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的鸡鸣声未落,供桌下突然传来“咯咯”的怪响,像是有只被掐住喉咙的鸡在挣扎。那身影贴着地面游走,所过之处,青砖缝隙里渗出灰白色的黏液,黏液中混着细小的羽毛,羽毛根部缠着血丝,在晨光里泛出诡异的银光。
“师父,这声音……”小海的法剑骤然出鞘,剑刃映出供桌底的景象——阴影里蹲着个半尺高的东西,通体覆盖着灰黑色的羽毛,头却是颗干瘪的鸡头,喙里叼着根婴儿的指骨,指骨上还沾着没消化完的蜡油,正是昨夜烛骨煞的残骨。
毛小方的斩妖神剑往地上一杵,剑穗的朱砂符纸突然直立起来,符纸边缘的红光顺着地面蔓延,将那东西圈在中央。“是‘鸡鸣骨煞’。”声音冷得像结了冰,“烛骨煞的残魂附在了祠堂的祭鸡骨头上,借鸡鸣声化形。它叼着婴儿指骨,是想靠啃食生魂里的‘骨精’,重新聚齐完整的骨架。”
阿秀的镜心碎片贴在供桌腿上,碎片里映出骇人的画面:那东西的肚子是个空洞,洞里塞满了密密麻麻的鸡骨,每根骨头上都刻着个“啼”字,骨缝里渗出的黑血正顺着青砖的纹路往张婆婆家的方向流,而张婆婆怀里的婴儿,后颈处竟浮出个淡青色的鸡头影,影嘴正一点点啄向孩子的皮肉。
“它在隔空啃骨!”阿秀的碎片突然迸出裂纹,碎片折射的光里,映出周家村的鸡舍——所有公鸡都瘫在地上,脖颈处有两个细小的血洞,血洞里的气管被硬生生扯断,断口处缠着灰黑色的羽毛,羽毛下的鸡骨正在迅速干瘪,化作齑粉融入泥土。
“它吸走了公鸡的啼魂!”达初的金狐尾炸开狐火,金红色的火焰在供桌周围织成火圈,火光照在那东西身上,羽毛突然炸开,露出底下的骨架——不是鸡骨,是由无数根婴儿指骨拼凑成的人形,指骨的关节处缠着血丝,像无数条细小的红线,将碎骨牢牢捆在一起。
“它在学人的样子!”小海的法剑劈向那东西的头,剑刃却被鸡头死死叼住,喙里喷出的黏液溅在剑身上,竟腐蚀出个指甲盖大小的洞,“这邪祟的骨头比烛骨煞硬十倍!”
那东西突然发出刺耳的啼鸣,声音里混着婴儿的哭嚎,供桌下的青砖瞬间炸裂,无数根鸡骨从地底钻出,骨尖朝上,像片锋利的骨林,骨林的阴影在地上扭曲、拉长,化作无数只鸡头影,扑向祠堂外的村民,影嘴张开,露出细小的指骨牙。
“是骨林阵!”毛小方的斩妖神剑爆发出金光,剑刃劈开迎面而来的骨影,“它想借骨影困住所有人,再挨个啃食骨精!”
张婆婆家的方向突然传来婴儿撕心裂肺的哭喊,哭声里带着骨头摩擦的“咔哒”声,阿秀的镜心碎片立刻转向——孩子后颈的鸡头影已啄破皮肉,露出底下的白骨,而那东西的肚子空洞里,正多出根沾着血丝的指骨,指骨上的“烛”字与鸡骨上的“啼”字正在慢慢重合。
“不能让它们合在一起!”阿秀的灵力疯狂灌入碎片,碎片射出的莹白光束像根针,精准刺向那东西的肚子空洞,“师父,它的命门在空洞里的鸡骨堆!”
