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道里霉味呛得方清远鼻腔发酸,老乞丐佝偻着背在前头扒拉青石板,指甲缝里渗着血。
林慧真举着蜡烛,火光在她灵眼周围晃出一圈红影——那是灵力翻涌的征兆。
到了。老乞丐突然停步,枯枝地戳进砖缝。
方清远弯腰时后腰撞在石壁上,疼得倒抽冷气,这才发现密道顶极低,他得弓着背才能勉强通过。
门后幽蓝光晕突然大亮,刺得他瞳孔收缩。
林慧真的烛火地熄灭,黑暗里那光更显诡谲,像极了玄真观藏经阁里记载的阴灵焚心焰——专烧魂火的邪火。
她攥紧桃木簪,指尖在掌心掐出月牙印:这火能毁魂灭识,碰不得。
方清远却往前迈了半步。
他能听见火焰里有细碎的呜咽,像被揉皱的帛书在哭。
自傀儡残魂钻进眉心后,他体内就像塞了口翻涌的油锅,那些被他吸收的冤魂正用指甲抓挠他的识海,此刻闻到阴火的气味,竟全都安静下来,像群饥饿的野狗突然嗅到肉骨头。
退开。他哑着嗓子拽住林慧真手腕,另一只手摸出三张镇魂符。
符纸刚捏在掌心就开始发烫,金纹在纸面游走,那是符灵感知到危险的征兆。
可不等他念咒,密道外突然传来一声——是柳三娘的阴丝缠上了木门。
晚了。
阴恻恻的男声从门后传来。
方清远瞳孔骤缩,看见门侧暗格里滑出道身影:穿墨绿云纹道袍,颌下三缕短须,正是伪道教协会的白玄子。
他手里转着枚黑玉傀儡头,眼窝里的红玛瑙泛着血光,两位特派员,大半夜闯我夜影楼密室,是当我白某死了?
林慧真后退半步,后背贴上潮湿的石壁。
她注意到白玄子道袍下摆沾着新鲜的泥,显然刚从某处赶来——这说明他们从闯入前殿开始,就已经落进对方的局里了。
你引我们来的?方清远突然开口。
他能感觉到体内冤魂在躁动,那些被阴火吸引的残魂正推着他往前,傀儡阵故意留破绽,老乞丐的铜铃...都是饵?
白玄子笑了,傀儡头在指尖转得更快:聪明。但你猜不透我要什么——他忽然扬手,傀儡头地撞在《幽冥录·续篇》旁的青石柱上,我要让你们亲眼看看,所谓秘字小组在守护什么!
话音未落,柳三娘的身影从白玄子身后浮出来。
她发间的阴丝滴着黑水,每根都缠着半透明的魂魄,那些魂魄的脸与前殿被摧毁的傀儡一模一样——原来她根本不是用阴丝控傀儡,而是用傀儡养魂魄,再用魂魄养阴丝。
慧真!方清远突然攥紧她的手腕。
他能清晰感知到,林慧真的灵力在疯涨,灵眼周围的红影几乎要漫过眼眶。
而那团阴火里的《幽冥录》,此刻正对着她轻轻震颤,像在回应某种血脉里的呼唤。
是守门人血。林慧真突然低喃。
她想起师门古籍里的记载:幽冥录乃守门人世代誊写,唯有血脉相连者,才能用本命血引动真容。
指尖咬破的瞬间,腥甜漫进嘴里,她抬手将血珠弹向阴火——
火焰地腾起三尺高,又在接触血珠的刹那坍缩成豆粒大小。
方清远眼前一花,书页上浮现出影像:千年前的荒山,穿玄色法袍的男女立在深渊前,女子手中的青铜剑劈出雷光,男子撒出的金箔化作锁链,将翻涌的黑雾一点点封进地缝。
最后画面定格在女子的脸——与林慧真有七分相似。
钥匙...将出现在最绝望的裂缝。
沙哑的女声从书页里渗出,方清远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体内的冤魂突然炸了窝,那些被他镇压的残魂像疯了似的往眉心撞,他能听见自己骨骼发出的响声,掌心的金纹正顺着血管往手臂爬,那是通灵体质被强行唤醒的征兆。
方清远!林慧真转身时撞翻了老乞丐怀里的布包。
她看见他眼底翻涌着黑白两色,黑是冤魂的怨恨,白是道心的清明,两者正撕扯着他的意识。
