有戴瓜皮帽的掌柜,还有穿学生装的年轻人,都是被债务逼死的冤魂。
锁链收紧的瞬间,他们的身影被拽进地底,钱币“叮铃哐啷”掉了一地。
“走!”林慧真扯着他往前跑,通道尽头透出暗红的光,像一只睁开的眼睛。
祭坛比方清远想象的更宏大。
正中央是直径十米的阴财阵,用朱砂和人血画成,二十八星宿的位置插着沾血的算盘珠。
江无涯站在阵眼,玄色道袍上绣着金线冥文,手里捧着泛黄的“黄泉账簿”,封皮上的血字还在渗着黏液。
“《冥账经》第三十六章……”江无涯的声音像两块石板摩擦,“以阳世贪念为火,以阴司账簿为炉,炼万魂为金,铸黄泉银行——”他将一张泛着金光的“万魂黄金券”投进阵中央的火炉,火焰瞬间变成幽蓝色,空中浮现出一座三层高的建筑,红墙金瓦,门楣上挂着“黄泉银行”的牌匾。
“他在重塑地府经济系统!”林慧真的声音发颤,“这样一来,阳间的阴债全由他说了算,他就是活阎王!”
方清远的雷符已经攥在掌心。
他记得师父说过,雷符要在怒气最盛时激发,因为雷属阳,最能破阴邪。
此刻他看着空中的“黄泉银行”,想起十年前村里那十七口棺材,怒气像烧红的铁水在血管里滚:“打断他!”
雷符破空而去,“轰”地炸在火炉旁。
江无涯的诵经声戛然而止,他猛地抬头,眼眶里没有眼白,全是翻滚的黑雾:“谁?!”
“秘字一号小组,方清远。”方清远抽出斩魄刃,刀身映出江无涯扭曲的脸,“十年前的债,该清了。”
江无涯突然笑了,他翻开账簿,指尖在纸页上划过:“你师父没告诉你?有些债,越清越多。”他挥手一抛,账簿里飞出成百上千的纸人。
那些纸人穿着民国的长衫,手里握着算盘,眼眶里点着鬼火,“账兵,给我拆了这对野鸳鸯。”
林慧真已经展开《幽冥录》残卷,残卷上的阴文突然活了,像蛇一样游进空中。
她咬破嘴唇,血珠滴在残卷上:“灵眼禁制,断!”空中的“黄泉银行”晃了晃,江无涯手里的账簿突然冒起黑烟,纸页“哗啦啦”往下掉。
方清远的斩魄刃已经砍翻三个账兵。
这些纸人看似脆弱,算盘砸在刀身上却发出金属撞击声。
他注意到每个纸人背后都贴着阴财符,是江无涯用冥术固定的魂体。
“得先撕了符!”他低喝一声,刀身挑开一个纸人的衣襟,符纸刚露出来,他反手就是一道雷符——纸人瞬间烧成灰烬。
“老秦!”林慧真突然大喊。
方清远余光瞥见后台阴影里有个颤抖的身影,是老秦!
他正举着一把铜锤,砸向墙角的符阵。
那符阵由九根黑铁柱组成,每根柱子上都缠着带血的红绳,是连接地府的“阴财符阵”。
“别碰!”江无涯的声音里终于有了慌乱。
老秦的铜锤砸下,红绳“啪”地断裂,铁柱上的符文瞬间熄灭。
江无涯手里的账簿突然剧烈震动,纸页像活物一样抽打着他的脸,他惨叫着抱住头:“不!我的财库!”
方清远趁机冲过去,斩魄刃抵住江无涯咽喉:“结束了。”
刀身刺进的瞬间,方清远皱眉——这具身体太轻了,像被抽干了血肉的傀儡。
江无涯的脸开始龟裂,皮肤剥落处露出里面的稻草和纸浆。
“假货?!”方清远后退半步,看着“江无涯”化为一堆碎纸,“他根本没在这里!”
空中的“黄泉银行”轰然崩塌,冥钞像暴雨般落下。
林慧真接住一片残页,上面的阴文还在挣扎着蠕动。
她突然抬头,灵眼的蓝光几乎要刺穿夜幕:“不对……账簿只是断裂,真正的源头还在。”
方清远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苏州河对岸的楼顶,有个黑影正静静站着。
他看不清那人的脸,但能感觉到一股比江无涯更阴寒的气息,像毒蛇吐信般舔过脊背。
“那是谁?”他握紧斩魄刃。
林慧真没有回答。
她的招魂铃突然爆发出刺耳鸣叫,《幽冥录》残卷上的阴文全部倒立,拼成两个血字:“守……门……”
黑影举起手,远处传来算盘珠子碰撞的脆响——“叮,叮,叮”,像在算一笔新的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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