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的桂花糕香还没散尽,镇西头的老井突然开始冒血泡。
最先发现异常的是挑水的王婶,她刚把水桶放进井里,井水就“咕嘟”翻出个暗红的泡,溅了她一裤腿。“邪门了!”王婶骂了句,刚要提桶上来,井绳突然往下一坠,像是被什么东西拽住。她使劲往回拉,绳子末端却空荡荡的——水桶不见了,只剩半截咬断的麻绳,断口处沾着细碎的骨头渣。
消息传到祠堂时,毛小方正教孩子们用桂花枝编花环。壮壮举着个歪歪扭扭的环跑过来,桂花落了满身:“毛叔!老井里有东西!李伯说看见井沿爬满了细虫!”
毛小方把花环塞给身边的小宝,抓起墙角的铁撬就往镇西跑。老井周围已经围了不少人,井沿的青石板缝里果然钻出无数白色细虫,像线一样缠在人们的裤脚上,钻进布料里就不见了。李伯瘫在地上,裤管被虫蛀出密密麻麻的洞,露出的小腿上爬满了红色的虫道,像被手指抓过的血痕。
“是尸虫!”有人认出这东西,声音抖得不成调,“当年埋在井边的乱葬岗,怕是被惊动了!”
毛小方蹲下身,用铁撬挑起一只细虫,那虫被戳穿后突然炸开,流出的不是血,而是粘稠的黑汁,落在地上“滋滋”腐蚀出小坑。他突然注意到井绳断口的骨头渣——不是牲畜的,是人指骨,指节处还留着被牙齿啃过的痕迹。
“拿糯米来!”毛小方吼道,声音在井口回荡,“越多越好!”
人们慌忙往家跑,井里却突然传出“嘀嗒”声,像有人在井底滴水。但那声音越来越密,很快变成“哗啦啦”的响动,像是有什么东西正顺着井壁爬上来。壮壮突然指着井口尖叫:“看!那是什么!”
井口的血泡越冒越急,水面渐渐浮起层黑膜,膜下有无数凸起在蠕动。突然,一只惨白的手猛地从水里伸出,抓住了井沿,指甲缝里嵌着湿漉漉的黑发。紧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十几只手扒在井壁上,指节扭曲,皮肤泡得发涨,像被水泡透的馒头。
“快撒糯米!”毛小方抓起一把糯米往井里扔,糯米落在那些手上,立刻冒起白烟,手像被烫伤似的缩了回去。但更多的手涌了上来,甚至有颗头颅慢慢浮出水面,头发像水草般散开,遮住了脸,只露出嘴角——那里还咬着半只耳朵,耳廓上挂着只银环,是去年失踪的陈家丫头的!
“是陈家丫头……”王婶捂着脸哭出来,“她娘找了她一年,原来……原来在这儿……”
井里的头颅突然转向王婶,头发分开道缝,露出只浑浊的眼,眼珠上蒙着层白膜。“救……我……”声音像被水泡烂的木头在摩擦,“冷……好冷……”
毛小方突然想起赵老头留下的那半块桂花糕,用油纸包着还揣在怀里。他掏出糕点,犹豫了一下,扔进井里。桂花糕落在水面,那些蠕动的手突然停住,纷纷伸向糕点,像群争食的饿鬼。
“它们怕阳气重的东西!”毛小方眼睛一亮,“把家里的桃木饰品、艾草都拿来!快!”
人们七手八脚地往井里扔桃木剑、艾草束,井里的嘶吼声越来越厉,黑膜下的凸起撞得井壁“咚咚”作响,井沿的青石板都在震动。突然,井底爆发出股黑水,像喷泉似的涌出井口,溅了周围人一身。黑水里混着碎骨、头发,还有些绣着花的布片——是失踪女人们的嫁妆布。
“不好!它们要出来了!”毛小方拽起壮壮往后退,却发现壮壮的脚踝被只手缠住,那手的主人正从井底往上爬,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脖子上还套着半截麻绳,是去年吊死在井边的刘木匠!
“放开他!”毛小方挥起铁撬砸向刘木匠的手,铁撬却被死死咬住,一股腐臭味扑面而来,他看清了刘木匠的脸——眼珠吊在眼眶外,舌头拖到胸口,正是他吊死时的模样。
壮壮吓得大哭,小腿被那只手勒出深深的红痕。毛小方急得额头冒汗,突然瞥见壮壮怀里露出的平安牌——是赵老头给的,正面刻着“安”字,背面刻着道浅痕,像是用指甲划的。他一把抓过平安牌,狠狠按在刘木匠的手上!