灵眼不受控地发烫,她咬着牙抬起手,指尖抵住他眉心——
剧痛像雷劈进天灵盖。
林慧真看见方清远的识海里站着无数鬼影,有穿粗布衫的农妇,有戴瓜皮帽的老学究,还有个抱着襁褓的姑娘,正是前殿被摧毁的第七具傀儡。
那些鬼看见她,竟全都跪了下来,额头抵着虚无的地面,发出含混的字。
回来!她厉喝一声,灵眼里的红光如刀。
方清远的身体剧烈颤抖,喉间溢出破碎的呻吟,终于,他黑白色的瞳孔重新聚成深棕,额角的汗滴砸在林慧真手背上,烫得她一颤。
老乞丐突然塞来枚温凉的玉佩。
林慧真这才发现自己灵眼周围的红影已经漫到颧骨,再晚片刻,怕是要被灵眼反噬成痴。
玉佩触肤的瞬间,凉意顺着血管爬遍全身,红影像被风吹散的雾,渐渐退回到眼底。
好手段。白玄子的声音像毒蛇吐信。
不知何时他已布下七盏青铜灯,灯油里泡着婴儿指骨,灯芯是人的头发。
七盏灯连成北斗状,柳三娘的阴丝缠在灯柱上,每根阴丝都牵着具新的傀儡——这次的傀儡穿着解放军军装,肩章上的红领章还沾着血。
傀儡阵。林慧真攥紧玉佩。
她认得这阵,以活魂为引,困人于幻境。
可不等她提醒,方清远已经动了。
他扯开领口,露出锁骨处淡金色的道纹——那是玄真观开慧时种下的,能引动天地灵气镇压邪祟。
他怒吼一声,掌心金纹骤亮。
那些缠着军装傀儡的阴丝突然绷直,柳三娘的尖叫混着傀儡的碎裂声炸响。
方清远能感觉到,体内的冤魂正顺着金纹往外涌,每出去一个,他就觉得轻快一分。
最后那团最凶的农妇鬼魂撞向中间的青铜灯,灯油地烧起来,照亮了白玄子扭曲的脸。
老乞丐拽着两人往密道外跑。
方清远撞开木门时,后颈突然一凉——是那道幽蓝的光,不知何时已经熄灭。
林慧真踉跄着跟上,怀里的玉佩突然硌得慌,她借着月光翻转,看见背面刻着个麦穗缠绕的五角星——正是秘字1号小组早期标志,和她档案袋里那张泛黄的老照片一模一样。
密道外的夜色里,传来白玄子歇斯底里的笑声:你们救不了他!钥匙已经醒了——
老乞丐突然加快脚步,拐进观后竹林。
林慧真跟着他跑时,瞥见竹林深处有座褪色的祠堂,门楣上的周氏宗祠四个字被青苔覆盖,门缝里飘出缕熟悉的香灰味——像是...秘字小组特有的降魔香。
第29章 旧影重燃
老乞丐的手劲大得惊人,拽着方清远和林慧真的手腕几乎要掐进骨头里。
竹林里的夜雾沾湿了裤脚,方清远听见身后传来阴丝抽打的声响——白玄子的傀儡追上来了。
往祠堂底下!老乞丐突然松开手,弯腰扒开一丛灌木,露出块半掩在青苔里的青石板。
他用指甲扣住缝隙猛掀,石板下立刻涌出股陈腐的土腥气,混着点熟悉的檀香味——正是方才林慧真在门缝里嗅到的降魔香。
方清远当先跳下去,转身接住林慧真。
老乞丐最后下来,反手用石板封住入口,黑暗里传来打火石的轻响。
一盏煤油灯亮起,映出四壁斑驳的砖,和正面供桌上落满灰的牌位。
牌位前摆着个红布包,老乞丐抖开红布,露出块残缺的青铜牌,缺口处还沾着暗褐色的痕迹,像是干了的血。
秘字1号。林慧真凑过去,借着灯光看清青铜牌上的刻字,年份...1927?
老乞丐的喉结动了动,沙哑的声音像砂纸擦过铁皮:民国十六年,我们那批人也挂着这牌子。他枯瘦的手指抚过牌上的缺口,当年在湘西剿尸,队里老七贪功,非要用活人血祭破阵。结果阴煞反噬,他眼睛先红了,见人就咬...他突然抬头,浑浊的眼珠映着煤油灯的光,最后都疯了。
方清远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记得小组档案里写着秘字1号成立于1950年,可老乞丐手里的铜牌分明早了二十三年。您是...
