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沉落的第七个时辰,苏然的军靴踩在周明家的青石板上,发出闷响。檐角的冰棱正在融化,水珠滴落在门环上,汇成细小的水流,在门槛处积成个微型的眼睛符号 —— 与黑龙潭冰面的倒影一模一样。
“苏警官大驾光临,是为祭祀的事?” 周明的声音从门内传来,带着刚睡醒的沙哑。门轴转动时发出铁锈摩擦的锐响,苏然注意到门框内侧有新鲜的划痕,形状像是银镯子反复撞击留下的。
堂屋的神龛前还燃着三炷香,烟圈在横梁下盘旋,组成一个模糊的螺旋,与药铺暗格里陶罐口的烟雾轨迹完全一致。周明穿着件簇新的蓝布褂子,领口别着的山茶花徽章却泛着油光,像是被人反复摩挲过。
“血月当晚,你在哪里?” 苏然的目光扫过神龛上的牌位,最底层的牌位前摆着个空陶罐,罐口残留着银灰色粉末,与守潭兽鳞片的成分相同。神龛的阴影里,有个东西在反光,被香炉的浓烟半遮半掩。
周明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往香炉里添了把香灰,动作僵硬得像提线木偶:“在家祭祖呢,祖宗规矩不能破。” 他的袖口沾着些暗红色的结痂,苏然认出那是黑龙潭底的淤泥干涸后的颜色,“后半夜听见潭边有动静,想去看看,又怕冲撞了祭祀。”
叶澜突然指着神龛下的地面。青石板的缝隙里嵌着些湿润的黑泥,泥块中混着一片银白色的鳞片,边缘还带着血丝 —— 守潭兽背上的新伤,正是被这种鳞片覆盖的区域。“这泥看着很新鲜啊。” 她用军刀挑起泥块,“倒像是刚从潭里捞出来的。”
周明的脸色瞬间沉下去。他抢过军刀扔在桌上,金属碰撞的声响惊得香炉里的香灰簌簌掉落,在地面拼出个残缺的眼睛符号:“山里的泥,给祖宗献祭品时不小心沾的。” 他突然提高音量,“苏警官总不能怀疑我对祖宗不敬吧?”
苏然的左眼突然发烫。他 “看” 到神龛阴影里的东西 —— 是只银镯子,与周明手腕上的那只款式相同,但内侧的 “王” 字上沾着新鲜的血迹,血珠顺着纹路往下淌,滴在神龛的木板上,晕开成细小的星图。
“祭品是什么?” 苏然的军靴碾过地上的香灰,“按规矩,祭祖该用山茶花,你这神龛前怎么摆着罂粟壳?” 他弯腰时,故意撞了下神龛,一只牌位掉下来,背面贴着张泛黄的纸,上面用朱砂画着眼睛符号,与林悦画稿上的完全一致。
周明的手突然按在神龛上,指节泛白。他捡起牌位的动作太快,苏然瞥见他手腕上的银镯子内侧,“王” 字的刻痕里嵌着些银白色的毛发,与守潭兽的样本完全相同。“祖传的方子,罂粟壳安神,祖宗喜欢这个味。”
叶澜突然笑了。她走到周明身后,军刀轻轻挑开他的衣领,后颈处有块淡红色的印记,形状像只闭合的眼睛:“这是被守潭兽的爪子划的吧?我见过它抓过的树,树皮上就是这种痕迹。” 她凑近闻了闻,“还带着潭水的腥气呢。”
周明猛地转过身,银镯子在阳光下划出一道红光。他的袖口滑落,露出小臂上的银灰色斑块,与苏然手背上的纹路如出一辙,只是颜色更深,已经蔓延到肘部:“是…… 是砍柴时被树枝划的。” 他的目光瞟向神龛,那里的银镯子反射着冷光,“苏警官要是没事,我还要准备今天的祭品。”
苏然突然抓起神龛下的空陶罐。罐底的眼睛符号边缘,有个极小的刻痕,是叶建军的标记 —— 这只陶罐,正是药铺暗格里标着 “叶建军?2014” 的那只。罐身内侧的暗红色药膏还没干透,散发着淡淡的松节油味。
“这罐子里装的是什么?” 苏然将陶罐举到周明眼前,“叶澜父亲的标记总不会错吧?你把他的祭品藏到哪里去了?” 他注意到周明的瞳孔骤然收缩,银灰色的旋涡在眼底一闪而过,与 “母体” 表面的眼睛符号完全相同。
周明的嘴唇开始哆嗦。他后退时撞到香案,供品散落一地,其中有个稻草人滚到苏然脚边,草人胸口贴着一张照片,是 1994 年失踪的七个学生之一,照片背面用银灰色颜料写着 “祭品三”。“是…… 是捡来的,放在神龛上辟邪。”
叶澜突然指向周明的卧房。门缝里透出银灰色的光,与药铺暗格的玻璃珠反射的光芒一致:“里面藏着什么?血月当晚,你是不是在里面举行另一场祭祀?” 她想起林悦录音笔里的声音,有个沙哑的男声在念:“三牲已备,就等第七族血脉。”
周明突然扑过来想关门,苏然侧身躲开时,军刀划破了他的袖口。银灰色的斑块暴露在阳光下,表面的眼睛纹路正在蠕动,像无数条小蛇钻进皮肤。“别碰!” 周明的尖叫里带着恐惧,“会传染的!”