“滋啦——”平安牌接触到那只手,突然亮起金光,刘木匠的手像被烙铁烫过似的缩回井里,指甲崩飞出去,落在地上化成了灰。壮壮抱着毛小方的腿发抖,平安牌烫得像块烙铁,背面的浅痕竟渗出了血珠。
“这牌……”毛小方看着血珠在牌面晕开,突然明白赵老头的用意——这不是普通的平安牌,是用他自己的指血混着朱砂画的镇魂符。难怪之前总觉得牌面温温的,原来一直藏着股阳气。
井里的动静越来越小,那些手慢慢缩回水里,黑膜渐渐沉了下去。毛小方让人们往井里填糯米和石灰,直到井口堆起座小丘,又找来块大石板盖住,用铁链锁死。
“这样就……没事了吗?”王婶看着石板,声音发颤。
毛小方摸着壮壮发烫的平安牌,牌背面的血珠已经凝成个“镇”字。“不知道,”他低声说,“但至少今晚,孩子们能睡个安稳觉了。”
夜里,毛小方坐在祠堂,看着赵老头留下的木盒。他打开盒子,除了那半块桂花糕,还有张折着的纸。纸上是赵老头歪歪扭扭的字:“井里的东西,是镇上欠的债。当年为了挖井,填了半座乱葬岗,那些没投胎的,都憋着口气呢。糯米镇不住多久,得找齐他们的尸骨,好好埋了才行。”
纸的最后画着个简易地图,标注着十几处地点,最后打了个叉——是祠堂后院的老槐树。毛小方摸了摸地图上的叉,突然觉得后背发凉:赵老头早就知道井里的事,他留的不是平安牌,是给他们指了条不得不走的路。
这时,壮壮突然从门外跑进来,手里举着只骨哨,是从井边捡到的。“毛叔你看!这哨子能吹响!”壮壮把哨子凑到嘴边,刚要吹——
“别吹!”毛小方扑过去打掉哨子,骨哨落在地上,发出“叮”的轻响,祠堂里的烛火突然全灭了。
黑暗中,井底的“嘀嗒”声再次响起,这次很近,像就在祠堂门外。毛小方抓起铁撬,壮壮紧紧攥着发烫的平安牌,两人盯着门口,听见有什么东西正用指甲刮门板,一下,又一下……
骨哨落地的瞬间,祠堂里的烛火“噗”地全灭了。黑暗像浓稠的墨汁,瞬间将一切吞噬,连窗外的月光都被什么东西挡住,一丝不透。
“刮、刮东西的声音……”壮壮的声音抖得像风中的叶子,紧紧攥着毛小方的衣角,平安牌的温度烫得吓人,“毛叔,门、门要破了……”
“别出声。”毛小方反手将壮壮按在供桌下,自己抓起铁撬贴在门后。指腹摸到门板上凹凸的木纹,心里数着刮擦的次数——一下,两下,三下……那声音越来越急,像有人用指甲在门板上疯狂抓挠,木屑簌簌往下掉。
突然,“咔哒”一声轻响,门闩自己弹开了。一股混合着井水腥气和腐土的味道涌进来,毛小方甚至能感觉到有冰冷的东西擦过他的脚踝,像条滑腻的蛇。
“壮壮,屏住呼吸。”他低声说,眼睛在黑暗中拼命适应,隐约看见供桌前站着个模糊的人影,长发垂到地上, bare的脚踝上缠着水草,正是井里浮起的那颗头颅!
那人影缓缓抬起头,头发分开,露出张泡得发白的脸,眼珠吊在眼眶外,直勾勾盯着供桌。她的嘴动了动,发出“嗬嗬”的声响,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
毛小方握紧铁锹,心脏狂跳——他认得这张脸,是陈家丫头,去年还来祠堂帮过忙,手里总攥着块绣了一半的帕子。可现在,她的手指关节反向弯曲,指甲缝里嵌着黑泥,正一步步走向供桌。
就在这时,壮壮怀里的平安牌突然亮起红光,像颗小小的灯笼。陈家丫头的动作顿住了,似乎很怕那光,往后缩了缩。毛小方趁机举起铁撬,正要砸下去,却听见她含糊地说:“帕……帕子……”
“什么帕子?”毛小方愣住了。
“绣、绣了一半……”陈家丫头的声音断断续续,像生锈的铁片在摩擦,“在、在槐树下……”
话音刚落,她的身影突然变得透明,像被风吹散的烟,只留下股刺骨的寒意。祠堂的烛火“腾”地重新燃起,照得供桌下的壮壮一脸惨白。
毛小方捡起地上的骨哨,哨身上刻着个“陈”字。他突然想起赵老头地图上的第一个标记——老槐树下。
“毛叔,她、她是来托梦的吗?”壮壮从供桌下爬出来,平安牌的红光渐渐淡了,“帕子……是不是她的执念?”
