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雾镇的雨下得蹊跷,明明是响晴的天,忽然就有豆大的雨点砸下来,打在赵婆婆老屋的窗纸上,洇出一个个深色的圆点。村长把那本线装日记摊在桌上,阿明举着油灯站在旁边,灯芯 “噼啪” 爆了个火星,把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忽大忽小,像两个不安的幽灵。
“再翻一页。” 村长的声音有点哑,他的手指在 “守潭人使命” 那行字上停了许久,指腹把纸页蹭得发亮。
阿明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捏住纸角。日记的纸脆得像晒干的荷叶,稍微一用力就可能裂开。他屏住呼吸,慢慢掀开 —— 这一页的字迹比前几页更潦草,墨水像是没干就被雨水泡过,有些笔画晕成了墨团。
“血月……” 阿明眯起眼,一个字一个字地辨认,“七年后的血月当晚……”
村长的身子往前倾了倾,油灯的光晃得他眼睛发花。“后面呢?”
“会有三道光……” 阿明的声音顿了顿,喉结上下滚动,“拯救世界。”
“拯救世界?” 村长猛地抬头,油灯差点从阿明手里掉下去。他活了大半辈子,听过山神显灵的传说,见过黑龙潭翻涌的浊浪,却从没听过 “拯救世界” 这种话。这词太大了,像块巨石压在胸口,让他喘不过气。
阿明的手指点在日记上,声音发飘:“苏然的反向基因(蓝)、林悦的守潭人血脉(红)、叶薇的共生体之力(金)。” 他数着那三个名字,后背一阵发凉,“这三个…… 都是谁?”
村长没接话,他的目光落在 “苏然” 两个字上。这个名字他有点印象,好像是十年前从外面来镇上考察的年轻人,戴着金边眼镜,说话文绉绉的,当时还向他打听守潭人的规矩。可反向基因是什么?蓝色的光?他想破头也想不出那是什么样子。
“林悦……” 阿明又念了一遍,“这名字耳熟,是不是那个去年来写生的女画家?总爱在黑龙潭边画画,画里的水都是红的。”
村长 “嗯” 了一声,眉头皱得更紧。守潭人血脉他懂,镇上老辈人说,守潭人的血里有种特别的东西,能让黑龙潭的水安静下来。可林悦一个外来的女娃,怎么会有守潭人血脉?她自己知道吗?
最让他心头发毛的是最后那个名字。“叶薇……” 村长低声重复,这名字像根细针,扎在他昨天听到的那句话上 ——“七年后的孩子会明白,指叶薇”。
一个还没出生的孩子,怎么会有 “共生体之力”?那些藏在潭底的怪物,不是该被封印的吗?怎么会和一个孩子扯上关系?
“这预言…… 靠谱吗?” 阿明把油灯往旁边挪了挪,好像怕火苗烧到那些字,“赵守义先生写这个的时候,是不是…… 不太清醒?”
“胡说!” 村长瞪了他一眼,随即又软下来,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迷茫,“赵先生是镇上最懂潭水的人,他不会乱写。” 可他心里也打鼓,这预言太离奇了,像是把天上的星星、地上的草木和人硬生生捆在一起,没一点道理。
雨还在下,窗外的风声呜呜咽咽,像是有人在哭。阿明忽然想起什么,压低声音:“村长,您说…… 赵婆婆是不是早就知道这页内容?她攥着日记走的,说不定就是在等我们发现这个。”
村长的手指在 “金色” 两个字上停住。共生体是银色的,他小时候见过一次,潭水翻涌时,有个半透明的东西浮上来,像块熔化的银锭,怎么会变成金色?还和一个女娃有关?
“把油灯拿近点。” 村长突然说。
阿明把灯举到离纸页寸许的地方,橘黄色的光把字迹照得透亮。在 “三道光” 那行字下面,有几个极小的字,像是后来添上去的,笔画歪歪扭扭:“光生则平衡现,光灭则万物倾。”
“这是什么意思?” 阿明的声音发颤,“难道这三道光要是没出现,天就塌了?”
村长没回答,他盯着那行小字,忽然想起三十年前赵守义失踪那天的情景。那天也是个雨天,黑龙潭的水红得像血,守潭人的哨声吹了整整一夜,最后只剩下赵婆婆一个人跪在潭边,手里攥着半截断绳。当时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现在想来,赵守义会不会是预见了什么,才写下这些话?
“不能让外人知道。” 村长突然合上日记,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吹得油灯差点熄灭,“尤其是苏然和林悦,要是让他们知道自己成了‘救世主’,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乱子。”
“那叶薇呢?” 阿明追问,“七年后才出生的娃,现在连影都没有,怎么查?”
村长把日记揣进怀里,胸口被硌得生疼。“不用查。” 他站起身,膝盖 “咔吧” 响了一声,“到时候自然会知道。”
阿明看着他往门口走,忽然觉得那本日记像块烧红的烙铁,村长揣着它,像是揣着个随时会爆炸的火药桶。他忍不住问:“村长,您信这预言吗?”
村长的脚步顿了顿,没回头。“信不信,它都在那儿。” 他推开门,雨水瞬间灌了进来,打湿了他的裤脚,“赵先生守了一辈子潭,总不会骗我们。”
阿明举着油灯追到门口,看见村长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雨幕里,那本日记的轮廓在他后背上凸出来,像块不安分的骨头。风卷着雨点扑在他脸上,冰凉刺骨,他忽然想起林悦画的那些画 —— 黑龙潭的水里总藏着些金色的光点,当时他以为是画家的想象,现在想来,那些光点会不会就是预言里说的 “共生体之力”?
屋里的油灯不知何时灭了,只剩下窗外的闪电偶尔划破黑暗。阿明摸着黑关上门,手指碰到门板上赵婆婆刻的记号,那是个歪歪扭扭的 “守” 字,刻了几十年,深得能塞进指甲。他忽然觉得这字刻反了,或许从一开始,就该刻个 “平” 字。
雨还在下,砸在屋顶上,像无数只手在敲打。阿明坐在黑暗里,耳边全是雨声,可他总觉得,在那些声音底下,有什么东西在悄悄醒过来,正顺着黑龙潭的水,一点点往镇上爬。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只知道七年后的血月之夜,那三道光要是真的亮起来,云雾镇就再也不是原来的云雾镇了。而现在,他们能做的,只有等着,像守着一颗埋在土里的种子,不知道它会长成参天大树,还是会开出吃人的花。
窗外的闪电又亮了,照亮了桌上赵婆婆没喝完的草药碗,碗底沉着些黑色的残渣,像个没写完的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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