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活林赌坊的后巷，通常只弥漫着尿臊味和输光家当者的绝望。但今夜，还多了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毛骧派来的两个“生面孔”锦衣卫，像壁虎一样贴在阴影里，其中一人正压低声音通过对讲用的铜管向远处马车里的毛骧和沈涵汇报：
“目标刘全进去了一个时辰，刚出来，脸色不对，像是又输了精光。有两个人跟上了他，看步态，是练家子，不是赌场催债的那么简单。”
马车里，沈涵和毛骧对视一眼。鱼，上钩了。
“让他们跟远点，看清是谁的人，想干什么。”毛骧对着铜管冷声道。
巷子里，刘全缩着脖子，嘴里不干不净地咒骂着运气，浑然不觉身后索命的无常已然临近。行至一段特别昏暗的转角，那两名跟踪者骤然加速，手中寒光一闪，是淬了毒的短刺！
就在毒刺即将触及刘全后心的刹那——
“你爷爷我等半天了！”
一声暴喝如惊雷炸响，吴愣子那铁塔般的身影从旁侧矮墙后猛地跃出，手中铁尺带着恶风，精准地砸向一名杀手持刺的手腕！
“咔嚓！”清晰的骨裂声伴着惨叫响起。
几乎同时，另一名杀手也被黑暗中袭来的绣春刀逼退，出手的是那名汇报的锦衣卫。
“留活口！”沈涵的声音透过铜管传来。
吴愣子闻言，铁尺变砸为拍，狠狠抽在那杀手腿弯，将其打跪在地。另一名锦衣卫也招式狠辣，专攻关节，瞬间将第二名杀手制服。
刘全早已吓瘫在地，裤裆湿了一片，腥臊难闻。
“废物。”吴愣子嫌弃地皱了皱鼻子，像拎小鸡一样把刘全提溜起来。
然而，异变再生！
第三道黑影，如同鬼魅，从更高处的屋檐悄无声息地滑下，手中弩机对准了刘全的咽喉！此人竟一直潜伏，才是真正的杀招！
“小心弩箭！”负责监视的锦衣卫惊呼。
吴愣子反应极快，猛地将刘全往自己身后一拽，同时铁尺横在胸前——“铛！”一声脆响，弩箭撞在铁尺上，火星四溅！巨大的冲击力让吴愣子壮硕的身躯也晃了晃。
“他娘的，还有！”吴愣子怒吼一声，不退反进，像头发狂的蛮牛冲向那名弩手。那弩手见一击不中，转身便逃，身形灵活。
“追！”毛骧在马车里下令。
几名锦衣卫立刻如猎犬般扑出。吴愣子也想追，却被沈涵喝止：“老吴，守住刘全！”
吴愣子悻悻止步，狠狠瞪了一眼弩手消失的方向，然后低头看着瑟瑟发抖、差点成了刺猬的刘全，瓮声瓮气地对铜管说：“大人，这肉臊子馅儿差点让人戳漏了！”
马车里，沈涵嘴角微抽，这比喻……倒也形象。毛骧则嗤笑一声：“你这手下，是个人才。”
现场迅速被控制，两名被生擒的杀手被卸了下巴，防止咬毒自尽，连同瘫软的刘全一起，被秘密押往锦衣卫诏狱。
诏狱深处，火光摇曳。
刘全被绑在刑架上，还没用刑，就已经涕泪横流，把知道的那点东西倒了个干净。
“是……是侯府的人！永嘉侯府的外院管事找的我，说帮我还赌债，条件是……是让我定期把伯爷府上的动静，尤其是和……和沈大人您的往来，告诉他们……钱，钱也是他们通过汇通钱庄给的，让我用伯爷的名头行些方便……”
“宫里高公公呢？”毛骧的声音如同寒冰。
“高公公……小的，小的没见过，但听那管事喝多了提过一嘴，说……说宫里也有人看不惯沈大人，让侯爷放心做事……”
“今晚杀你的人是谁派的？”
“不……不知道啊！小的就知道这么多！他们肯定是要杀我灭口！”刘全哭嚎着。
另一边刑房，对两名杀手的审讯遇到了阻力。这两人是死士，硬气得很。
毛骧没了耐心，亲自走了进去。不到一炷香的功夫，里面便传来不似人声的惨嚎。
沈涵在外面静静等着，面不改色地听着周算盘低声汇报刚算出来的数据：“大人，根据刘全的口供和我们之前破译的流水比对，永嘉侯府通过刘全洗出去和打点的金额，约占我们已掌握的三叶草网络资金流动的两成。这还只是明面上经过刘全的。”
毛骧擦着手走了出来，语气平淡：“招了。永嘉侯府养的私兵，奉命灭口。至于有没有更高层的指令，他们级别不够，不知道。”
线索似乎再次指向了勋贵，但沈涵和毛骧都清楚，永嘉侯未必是终点。
“刘全怎么处理？”毛骧问。
“他知道的有限，暂时关着，或许还有用。”沈涵道，“重点是永嘉侯府和外院管事，还有那个没抓到的弩手。”
毛骧咧嘴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齿：“放心，跑不了。我已经让人去‘请’那位外院管事过来喝茶了。至于永嘉侯……动他需要个更合适的时机。”
回到稽核处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赵四端着一大锅热腾腾的肉臊子汤饼迎上来，看着略显疲惫但眼神锐利的沈涵和身上带着些许血腥气的吴愣子，咧嘴笑道：“大人，老吴，辛苦！赶紧的，热汤饼，管够！俺听说差点让人把‘馅儿’戳了？下次带俺去，俺这喷嚏准头好，说不定能喷那弩手一个跟头！”
众人闻言，哄堂大笑，一夜的紧张和血腥在这粗俗的冷笑话中冲淡了不少。
吴愣子一边大口扒着汤饼，一边含糊不清地对沈涵说：“大人，下次追人的活儿交给俺，俺保证跑得比兔子还快！”
沈涵笑了笑，也端起一碗汤饼。算盘珠子拨响了一夜，虽然溅上了血光，但方向越发清晰。永嘉侯府，这条大鱼，终于被算盘声逼得露出了更多的鳞片。
他喝了一口热汤，对周算盘道：“周先生，重新核算永嘉侯府名下所有产业、田庄、以及与漕运、行会的关联。我们要把这笔账，跟他算得明明白白。”
“是！”周算盘精神抖擞，算盘珠子在他指下发出清脆而充满力量的响声。
热血已燃，逻辑在线，幽默不减。这局棋，稽核处，落子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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