毛小方摩挲着骨哨上的刻字,点了点头。刚才那冰冷的触感还留在脚踝上,像个提醒:这些从井里爬出来的东西,或许不只是来索命的,更是来求一个了结。
天刚蒙蒙亮,两人就带着铁铲去了老槐树下。树根处果然有块松动的泥土,挖开一看,里面埋着个绣绷,上面绷着块没绣完的帕子,针脚细密,绣了半朵牡丹。壮壮刚要去拿,毛小方突然按住他的手——帕子底下,压着截小小的指骨,指节处有圈浅浅的勒痕,像是被什么东西捆过。
“这是……”壮壮倒吸口冷气,“是陈家丫头的指骨?”
毛小方没说话,小心翼翼地将帕子和指骨包好。阳光透过槐树叶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突然觉得赵老头的地图像张催命符——每处标记,或许都藏着一具尸骨,一段未了的执念。
回到祠堂时,王婶正带着几个妇人烧艾草,见他们回来,急忙迎上来:“毛小哥,昨晚你们听见没?张屠户家闹鬼了,说看见他爹坐在门槛上啃骨头,他爹可是十年前掉进井里淹死的!”
毛小方心里一沉,掏出赵老头的地图,果然在张屠户家的位置看到个红圈。他捏了捏手里的骨哨,突然明白这不是结束,而是开始——井里的东西醒了,它们要的不是复仇,是回家。
壮壮看着地图上密密麻麻的红圈,声音发颤:“毛叔,我们、我们要挖遍整个镇子吗?”
毛小方将帕子和指骨放进木盒,盖上时“咔哒”一声,像锁上了段往事。“挖。”他说,声音不大,却很坚定,“总不能让它们永远困在井里。”
这时,祠堂外传来“嘀嗒”声,像有人在滴着水。毛小方抬头望去,只见祠堂的梁柱上,不知何时爬满了细细的水痕,蜿蜒着往下流,在地上积成小小的水洼,水洼里,映出无数双朝上看的眼睛。
水痕顺着梁柱蜿蜒而下,在地面汇成小小的水泊,那些眼睛在水里浮浮沉沉,看得人头皮发麻。毛小方抓起铁撬往水泊里一戳,“滋”的一声,水泊里冒起白烟,那些眼睛瞬间消失,只留下几道扭曲的水纹。
“是井里的水渗过来了。”毛小方沉声道,“它们在跟着我们。”他把陈家丫头的帕子和指骨放进祠堂的功德箱,又在箱口贴了道黄符——那是赵老头木盒里藏着的,边角都磨卷了,像是被反复摩挲过。符纸贴上的瞬间,梁柱上的水痕突然退了回去,像被什么东西吸走了似的。
“这符……”壮壮看着符纸隐隐发光,“是赵爷爷画的?”
“除了他,谁还会在符里混桂花灰。”毛小方指尖捻起点符纸边缘的粉末,凑近闻了闻,果然有淡淡的桂花香。赵老头生前最爱用桂花枝当符笔,说这样画出来的符,既有阳气,又带点人情味,“走吧,下一站,张屠户家。”
张屠户家的门槛上还留着牙印——昨晚张屠户说,他爹就是坐在这儿啃骨头的,那骨头白森森的,看着像根人指骨。张屠户蹲在门槛上抽烟,看见毛小方就把烟锅往鞋底磕了磕:“毛小哥,你们可来了。昨晚我爹扒着门框跟我要酒喝,说他埋在老槐树下的酒坛还没开封呢……”
“酒坛?”毛小方想起地图上张屠户家标记旁画了个小酒坛。
“可不是嘛,”张屠户挠挠头,“我爹当年总说,等我娶媳妇,就把埋在梨树下的酒挖出来待客,结果……”他没再说下去,只是往梨树的方向指了指。
梨树就在张屠户家后院,树干歪歪扭扭的,树根处有明显被翻动过的痕迹。毛小方刚把铁铲插进土里,就听见“哐当”一声,像是铲到了硬物。壮壮凑过去帮忙,两人合力一挖,果然挖出个黑陶酒坛,坛口用红布封着,布上还系着根红绳——那是张屠户娘的嫁妆绳,当年就是用这根绳捆着嫁妆抬进门的。
“这是……”壮壮刚要去解红绳,就被毛小方按住了。
“别碰。”毛小方指着坛口的红布,“你看这布上的牙印。”红布边缘坑坑洼洼的,确实像被人啃过,“张大叔,你爹生前是不是爱啃坛口的红布?”