达初的狐火突然放弃火圈,化作金红色的火箭,穿透骨林的缝隙,狠狠扎向那东西的肚子。火箭钻进空洞的瞬间,鸡骨堆突然爆燃,火光从那东西的眼睛、嘴巴里喷涌而出,它发出凄厉的啼鸣,叼着的婴儿指骨“啪”地掉在地上,指骨上的蜡油遇火瞬间化作青烟。
“小海,用三清铃震散骨影!”毛小方的斩妖神剑刺入供桌下的泥土,剑刃挑起块埋在深处的鸡头骨,头骨上刻着的“祭”字正泛着红光——那是祠堂每年祭祀时埋下的“领魂鸡”头骨,也是鸡鸣骨煞的邪核。
小海的三清铃摇得震天响,铃声撞在骨影上,发出金铁交鸣之声,地上的骨影纷纷溃散,化作齑粉被风卷走。张婆婆家的婴儿哭声渐渐清亮,后颈的鸡头影在铃声中淡去,露出粉嫩的皮肉,只有道浅浅的红痕,像被指甲轻轻刮过。
那东西的骨架在狐火中迅速崩解,指骨碎片落在地上,竟长出细小的绿芽,芽尖顶着露珠,像无数颗洗尽血污的泪滴。毛小方将挑出的鸡头骨放在火圈里,头骨在金光中燃成灰烬,灰烬里浮出个淡金色的鸡影,啼鸣一声,往东方飞去,晨光里,鸡影渐渐化作真正的朝霞,铺满了半边天。
祠堂外的公鸡突然齐齐打鸣,声音洪亮而鲜活,像是在庆祝新生。张婆婆抱着婴儿走进来,孩子的小手正抓着片掉落的灰羽毛,咯咯笑着往嘴里塞,后颈的红痕已彻底消失,只留下点淡淡的奶香。
小海收起法剑,剑身上的洞被金光补得严丝合缝,只留下个浅浅的印子,像颗小小的星辰。达初舔着尾尖的焦毛,狐火在他掌心明明灭灭,映得他眼底的疲惫都染上了暖意。
阿秀将裂开的镜心碎片小心收好,碎片的光虽然黯淡,却映出周家村的鸡舍——瘫在地上的公鸡正慢慢站起,脖颈处的血洞在晨光里愈合,鸡毛重新变得油亮,有只老母鸡甚至咯咯叫着,往刚下的蛋上挪了挪,像在守护珍宝。
毛小方望着供桌下新生的绿芽,突然弯腰捡起根最粗壮的,芽尖的露珠滴在他的手背上,凉丝丝的,却带着股生生不息的暖意。他忽然明白,这世间最阴毒的邪祟,往往藏在最寻常的事物里——或许是一截祭骨,一声鸡鸣,一片羽毛;但能斩破邪祟的,也藏在寻常里,是婴儿的哭声,是公鸡的啼鸣,是晨光里破土而出的绿芽,是每个平凡生命里,那点不肯向黑暗低头的倔强。
祠堂的阳光越来越暖,照在供桌上的米糕上,糖霜融化成甜甜的水,滴在青砖上,竟晕开朵小小的花。远处的鸡舍又传来几声啼鸣,清脆得像打碎了一捧金子,落在每个人的心上,沉甸甸的,却又无比安稳。
祠堂的阳光渐渐爬过供桌,照在那丛刚冒头的绿芽上,芽尖的露珠折射出细碎的光,像撒了把星星。张婆婆抱着婴儿坐在门槛上,孩子的小手正揪着她的衣襟,嘴里含着块米糕,糊得满脸都是糖霜,却笑得眼睛眯成了缝。
“毛道长,您看这孩子,刚才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现在倒精神了。”张婆婆抹了把眼角,语气里全是后怕,“要不是您和几位小友,我这孙子……”
毛小方摆摆手,目光落在墙角那堆鸡鸣骨煞燃尽的灰烬上——不知何时,灰烬里竟长出几簇小小的野菊,花瓣嫩黄,在风里轻轻晃着。“是这孩子命硬,也是村里的阳气护着他。”他弯腰摘了朵野菊,别在婴儿的襁褓上,“以后啊,这花儿就当护身符了。”
婴儿似乎听懂了,小手一把抓住花瓣,往嘴里塞,逗得众人都笑了。达初凑过来,狐火在指尖绕了个圈,轻轻燎掉婴儿嘴角的糖霜:“小馋猫,再吃下去,牙都要被蛀空了。”
小海蹲在野菊旁,小心翼翼地拨了拨土壤:“奇怪,这灰里怎么会长花?”