前清的火居道士,后来混进军统的特勤组。老乞丐扯了扯嘴角,像是笑,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当年跟鬼子拼过符纸,跟山匪抢过尸油。
直到四九年...上头说要重组秘字小组,我就缩到这破祠堂里装哑巴。他指节叩了叩供桌,怕什么?怕你们跟我们一样——
一样成了钥匙?林慧真突然插话。
她不知何时翻出怀里的《幽冥录·续篇》,泛黄的纸页被她捏出褶皱,刚才白玄子喊钥匙醒了,您又说不是所有人都适合做钥匙...慧真,是我名字里的字。她的声音突然发颤,书里写,守门人血脉天生是门的容器,要融合钥才能...才能...
方清远看见她睫毛剧烈颤动,灵眼周围的红影又开始泛上来。
他想伸手碰她手背,却见她猛地后退半步,撞在供桌角上。别过来。她低头盯着自己的掌心,如果我根本不是人呢?
如果我身体里...本来就该关着什么?
慧真——
头顶传来闷响,青石板缝隙里漏下尘灰。
白玄子的声音像毒蛇钻进地洞:小友们躲得倒巧,可这破祠堂的地基早让我的阴傀啃空了。
林慧真迅速合上《幽冥录》塞进怀里,方清远已经抄起供桌上的青铜牌。
老乞丐突然扑向供桌下的暗格,摸出捆用油纸包着的东西——是炸药,导火线还沾着土。你们从后墙的排水道走!他撕开油纸,手指在导火线上快速缠绕,我引开他们。
您疯了?方清远攥住他手腕,却被他用道家用的锁喉手甩开。
老乞丐的眼神突然亮起来,像方清远在玄真观见过的,那些油尽灯枯前回光返照的老道士:当年没护住老七,现在能护两个小的...值了。他把个布包塞进方清远怀里,密信,藏好。
外面传来阴傀撞门的声响,木门裂开条缝,露出几双泛着幽蓝的脚。
方清远咬咬牙,拽着林慧真冲向供桌后的排水道。
林慧真突然顿住,回头喊:老乞丐!
老乞丐已经点燃导火线,火星子往上窜。
他抄起青铜牌砸向最近的阴傀,牌上的秘字1号擦过阴傀的脸,爆出团蓝火。记住!门该关该开...得你们自己选!
方清远把林慧真推进排水道,自己刚要钻进去,后颈突然一凉——那团熟悉的冤魂气息又涌上来了。
他喉间泛起腥甜,眼前的景象开始重影。
林慧真的脸一会儿是记忆里在古墓外等他的模样,一会儿又变成白玄子手里那些阴傀的青灰色。
清远?林慧真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你怎么了?
他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手不受控制地掐向她的脖子。
林慧真的灵眼瞬间红透,她反手扣住他的手腕,指甲几乎要陷进他肉里:清醒点!是我!
但那些残魂的记忆太汹涌了——被活埋的农妇、被剜眼的童男、被钉在棺材里的新娘,他们的怨恨像毒蛇钻进他的血管。
方清远感觉有什么东西在体内裂开,那些原本被道纹镇压的冤魂,现在正顺着裂痕往外爬,带着腐肉的腥气。
炸药的轰鸣震得排水道簌簌落土。
方清远的手猛地松开,他踉跄着撞在墙上,额头撞出血。
林慧真立刻扶住他,身上沾着老乞丐的炸药灰。
黑暗里传来阴傀的尖叫逐渐远去,白玄子的骂声被爆炸声撕碎。
老乞丐...林慧真的声音发颤。
方清远摸向怀里的布包,手指触到纸张的触感。
他借着林慧真摸出火柴点燃随身的小蜡烛的光,看见密信上的字迹已经有些模糊,最后几行却清晰如刀:真正的秘字1号小组早在二十年前就已分裂,一部分成了如今的官方组织,另一部分...仍在等待门开。
林慧真的呼吸喷在他耳边:如果我们都不是清白的呢?
