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的雪片子裹着北风往人领子里钻,方清远的牛皮军靴踩在结霜的青石板上,咯吱声惊得墙根下的野狗夹着尾巴逃窜。
寒意像蛇信子一样贴着衣缝游走,吹进鼻腔的空气都带着铁锈味的冷。
他裹了裹褪色的灰布军大衣,手指僵硬地抓着衣襟,掌心传来粗糙的麻布触感。
目光扫过棺材铺门楣上“老李棺木”四个掉漆的朱字——像是被虫蛀过的血迹,斑驳地印在积雪与尘土之间。
“方同志,您可算来了!”蹲在门口搓手的老村长哆哆嗦嗦指了指门,声音打着颤,“昨儿后半夜老李还在劈棺材板儿,今儿天没亮他闺女小娥撞开门,就瞅见他直挺挺坐棺材里,眼珠子黑得跟墨汁泡过似的,嘴里还往外冒黑雾!”
方清远没接话,右手按在腰间的驳壳枪上。
金属的冰冷透过棉手套渗入掌心,他能听见门里有细碎的刮擦声,像是指甲挠棺材板的动静,每一声都刺得耳膜发疼。
玄真观十年清修让他对阴邪之气格外敏感,此刻门缝里渗出来的凉意,比外头零下三十度的天还刺得人后颈发紧,仿佛有谁在背后呵出一口死人的气息。
“退后。”他低喝一声,老村长连滚带爬退到三步外。
方清远屈指弹开袖中黄符,掌心覆上斑驳的木门。
道门“破阴手”的热意顺着指尖窜开,门框上若有若无的黑气被灼得滋滋作响——这是有人布了障眼法,掩人耳目。
空气中顿时弥漫起一股焦糊味,像是烧纸混着腐肉的味道。
“咔!”
木门轰然倒塌的瞬间,方清远迅速侧身,军靴尖挑起块碎砖砸向屋角。
砖头像撞上无形的墙,“啪”地碎成齑粉,扬起的灰尘扑在脸上,带着刺鼻的霉味。
他眯起眼,视线扫过正中央那口未上漆的棺材——盖子半开,里面空的。
棺木的气味沉闷而潮湿,像某种动物张开的嘴。
“尸体呢?”老村长颤巍巍探头,声音抖得像筛糠。
方清远没回答,蹲下身。
棺材底有几道新鲜的抓痕,指甲盖大小的血珠正顺着木纹往下淌,还带着股腐肉的腥气。
他伸手摸了摸,指尖沾上粘稠的液体,触感滑腻又冰冷。
他摸出腰间的铜铃晃了晃,铃音清越,却在碰到屋梁时突然闷哑——梁上垂着根细如发丝的黑绳,在空气里泛着幽光,仿佛在无声地震颤。
“走。”他拽起老村长的胳膊往外带,“去村委会,把老李的卷宗给我。”
村委会的油灯结着灯花,方清远翻看着老村长抱来的牛皮纸档案,泛黄的纸页上歪歪扭扭记着老李近半月的行踪:“七号去西山挖阴沉木”“九号给王铁匠送棺材”“十二号收了个外乡人的铁片......”
他的手指顿在最后一行。
档案袋最底下躺着块拇指大的残铁片,锈迹里隐约能看出“龙锁”二字。
铁片边缘锋利,带着岁月侵蚀的涩意。
方清远刚一触碰,刺骨的寒意顺着指尖窜上脊椎,眼前突然闪过一片黑雾——
老李在劈棺材板,斧头刚落下半截,他的脖子突然被无形的手掐住。
老人瞪圆了眼,青筋暴起,喉咙里发出咯咯的闷响。
他拼命去抓脖子,指甲在皮肤上抓出血痕,却只摸到一片虚无。
黑雾里伸出一只青灰色的手,按在他心口,老李的瞳孔逐渐涣散,最后一眼定格在案头那块铁片上……
“啪!”