阿秀的镜心碎片突然亮了亮,碎片里映出昨夜的画面:那只化作朝霞的鸡影,翅膀扫过祠堂时,掉了根金色的羽毛,正好落在灰烬里——原来不是邪祟的余毒,是新生的馈赠。
“快看!”小海突然指着鸡舍的方向,声音里满是惊喜。众人望去,只见那些刚站起来的公鸡里,有只羽毛通红的大公鸡,正昂首挺胸地站在墙头,迎着阳光啼鸣,声音洪亮得像敲钟,啼声落下的瞬间,周家村的炊烟齐刷刷地升起,在晨光里织成片温柔的雾。
张婆婆抱着婴儿往家走,襁褓上的野菊随着脚步轻轻晃,孩子的笑声混着远处的鸡鸣,像串清脆的铃铛。毛小方望着他们的背影,又看了看墙角的野菊,忽然觉得,所谓斩妖除魔,从来不是非要打得天翻地覆——有时候,一场温和的日出,一声鲜活的鸡鸣,一朵从灰烬里钻出来的花,就足以把黑暗赶得远远的。
达初用狐火烤着早上剩的米糕,香气飘得老远:“道长,要不要尝尝?刚烤热的,甜得很。”
小海已经抓着半块往嘴里塞,含糊不清地说:“甜!比城里的点心还甜!”
阿秀的镜心碎片在阳光下闪了闪,映出三人凑在一块抢米糕的样子,碎片边缘的裂纹,不知何时已悄悄合上了些。风穿过祠堂的窗棂,带着野菊的香,把鸡鸣声、笑声、远处的炊烟味,都揉成了团暖融融的气,轻轻裹住了整个周家村。
晨光漫过祠堂的飞檐时,小海正蹲在墙角给那丛野菊浇水,花瓣上的露珠滚落在他手背上,凉丝丝的。达初靠在门框上削木簪,木屑簌簌落在青石板上,他手里的料子是昨天从后山砍的桃木,据说能辟邪——说是要给张婆婆家的婴儿做个平安簪。
“你说这桃木簪刻成什么花样好?”达初扬了扬手里初具雏形的木簪,“张婆婆说孩子总夜哭,刻只小老虎会不会太凶?”
小海直起身,甩了甩手上的水:“不如刻朵野菊吧,就像墙角这丛,看着温温柔柔的,说不定孩子见了就不哭了。”他凑近看了看木簪,“你看这纹路,顺着木头的肌理刻花瓣,肯定好看。”
达初挑眉:“行啊,你这审美倒比我强。”说着真的转了方向,刀刃在木头上轻轻游走,很快,一朵小巧的野菊轮廓便显了出来。
祠堂里,毛小方正翻着那本泛黄的《镇邪录》,指尖划过“鸡鸣骨煞”那一页,眉头微蹙。昨夜收拾残局时,他在灰烬里捡到块没烧透的骨头,上面竟刻着个模糊的“锁”字。这骨头的质地不像鸡骨,倒像是……人骨。
“毛道长,你看我找着什么了?”阿秀抱着个旧木箱从偏殿跑出来,箱子上积着厚厚的灰,锁扣都锈住了,“刚才打扫的时候在供桌底下摸着的,沉甸甸的。”
毛小方合上书走过去,打量着木箱:“看样式有些年头了,锁扣是黄铜的,上面刻着‘安’字,像是哪家祈福用的。”他从怀里摸出根细铁丝,三两下就把锁撬开了。
箱子里铺着块暗红色的绒布,上面摆着几样东西:一串磨损的菩提子手链,一枚缺了角的银锁片,还有个巴掌大的布偶,布偶的肚子上绣着个“宁”字,针脚歪歪扭扭,像是孩子绣的。
“这银锁片看着眼熟。”阿秀拿起锁片比对了一下自己脖子上的——那是她小时候戴的,样式几乎一样,只是更光亮些,“我娘说这是我们村的习俗,孩子出生就给戴银锁,盼着平安长大。”
毛小方拿起那串菩提子,手链上的每颗珠子都被盘得油亮,显然戴了很多年。他又捏起布偶,手指抚过那个“宁”字,忽然道:“这布偶的布料,和去年在山坳里发现的那具无名女尸身上的衣角料子一样。”
阿秀的手顿住了:“你是说……这箱子可能和那桩悬案有关?”