方清远抬头,看见排水道尽头透进的月光里,林慧真的灵眼泛着淡红。
她的影子在墙上被拉得很长,像道要把天地劈开的缝。
第30章 活菩萨的冷笑
晨雾未散时,方清远和林慧真的布鞋已沾了山城石板路的潮气。
青灰色的雾气贴着地表游走,像是从坟墓里刚爬出来的魂魄,缠绕在他们脚边。
石板冰凉而湿滑,每一步都发出细微的“咯吱”声,仿佛踩碎了什么柔软的东西。
两人扮作进香的兄妹,竹篮里装着新采的山菊,却在离慈恩寺半里外就停下脚步——那缭绕的檀香味不对,甜得发腻,像掺了腐肉的蜜。
空气中还夹杂着一丝铁锈味,是血,干涸的血,混着香灰的味道,在鼻腔深处留下刺痛。
灵眼能看见什么?方清远低声问,指尖摩挲着袖中铜钱剑的剑柄。
他昨夜在客栈里翻看过老乞丐的密信,墨迹未干的慈恩寺活菩萨吸人阳寿几个字,此刻正烙在他后颈,隐隐作痒。
林慧真垂眸,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阴影。
她灵眼的血纹比地道里淡了些,却仍像根细红线缠着瞳孔:香火气里混着...尸油。她突然攥紧他手腕,竹篮里的山菊簌簌落了两朵,看那尊像。
慈恩寺山门洞开,三进院子里跪满了人。
正中央的铜佛足有两人高,金身被香火熏得发亮,可在林慧真灵眼下,那层金漆正往下淌黑水,露出底下青灰色的干尸——盘坐的干尸,头顶戒疤焦黑,指骨间还攥着半截褪色的佛珠。
不是神迹。她的声音比山风还冷,带着金属般的颤音,是怨体在吸香火愿力。
那些人跪得越虔诚,怨气缠得越紧。
方清远喉结动了动。
他能听见,铜佛下方传来若有若无的呜咽,像无数人把哭音含在喉咙里,不敢哭出声。
那声音撞在他通灵体质上,引出胳膊上未消的黑雾——地道里吸收的残魂又开始蠕动,像群饿疯的蚂蚁啃他骨头。
夜探地宫。他扯了扯粗布褂子的领口,布料粗糙摩擦皮肤的触感让他清醒了一些,老乞丐说过,这种阵眼都在佛像底下。
林慧真没接话。
她望着跪在前排的老妇,那妇人正把小孙子举过头顶,让孩子摸佛脚。
孩子的手刚碰到铜漆,就突然抽回,哇地哭起来。
老妇慌忙拍他后背:菩萨显灵了,这是给咱们家消灾呢。
方清远的指甲掐进掌心,指节泛白。
他想起地道里老乞丐最后塞给他的密信,信末有行血字:他们不是信佛,是信活着。
月上中天时,两人摸进慈恩寺后墙。
方清远的军靴踩过青苔,发出细微的咯吱声,林慧真的素裙扫过供桌,带翻了半盏酥油灯——灯油泼在地上,映出两行青灰色的脚印,从佛座下延伸到偏殿。
幻境。林慧真的灵眼突然刺痛,她拽住方清远往柱子后躲,妙觉那老和尚在等我们。
话音未落,眼前的景象突然扭曲。
方清远看见自己回到十二岁,玄真观的银杏叶正落得铺天盖地,他抱着师父的尸身往山外跑,背后追着三个提桃木剑的人,其中一个的剑尖挑着他娘的银簪,簪头还沾着血。
吃了她!吃了这门!地道里那个嘶哑的声音又在脑子里炸响。
方清远踉跄两步,黑雾顺着他的耳后爬进眼睛。
他看见林慧真的脸变成追他的邪道,手里举着他娘的银簪,冷笑:你师父早该死,你娘也该死,你怎么还活着?
他咬破舌尖,血腥味冲散幻境。
体内残魂突然暴动,那些被他吸收的怨魂像嗅到同类,疯狂往他心口钻——他感知到了,在佛座正下方,有团比黑夜还浓的怨气,正随着信徒的诵经声膨胀。
破了!林慧真的声音穿透幻境。
方清远眼前的银杏叶突然碎成齑粉,露出真实的地宫:四壁嵌着上百盏长明灯,灯芯不是棉线,是人的头发,每根头发都系着个小纸人,纸人脸上画着慈恩寺香客的模样。
愿力循环。林慧真蹲下身,指尖划过地面的符文,温热的油脂从灯芯滴落,溅在她手背上,烫起一个小泡,但她没有缩回,他们把信徒的祈愿变成养料,喂给这具怨体。她抬头看向佛座下的干尸,干尸的嘴正一张一合,发出和信徒诵经完全同步的声音,那老和尚...把佛变成了胃。
你们不懂!