卧房的门被撞开的瞬间,两人同时倒吸一口冷气。墙上贴满了银灰色的符号,每个符号的中心都钉着一根手指骨,法医鉴定后发现属于 1994 年的失踪学生。床底下的木箱里,整齐地码着六只陶罐,最后一只的位置空着,旁边放着个稻草人,草人脸上贴着苏然的照片。
“还差最后一个。” 苏然的左眼看到木箱底的刻字:“七罐聚,天目醒,周族血脉为引。” 他突然明白周明为什么要伪造潭边的脚印 —— 是为了引苏然去黑龙潭,用他的血完成最后一只陶罐的调配,“你根本不是在祭祖,是在延续日军的实验。”
周明瘫坐在地上,银镯子从手腕滑落,滚到苏然脚边。镯子内侧的 “王” 字上,血迹已经凝固成暗红色,与神龛牌位后的朱砂完全相同。“是王领导逼我的!” 他突然哭喊起来,“他说我要是不照做,就把我是私生子的事说出去,让我在云雾镇待不下去!”
叶澜的军刀挑起木箱里的一张纸,是份领养证明:周明原名王小明,1987 年被周志国收养,生父一栏写着 “王道明”—— 王领导的祖父。证明的背面,有行银灰色的字迹:“待第七族到齐,用银镯激活血脉。”
“你早就知道自己是王家的人。” 苏然的军刀指向墙角的铁笼,里面关着只守潭兽的幼崽,爪子被铁链拴着,鳞片上的银灰色粉末与周明斑块上的完全一致,“你用它的血喂养陶罐里的药膏,对不对?”
周明的目光突然变得空洞。他指着窗外的黑龙潭,声音像是被人掐住喉咙:“它们要来了…… 血月过后,‘母体’就会苏醒,到时候所有人都要变成银灰色……” 他突然抓住苏然的手腕,银灰色的斑块与苏然手背上的接触的瞬间,发出刺目的红光,“你也跑不掉,你的血最适合做容器!”
卧房的地板突然震动起来,从黑龙潭方向传来沉闷的响声,像是有巨大的生物在水下移动。苏然的左眼看到潭底的 “母体” 正在膨胀,表面的眼睛符号集体转向周明家的方向,瞳孔里映出的不是周明,而是苏然自己的脸。
“他在拖延时间。” 叶澜突然将银铃碎片扔向墙上的符号,碎片接触的瞬间,手指骨纷纷掉落,露出后面的字:“子时三刻,潭边取第七罐。” 她拽起苏然往外跑,“他在等王家的人来接应,用你的血完成祭祀!”
周明的笑声在身后响起,沙哑得像是守潭兽的嘶吼:“晚了!银镯子已经激活了你的血脉,现在你的心跳和‘母体’的脉动完全一致,走到哪里都能被找到!” 他的身体正在变得透明,银灰色的触须从皮肤里钻出来,与墙上的符号连接在一起,“我只是个引子,真正的容器是你!”
跑出周明家时,苏然的手背上,银灰色的斑块已经爬到了肩膀。他回头望去,周家的屋顶正在冒出银灰色的烟,形状像只巨大的眼睛,正死死盯着黑龙潭的方向。而他的左眼深处,浮现出最后的画面:
长白山的雪地里,七个银铃碎片组成完整的星图,中央的容器不是周明,也不是苏然,而是个穿红棉袄的小姑娘,她的锁骨处,山茶花胎记正在发光,与林悦画稿上最后的符号完全重合。
血月虽然落下,但祭祀的序幕,才刚刚拉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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