去年深秋,山坳里发现具女尸,身上没有任何身份证明,只有衣角绣着半个“宁”字。当时查了很久都没线索,没想到会在祠堂的供桌下找到线索。
“这布偶的针脚虽然歪,但绣‘宁’字的丝线是特殊的孔雀蓝,镇上只有老李家的布庄卖这种线。”达初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手里的桃木簪已经刻好,野菊的花瓣栩栩如生,“我去问过我娘,她说二十年前,有户姓宁的人家从外地搬来,就住在村西头的老槐树旁,家里有个小姑娘,总爱去布庄买孔雀蓝的线。”
小海接话:“我知道那棵老槐树!去年打雷把树劈了,树干里还掏出过块带血的布条呢!”
毛小方眼神沉了沉:“把布偶拆开看看。”
阿秀小心地挑开布偶背后的线,里面掉出张泛黄的纸条,上面用铅笔写着几行字,字迹稚嫩:“爹,娘,我跟着穿黑袍的叔叔去山上找你们了,布偶会保佑我找到你们的。”落款是“宁宁”,日期是二十年前的重阳节。
“黑袍叔叔?”达初皱眉,“二十年前,村里确实来过个穿黑袍的外乡人,说是什么云游的道士,住了半个月就走了。当时有人说看见他总在老槐树下烧纸人。”
小海突然一拍大腿:“我想起来了!张婆婆上次说漏嘴,说她年轻时候见过那户宁姓人家,后来夫妻俩上山采药再也没回来,只留下个七岁的女儿,没过多久也不见了……”
线索一点点串了起来:失踪的宁家夫妇,找父母的小姑娘宁宁,穿黑袍的外乡人,老槐树下的血布条,还有这箱里的信物……二十年前的悬案,竟以这样的方式重现端倪。
毛小方拿起那枚缺角的银锁片,锁片边缘的磨损处能看见细密的刻痕,像是被人反复摩挲过。“这锁片缺的角,像是被利器削掉的。”他指尖划过缺口,“阿秀,你去老李家布庄问问,当年宁家小姑娘是不是常买孔雀蓝丝线;达初,你去村西头看看老槐树的树桩,能不能再找到些线索;小海,去把张婆婆请来,问问她还记得宁家的细节吗。”
“好!”三人齐声应下,转身往外跑。达初跑了两步又回头,把桃木簪塞给毛小方:“道长,帮我给张婆婆家的孩子带上。”
毛小方接过木簪,看着三人跑远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箱子里的布偶。阳光透过祠堂的窗棂,在布偶的“宁”字上投下道光斑,像是在无声地催促着真相大白。他轻轻合上箱子,心里清楚,这看似平静的村庄里,藏着的秘密远不止这一桩,而他们要做的,就是像剥洋葱一样,一层层揭开那些被时光掩埋的过往,哪怕每一层都呛得人眼眶发酸。
墙角的野菊被风吹得轻轻摇曳,小海刚浇的水还挂在花瓣上,折射出细碎的光,像撒在地上的星星。毛小方摸出那半块刻着“锁”字的骨头,放在阳光下细看,突然发现骨头内侧还有行更小的字——“槐下埋骨,宁家血”。
他瞳孔微缩,抬头望向村西头的方向,达初的身影已经快走到老槐树下了。一场牵扯着二十年光阴的迷雾,正随着这晨光,一点点被拨开缝隙。而那缝隙后面,是真相,还是更刺骨的寒意?谁也说不准,但至少此刻,祠堂里的阳光很暖,木簪上的野菊很香,而他们,正一步步朝着答案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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