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然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痛让混沌的意识清醒了几分。通道入口的坍塌烟尘还未散尽,他抱着林悦逐渐冰冷的身体,后背抵着渗着水汽的石壁,听着外面七个黑影的脚步声像沉重的鼓点,敲在黑龙潭的水面上。叶澜举着油灯,火苗在她颤抖的指尖跳得厉害,照亮苏然警靴上那片暗红的血迹 —— 与二十年前叶建军笔记本里描述的 祭坛血迹 完全一致。
他们在等我们出去。 叶澜的声音压得极低,军靴碾过地上的银灰色颜料管,发出细碎的声响,我爸说云雾镇的老规矩,填潭前要让祭品自己走到潭边,才算
心甘情愿
苏然的目光落在林悦紧攥的右手上。那只手蜷缩成拳,指缝里露出半截泛黄的纸片。他小心翼翼地掰开手指,发现是张从旧照片上撕下来的一角,上面有个穿军装的男人背影,胸前别着枚银色徽章,与银铃铛内侧的花纹如出一辙。
这是...... 叶澜突然吸气,油灯凑近照亮照片边缘,这是镇史馆那组
抗战时期守潭士兵
的照片!我见过完整版,旁边站着的人臂章上有
字!
苏然的脑海里瞬间闪过无数碎片:眼睛符号里的 、七个祭品的传说、日军遗留军火的猜测...... 他突然抓住叶澜的手腕,指腹按在她父亲笔记本里 七月十七日 的记录上:你看这墨迹,和照片背面的字迹是不是很像?
叶澜的指尖抚过纸面,突然浑身一震:是李医生的笔迹!他当年在卫生所负责记录日军遗留物资,我爸提过!
就在这时,通道深处传来水滴落在空罐上的
声,节奏均匀得像是有人在计时。苏然突然想起林悦画筒里那张棺材图 —— 棺材侧面的木纹里藏着串数字:7-15-24。
七月十五日,二十四年...... 苏然默念着,突然看向叶澜,1945 年日军投降,加二十四年是 1969 年,那年发生过什么?
叶澜的脸色变得煞白,从冲锋衣内袋掏出张折叠的黄纸 —— 是她从镇史馆偷出来的《云雾镇灾异志》残页:那年夏天,黑龙潭淹死过七个守潭人,县志里只写了
山洪暴发 ,但我爸说...... 她的声音卡在喉咙里,指着其中一句:潭水泛红,七日方褪,此后每七年祭七人,可保平安。
每七年祭七人。这个发现像把冰锥,刺穿了所有关于 山神祭祀 的伪装。苏然突然明白,所谓的祭祀根本不是为了山神,而是为了掩盖某个每七年就会暴露的秘密。他低头看向林悦怀里的《云雾镇志》,被血浸透的那页正好记载着 1969 年守潭人名单,第一个名字被红笔划掉,旁边用银灰色颜料写着个眼睛符号。
他们在灭口。 苏然的声音干涩,1969 年的守潭人发现了日军留下的东西,被集体杀害;1994 年你的父亲和赵兰发现了真相,遭到同样的命运;2014 年林悦的母亲......
现在轮到我们。 叶澜接话时,油灯突然剧烈晃动,照见通道尽头的阴影里站着个穿蓝布棉袄的身影,手里的柴刀反射着冷光。
王老五的笑声像生锈的锯子刮过木头:苏警官真是聪明,可惜太晚了。 他的脚边堆着些湿漉漉的稻草,散发出与派出所档案室里相同的霉味,周明的骨头找到了,账本也该物归原主了。
苏然突然注意到他棉袄领口露出的银链,吊坠正是那枚二十年前校报照片上周明胸前的铃铛。你才是周明。 苏然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当年假死的是你,这些年主持祭祀的也是你,王老五早就被你......