阴冷的男声从背后响起。
方清远转身,妙觉禅师不知何时站在地道口,袈裟被他撕成碎片,露出胸口一道狰狞的旧伤——那伤口深可见骨,形状像朵枯萎的莲花,正往外渗黑血。
众生皆苦!妙觉的眼珠变成灰白色,嘴角咧到耳根,他们求子、求病愈、求吃饱饭,这些贪念就是业火!
我替佛收了这些业,让他们干干净净转世,这才是真正的佛法!
地宫开始震动。
方清远听见地面传来闷响,是那些跪拜的信徒在磕头,额头撞石板的声音,一下接一下,和干尸的诵经声叠在一起,震得他耳膜生疼。
干尸的指甲突然暴长,穿透金漆,在地上划出深沟,沟里爬出无数青灰色的手,抓向林慧真的脚踝。
走地道!
稚嫩的喊声从暗角传来。
小沙弥无尘扒开墙根的稻草,露出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洞:我师父早疯了!
他说这是度人,可那些纸人...那些纸人夜里会哭!他的僧袍沾着香灰,手腕上还留着被妙觉抽的红痕,要断循环,得炸了七盏主灯!
方清远拽着林慧真钻进暗道,无尘跟在后面,小光头撞在洞壁上也不喊疼。
七盏主灯在佛座正下方,灯芯粗如儿臂,每盏灯上都贴着写满梵文的黄纸——那是锁魂符。
我引怨气。方清远的黑雾已经爬满半张脸,他能听见残魂在欢呼,这些东西恨极了被当养料,我让它们反噬灯阵。
林慧真咬破指尖,在灯座上画封印符文。
血珠滴在符上,腾起青烟,她疼得皱眉:你撑不住的。
撑不住也得撑。方清远的铜钱剑刺进最近的灯芯,黑雾如蛇般钻进去,灯油瞬间沸腾,无尘,去点最后一盏。
小沙弥攥紧火折子,突然扑过来抱住他的腿:方施主,我不怕死。
我阿娘就是跪在佛前求米时没的,她说菩萨会记着她的苦。他仰起脸,眼泪在脏乎乎的脸上冲出两道白痕,可菩萨没记着,我师父也没记着。
但我记着。
方清远的喉咙发紧。
他想起老乞丐最后推他时的眼神,和眼前这个小沙弥一模一样——都是把生的希望往别人手里塞,自己攥着必死的决心。
第七盏灯炸开时,地宫里响起撕帛般的尖叫。
干尸的金身裂开蛛网似的纹路,黑雾从裂缝里喷涌而出,撞得供桌东倒西歪。
方清远被气浪掀翻,撞在墙上,看见林慧真扑过来护他,灵眼的血纹已经蔓延到下巴,像朵开得太盛的红牡丹。
无尘的声音从灯阵方向传来。
方清远抬头,看见小沙弥站在最后一盏灯前,火折子的光映着他被烟熏黑的脸,门要塌了!
地宫的穹顶开始往下掉碎石。
方清远拽着林慧真往暗道跑,回头时,看见无尘的身影已经被火光吞没——他举着火折子的手还保持着投掷的姿势,像在和什么人告别。
晨雾再次漫上山城时,方清远和林慧真站在坍塌的慈恩寺前。
废墟里还冒着黑烟,几个幸存的信徒跪在瓦砾堆前哭,把烧糊的木片捧在胸口,说那是菩萨留下的舍利。
林慧真望着火场,灵眼的血纹渐渐褪去,声音轻得像叹息:我们真的做对了吗?
那些人...只是想活下去。
方清远摸了摸口袋里老乞丐的密信,信纸边缘已经被他攥得发皱。
远处传来警笛声,是秘字1号小组的支援到了。
他望着林慧真被烟火熏黑的侧脸,突然想起地道里她问的那句话:如果我们都不是清白的呢?
也许有一天。他说,声音被山风吹散,我们也会变成他们口中的。
林慧真转头看他。
晨光里,她眼尾的血纹还剩一丝,像道没擦干净的泪。
山风掀起她的素裙,露出脚边半块焦黑的木牌——是无尘的僧牌,刻着两个字,在灰烬里闪着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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