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墟”核心探查的结果，将残酷的现实赤裸裸地摆在面前——封印已然松动，“意识深渊”的腐化力量正通过那道细微的裂缝，持续不断地侵蚀着现实，其具象化表现便是愈演愈烈的“万影之塔”共享噩梦。常规的医疗、心理乃至能量干预手段，在这种源于文明集体潜意识本源的污染面前，如同螳臂当车。
裂缝在缓慢而坚定地扩张，噩梦的报告频率和强度与日俱增。虽然尚未出现第二例现实伤害，但社会层面弥漫的焦虑与恐惧，本身就在为深渊提供着养料。生产线开始出现效率下滑，学术研究陷入停滞，甚至连“灵盾”系统的部分外围节点，都因操作员的精神状态不稳而出现了不应有的波动。
文明的内核，正在被一种无形的瘟疫所侵蚀。
最高级别的紧急会议在一种近乎绝望的氛围中召开。所有已知的方案被反复讨论，又一一被否决。物理手段无效，能量封锁风险极高且可能加速崩溃，心理对抗在深渊那浩瀚的负面情绪面前显得微不足道。
“……根据‘归墟’残留记录显示，”一位专攻上古文明符号学的老学者，声音干涩地汇报着他从破碎信息中拼凑出的线索，“上古守护者似乎提到过，若封印裂隙出现，唯一的根治方法，并非从外部修补，而是需要……意识潜航者，深入‘意识深渊’的核心，从内部理解、疏导乃至……重塑那片混乱的根源。”
“意识潜航？”阿卜杜勒亲王皱紧眉头，“意思是……主动进入那个噩梦的源头？”
“可以这么理解。”老学者艰难地点点头，“但记录极其模糊，且充满了警告。那是一片由纯粹负面情绪、创伤记忆和疯狂意念构成的海洋，任何进入其中的个体意识，都如同狂风暴雨中的一叶扁舟，随时可能被同化、撕裂，或者永远迷失在其中，成为深渊新的养料。历史上……似乎从未有成功的先例。”
会议室内一片死寂。主动进入那片连上古守护者都视为禁忌的领域？这听起来更像是一种有去无回的自杀行为。
“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苏婉儿不甘心地问，她无法接受让许木和木冰媚去冒如此巨大的风险。
许木和木冰媚对视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决绝。星盘的推演和“龙钥”的感知，都隐隐指向了这个唯一可能存有生机，却也最为危险的方向。
“我们没有选择。”许木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平静却重若千钧，“裂缝在持续扩大，侵蚀在加剧。等待下去，要么是现实被噩梦逐步吞噬，要么是某次剧烈的爆发导致封印彻底崩溃，让深渊的力量倾泻而出……无论哪种，都是文明的终结。”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
“主动探索，或许九死一生。但坐以待毙，注定十死无生。”
木冰媚轻轻握住许木的手，接口道，她的声音柔和，却带着钢铁般的意志：“深渊的力量源于我们自身未被理解和安抚的阴影。逃避无法解决问题。唯有直面它，理解它，才有可能找到与之共存，甚至转化它的方法。这不仅仅是为了修复裂缝，更是为了……治愈我们文明灵魂深处的创伤。”
这个决定沉重得让人窒息。这意味着，人类文明最具智慧和力量的两位领袖，将亲身踏入已知最危险的领域，去进行一场胜负未知、归期渺茫的豪赌。
会议在沉重的气氛中结束，原则性通过了“意识潜航”方案。具体的准备工作在高度保密下紧锣密鼓地展开。
在一切准备就绪的前夜，许木和木冰媚回到了他们的住所。摇篮里，许奕睡得正香，粉嫩的小脸上带着无忧无虑的恬静。他挥舞着小拳头，偶尔发出几声模糊的呓语，完全不知道他的父母即将奔赴怎样一场生死未卜的旅程。
木冰媚坐在摇篮边，久久地凝视着儿子熟睡的脸庞，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温柔与不舍。她伸出手，极其轻柔地抚摸着许奕细软的头发，仿佛要将这触感永远刻印在灵魂里。
许木站在她身后，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同样沉默地看着儿子。星盘带来的推演能力，让他比任何人都更清楚此行的凶险。那是一片逻辑失效、理性崩坏的领域，充满了无法预测的变数。他无法保证自己能回来，无法保证能给儿子一个完整的童年。
木冰媚似乎感受到了他内心的波澜，她抬起头，对他露出一个带着泪光的微笑。她拿起一个早已准备好的、造型古朴的玉质存储器（与她外祖母留下的玉雕同源），启动了录制功能。
她的影像出现在存储器的微型全息投影中，背景是他们温馨的卧室。
“小奕，我亲爱的孩子，”木冰媚的声音通过录制设备响起，温柔得如同夜曲，“当你看到这段影像的时候，想必你已经长大，能够理解很多很多事情了。”
她顿了顿，眼中泪光闪烁，却努力保持着笑容。
“爸爸妈妈，要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执行一项非常重要的任务。这项任务，关乎很多很多人的未来，包括你的未来。”
她凝视着镜头，仿佛穿透了时间，看到了未来那个长大的许奕。
“那个地方很特别，可能……需要去很久很久。久到……或许你学会走路了，学会说话了，上了学，交了朋友，我们都还没回来。”
她的声音微微哽咽，但依旧清晰。
“但是，孩子，你要记住。如果……如果有一天，有人告诉你，爸爸妈妈变成了天上的星星，再也回不来了……”
她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的力气，说出了那句早已准备好的、充满爱意与不舍的话语：
“……那不是离去，而是化为了守护你的夜空。”
“无论我们在哪里，我们的爱，都会像星光一样，永远照耀着你，守护着你前行的路。”
“要勇敢，要善良，要像爸爸妈妈期待的那样，健康快乐地长大……”
录制到此结束。木冰媚的泪水终于滑落，滴在摇篮的边缘。她将存储器小心地放在许奕的枕边，设定了在他成年礼那天自动激活。
许木俯下身，在儿子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了一个沉重而绵长的吻。他没有留下言语，所有的嘱托与不舍，都融入了这无声的告别之中。
第二天，在绝对保密的情况下，许木和木冰媚来到了“归墟”核心接口室。一个特制的、能够暂时保护并引导他们意识脱离肉体的维生舱已经准备就绪。他们将依靠“归墟”之力的庇护，进行这次前所未有的“意识潜航”。
躺进冰冷的维生舱，感受着意识逐渐与身体剥离，坠向那片未知的、充满疯狂与黑暗的深渊。
他们知道，这是一场被迫的探索。
为了文明的延续，为了孩子的未来，他们别无选择，只能向着那片吞噬一切的阴影，纵身一跃。
第133章 完
喜欢向上之河请大家收藏：(m.motiedushu.com)向上之河磨铁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