死了?不,他活得好好的。 周明突然扯掉头上的棉帽,露出被烧伤的头皮,当年被推下潭的是他弟弟,我只是借了他的身份。 他的指尖抚过伤疤,这要多谢李医生的
特效药 ,让我逼真地
烧死于山火
叶澜突然举起油灯砸过去,火苗在周明脚边炸开。趁着他躲闪的瞬间,苏然拽着叶澜冲进通道深处。黑暗中,他的手摸到林悦口袋里那本用油布包着的东西 —— 不是《云雾镇志》,而是本牛皮封面的日记,封面上烫着个
字。
是赵兰的日记! 叶澜的声音带着狂喜。日记里夹着张 1994 年的药品清单,上面用红笔圈出的 罂粟膏 旁边,写着七个名字,最后一个是 叶建军。
苏然翻到日记最后一页,上面贴着张剪报,是 1969 年守潭人遇难的新闻,其中一个名字被人用银灰色颜料圈住 ——赵守义是林悦的外公。 苏然突然明白,这不是复仇,是三代人的追查。
通道尽头突然出现微光,竟是派出所档案室的后窗。苏然踹碎玻璃跳进去时,脚底踩到堆散落的卷宗,其中一本的封皮上写着 2014 年驴友失踪案。他随手翻开,现场照片里的黑龙潭岸边,插着七根火把,与林悦画架上的构图分毫不差。
这里有问题。 苏然指着照片角落,当时的现场记录说
无任何人为痕迹 ,但这火把......
叶澜突然从卷宗里抽出张被忽略的物证照片:这是在潭边找到的相机内存卡恢复的图像! 照片里,三个驴友正围着块青灰色的石碑,碑上的眼睛符号被手电筒照亮,旁边站着个穿白大褂的人,手里举着个银铃铛 —— 正是十年前的李医生。
档案室的门突然被推开,老张举着枪站在门口,军大衣上的烟味混着血腥味飘进来:苏警官,别白费力气了。 他的枪口微微颤抖,1969 年的七个守潭人,是现在镇上七个老人的爹;1994 年的学生,是我们七个;今年的祭品,该轮到孩子们了。
苏然的目光落在老张腰间的钥匙串上,其中一把的形状与黑龙潭石碑洞的锁孔完全吻合。你们在保护的不是秘密,是诅咒。 他突然将赵兰的日记扔向老张,日军留下的鸦片库早就空了,你们每年贩卖的,是自己种的罂粟!
这句话像颗炸雷,老张的枪
掉在地上。叶澜趁机扑过去捡起枪,却被突然冲进来的李医生撞倒。混乱中,苏然看到档案室的铁柜上贴着张泛黄的标签 ——1969 年灾异调查卷,锁孔上的眼睛符号还沾着新鲜的银灰色颜料。
他用撬棍砸开铁柜的瞬间,一股浓烈的霉味扑面而来。里面没有卷宗,只有个锈迹斑斑的铁皮盒,打开后露出七枚银质徽章,与照片里守潭士兵的徽章一模一样,每枚徽章背面都刻着个名字,最后一枚是 赵守义。
这是日军的鸦片管理章。 苏然拿起其中一枚,边缘的刻字显示是 1943 年产,你们的父辈不是守潭人,是看守鸦片库的伪军!
周明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带着种破罐破摔的疯狂:是又怎样?当年为了保住这批鸦片,他们杀了七个追查的游击队员;1994 年为了掩盖种种罂粟的事,我们杀了叶医生和赵兰;现在......
他的话被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打断。苏然接起派出所的座机,听筒里传来个熟悉的女声,带着电流的杂音:苏警官,我是林悦。如果听到留言,说明我已经......
叶澜突然指向窗外,黑龙潭的方向燃起熊熊大火,七个黑影正把些黑色的袋子扔进潭里,水面瞬间浮起层油花。他们在销毁罂粟! 她的声音带着绝望,账本是假的,他们早就转移了......
苏然的目光落在铁皮盒底层,那里垫着张 1969 年的地图,用红笔圈出的鸦片库位置,根本不在黑龙潭,而是在镇中学的老校舍地下 —— 正是现在的镇史馆。他突然想起叶澜说过,镇史馆的地基每年雨季都会渗出暗红色的液体。
他们在声东击西! 苏然抓起铁皮盒冲向门口,与周明撞个正着。搏斗中,他的手被柴刀划伤,血滴在徽章上的瞬间,竟浮现出个微型地图,指向镇史馆的地窖入口。
林悦的留言还在继续:...... 石碑后面的不是军火库,是 1969 年被杀害的游击队员遗骸,其中一具是我外婆的哥哥。我妈找到的不是账本,是......
电话突然被挂断,听筒里传来周明的冷笑:是游击队员的名单,上面有现在省里某位领导的父亲。苏警官,你觉得这真相,有人敢接受吗?