张屠户愣了愣,突然一拍大腿:“可不是嘛!他总说这红布浸了酒气,啃着有劲儿!当年娘还骂他没出息,说哪有大老爷们啃红布的……”
毛小方没说话,只是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里面是赵老头留下的艾草灰。他把艾草灰撒在坛口,又烧了张黄符,等烟散了才解开红绳。坛口一开,一股浓烈的酒气混着腐味涌出来,壮壮没忍住,“哇”地吐了一地。
坛子里没有酒,只有半截腿骨,骨头上还缠着块碎布,看着像件坎肩的衣角——张屠户说,他爹失踪那天,穿的就是件蓝布坎肩。
“爹……”张屠户蹲在地上,捧着那截腿骨,肩膀一抽一抽的。毛小方把赵老头的符纸贴在坛壁上,又将碎布和腿骨小心地包好,“这样,他就不会再半夜来敲门了。”
往回走的路上,壮壮突然指着天上:“毛叔你看!”只见祠堂方向飘着股黑烟,像是功德箱烧起来了。两人撒腿往回跑,到了祠堂才发现,功德箱好好的,是箱口的符纸在冒烟,而陈家丫头的帕子从箱缝里掉了出来,上面的半朵牡丹,不知何时绣完了,针脚歪歪扭扭的,像是用指血绣的。
梁柱上的水痕又冒了出来,这次不再是眼睛,而是些模糊的人影,有的在扫地,有的在纳鞋底,还有个小小的身影在追蝴蝶,看着像极了小时候的张屠户。
“它们……好像不那么吓人了。”壮壮喃喃道。
毛小方望着那些人影,突然想起赵老头木盒里最后一句话:“欠的债,总得有人还。埋了骨头,还了念想,它们才能走得安心。”他握紧了手里的铁锹,“下一个,该去西头的磨坊了。”
磨坊的标记旁画着个纺车,毛小方总觉得,那里藏着的,或许是段更沉的往事。而那些顺着墙角蔓延的水痕,正悄无声息地跟着他们,像条沉默的尾巴。
磨坊的木门虚掩着,推开门时,吱呀声在寂静的午后显得格外刺耳。磨坊中央的石磨还在缓缓转动,却不见推磨的人,只有磨盘缝隙里嵌着些花白的头发,像极了老磨坊主的发须。
“王婆婆?”壮壮试探着喊了一声。老磨坊主王婆婆十年前就没了,据说走的时候还坐在纺车旁,手里攥着没纺完的线。
石磨突然停了,磨盘上浮现出淡淡的印子,是个纺车的轮廓。毛小方蹲下身,指尖拂过磨盘上的刻痕——那不是磨损的痕迹,而是有人用指甲一点点抠出来的,密密麻麻,像无数根细线。
“看这儿。”壮壮指着磨盘下的暗格,那里藏着个竹篮,篮子里是些纺了一半的线轴,还有个布偶,布偶的肚子上绣着个“安”字,正是王婆婆的手艺。最底下压着张泛黄的纸,是张药方,字迹娟秀,末尾写着“给小石头退烧用”。
“小石头是王婆婆的孙子,”毛小方想起赵老头笔记里的记载,“当年出疹子,王婆婆夜里去采药,就再也没回来。”他拿起那个布偶,布偶的手掉了一只,断口处缠着根红线,线的另一头,系着磨盘的木轴。
石磨又转了起来,这次,磨盘上落满了白花花的线,那些线自动缠绕,渐渐织成件小小的襁褓,襁褓里裹着块碎玉,正是小石头小时候戴的长命锁。毛小方把布偶和碎玉放进木盒,磨盘转动的声音慢慢轻了,最后停在那里,像个卸下重担的老人。
走出磨坊时,夕阳正沉在西边的山头,把云彩染成了金红色。镇上的炊烟袅袅升起,家家户户的灯次第亮了,梁柱上的水痕不知何时已经干了,只留下淡淡的印子,像谁用指尖轻轻划过。
毛小方回到祠堂,把收集来的骨殖和遗物一一放进赵老头留下的木盒里,盒底刻着行小字:“尘归尘,土归土,念归念,路归路。”他盖上盒盖,听见“咔哒”一声轻响,像是有什么东西落了锁。
夜里,壮壮突然叫醒他:“毛叔,你看窗外!”月光下,镇上的影子都在往祠堂聚来,有张屠户爹的身影,正蹲在门槛上抽烟;有王婆婆的轮廓,坐在纺车旁,手里的线闪闪发光;还有陈家丫头,抱着她的画夹,站在月光里笑。
它们没有靠近,只是远远地站着,像在道别。毛小方推开窗,风带着桂花的香气飘进来,那些影子渐渐淡了,最后化作点点星光,融进了夜空。
第二天一早,毛小方带着木盒去了后山的空地。那里新挖了个土坑,他把木盒放进去,培上土,又在上面种了棵桂花树。壮壮在旁边插了块木牌,上面写着:“归处”。
后来,镇上的人都说,那年秋天的桂花格外香,祠堂的梁柱再没渗过水,井里的水甜丝丝的,再也没人见过那些吓人的影子。只有毛小方知道,不是它们走了,是留存在人间的念想找到了归宿,就像那棵桂花树,把根扎进了土里,把花香留给了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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