方清远猛地松手,铁片“当啷”掉在桌上。
他额角渗着冷汗,这是通灵体质第一次在清醒时主动触发——玄真观主说过,这种能看见死者最后记忆的能力,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用。
“你师傅没有告诉你不要乱碰这东西吗?”清冷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一个穿月白棉袍的女子倚在门框上,发间插着根雕着云纹的木簪,手里抱着本裹着黑布的旧书。
她眼角眉梢带着股子冷意,可眼尾那颗朱砂痣又添了几分艳色。
“林慧真!好久不见了?还以为你调到其他组了......”
他捡起铁片推过去:“给你的见面礼......”
林慧真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填了口气:“这东西,和《幽冥录》里的‘缚龙锁魂阵’有关!”
林慧真翻开怀里的书,泛黄的纸页上画着奇形怪状的符文,“缚龙锁魂阵,锁的是地脉龙气。日本人占东北那会儿,阴阳师用这法子断我龙脉。这铁片是阵眼,死者被当作活祭,等怨气积够……”她的指尖划过“龙锁”二字,“整座县城的阴脉都会被抽干,到时候活人暴毙,死人起尸,比瘟疫还狠。”
方清远的指节捏得发白。
他见过太多这样的阴谋——解放初期,旧势力总想着用这些邪门歪道搞破坏。
“现在怎么办?”
“找阵眼。”林慧真合上书,“老李的棺材铺在县城东北方,正对着龙山的‘龙尾’。他们要引龙气,必然还在附近设了活祭。”
深夜的棺材铺比白天更冷。
方清远在门槛、窗棂、梁上各贴了张“三清镇煞符”,黄纸在风里簌簌作响,像是低声念诵着什么咒语。
林慧真站在院子中央,灵眼张开的瞬间,瞳孔里浮起层淡青色的雾气——这是青城山传人才能看见的幽冥之景。
“那边。”她突然指向后院,“有哭声。”
两人穿过堆着棺材板的院子,哭声越来越清晰,像是个小姑娘在抽抽搭搭地哭。
空气中开始弥漫着一股湿土与腐败混合的气味,令人窒息。
后院的枯井盖歪在一边,井里飘着团灰扑扑的影子。
方清远打亮手电筒,光束扫过井壁——少女被白布裹着倒吊在井里,手腕脚腕都捆着黑绳,脸朝下,长发垂落,露出后颈一道青紫色的符印。
她的胸口还在微微起伏,可周身缠着的黑气像活物似的,正顺着她的七窍往身体里钻。
那黑气带着刺鼻的腥臭味,仿佛某种毒蛇吐出的气息。
“封灵咒。”林慧真的声音冷得像冰碴,“用活人养邪灵,等邪灵成型……”她没说完,指尖掐诀,掌心泛起青光,“我来破咒,你护着她。”
方清远抽出腰间的军刺,刀刃在掌心划开道血口。
玄真观的“血煞诀”需要活人的血气镇邪,他将血滴在少女眉心,暗红的血珠刚落下,黑气突然暴涨!
“小心!”林慧真的青光被黑气撞得粉碎。
少女缓缓抬头,原本闭着的眼睛猛地睁开——那根本不是人的眼睛,眼白全黑,瞳孔是两点幽绿的光。
“他要来了……”少女的声音沙哑得像刮玻璃,“龙要醒了……”
话音未落,她的头重重垂下,昏死过去。
远处突然传来沉闷的鼓声,“咚——咚——”像是从地底深处传来,震得井边的石头都在抖。
方清远感觉脚下的地面在微微震动,枯井边缘裂开道细缝,像条蛇似的往两人脚边爬。
林慧真攥紧了《幽冥录》,脸色发白:“这是……地脉震动的前兆。走,先带她回驻地!”
方清远弯腰抱起少女,她的身体冷得像块冰,肌肤毫无弹性,仿佛已经死去多时。
两人刚跨出院子,北风突然卷着雪粒子劈头盖脸砸下来。
方清远裹紧大衣护着怀里的人,回头看了眼逐渐被风雪吞没的棺材铺——黑暗中,那口空棺材的盖子“吱呀”一声,缓缓滑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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