档案室的墙壁突然传来震动,是黑龙潭方向的爆炸声。苏然看向窗外,火光中,七个黑影正朝着镇史馆的方向移动,每个人手里都提着个红色的纸船,船里放着个稻草人。
最后的祭品,是镇史馆里的孩子们。 叶澜的声音带着哭腔,她父亲的笔记本里夹着张镇史馆的活动通知 —— 今天下午有 寒假研学活动,七个孩子将在那里参观 抗战文物。
苏然突然明白 旧案端倪 的真正含义:1969 年的杀戮,1994 年的掩盖,2014 年的灭口,2024 年的祭祀,从来都是同一伙人的自导自演。所谓的 ,不是祭品数量,而是参与家族的数量。
他抓起那枚刻着 赵守义 的徽章,边缘的锯齿状缺口与林悦后心的竹箭箭头完全吻合。杀人的凶器,一直是你们父辈的遗物。 苏然的声音冰冷,赵婆婆用的拐杖,是当年的步枪刺刀;李医生的手术刀,是日军的解剖刀;你的柴刀......
是我爹当年砍鸦片杆的刀。 周明突然狂笑起来,现在它要砍断最后一根线索了。
他的柴刀劈过来的瞬间,苏然猛地将铁皮盒扔过去。盒子撞在墙上炸开,七枚徽章散落一地,其中一枚弹起,正好落在老张脚边。老张捡起徽章的瞬间,脸色突然变得惨白 —— 背面的名字,是他父亲的。
爹...... 你不是说当年是被胁迫的吗...... 老张的声音带着崩溃,枪掉在地上走火,子弹擦过周明的耳朵,打在档案室的挂历上,击穿了腊月廿九的日期。
苏然趁机拽着叶澜冲出派出所,镇史馆的方向已经能看见火光。叶澜突然停下脚步,指着镇口老槐树:那里!我爸说 1994 连他在树上藏过东西!
他们爬上老槐树的树洞里,摸到个用油布包着的金属物 —— 竟是台老式录音机。按下播放键的瞬间,叶建军的声音带着电流声传出:...... 七月十七日,李默(李医生)将罂粟膏伪装成
止咳糖浆
卖给山外...... 参与的有周、张、王、赵...... 共七架......
录音突然被一阵尖叫声打断,接着是重物落水的声音。苏然关掉录音机时,注意到树洞深处刻着个眼睛符号,瞳孔里的
字被人用指甲反复抠过,留下的痕迹与林悦画稿上的笔触完全一致。
林悦来过这里。 叶澜的指尖抚过刻痕,她知道的比我们想象的多。
镇史馆的方向传来孩子们的尖叫。苏然抬头望去,七个黑影正把七个孩子往地窖里推,赵婆婆手里的火把照亮地窖门口的石碑,上面的眼睛符号在火光里活了过来。
他突然想起赵兰日记里的最后一句话:旧案的终点,是新案的起点。第七个祭品,永远是知情者。
苏然看了眼自己手背上的伤口,血珠滴在老槐树的年轮上,晕开个暗红色的圆点,像个缩小的眼睛。他握紧那枚刻着 赵守义 的徽章,突然明白自己早已成为旧案的一部分 —— 从踏入云雾镇的那一刻起,从警靴沾上第一滴血开始。
叶澜突然指着镇史馆的屋顶:那是林悦!
火光中,个穿米白色外套的身影正顺着排水管往下爬,手里举着个红色的纸船,船里放着盘磁带 —— 正是赵兰当年找到的游击队员名单。她的脚下,七个黑影正扬起头,手里的武器在火光里闪着冷光。
去帮她! 苏然将录音机塞进叶澜怀里,把这个交给县公安局,告诉他们,旧案的证据,在每个参与者的骨头里。
他冲出去的瞬间,听见叶澜在身后喊:小心!他们说的第七个祭品,是你!
苏然的军靴踩在镇史馆门前的青石板上,那里的眼睛符号被鲜血浸透,正顺着石缝往地窖里流。他知道,旧案的端倪已经全部浮现,接下来要面对的,是横跨三代人的罪恶本身。而那七个家族守护的终极秘密,或许就藏在地窖深处,与 1969 年的遗骸一起,等待着被鲜血唤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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