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漫过义庄的断墙时,巡抚带着官差已将盐仓围得水泄不通。阿秀站在晒谷场的老槐树下,看着官差从盐仓深处抬出十几个木箱,箱里的海盐堆里埋着泛黄的账册,每一页都记着二十年前的肮脏交易——盐商勾结官吏,将官盐私贩出境,秀才发现后连夜写了诉状,却被反咬一口,扣上“江洋大盗”的罪名。
“这箱是当年的刑具。”毛小方的剑挑开个黑木箱,里面的铁钩、烙铁上还沾着暗红的血垢,角落里压着块碎布,是秀才青衫上的料子,布角绣着朵小小的兰草,被血泡得发黑,却仍能看出针脚的秀气。阿秀的红线缠上碎布,线端传来轻微的颤动,像有人在轻轻抚摸那朵兰草。
老仵作被官差带走时,从怀里掏出个油布包,塞给阿秀:“这是当年他娘托我转交的平安符,我……我一直没敢给。”布包里是块桃木牌,上面刻着“平安”二字,边角被摩挲得发亮,牌后还粘着根灰白的头发——是秀才母亲的,她去年去世前,还在念叨“我儿是好人,会回来的”。
小海扛着斧头,在义庄后院掘出块青石板,下面埋着个陶罐,罐里是秀才的骨灰。骨灰里混着些细小的瓷片,是他小时候最喜欢的青花碗碎片,母亲曾说“等你中了举,就用这碗给你盛状元红”。阿秀将桃木牌放进陶罐,红线在罐口绕了三圈,像系了个温柔的结。
“该送他回家了。”阿秀抱着陶罐,往南而行。毛小方的剑在前面开路,剑气劈开挡路的荆棘;小海的斧头砍断缠绕的枯藤,在地上辟出条小道;达初背着那封家书,时不时停下来,对着月光辨认信上模糊的字迹。
秀才的家乡在三十里外的清溪村,村口的老槐树还活着,树干上刻着个歪歪扭扭的“秀”字,是他小时候刻的。村民们听说当年的“江洋大盗”竟是被冤枉的秀才,都围了过来,有人抹泪,有人叹气——当年他中了秀才,全村人都来道贺,他娘还摆了三天流水席,说要等儿子金榜题名,光宗耀祖。
“他娘走的时候,还攥着这张全家福呢。”村头的老婆婆颤巍巍地拿出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的秀才穿着长衫,站在母亲身后,笑得眉眼弯弯,怀里抱着本《论语》。阿秀将陶罐放在老婆婆手里,红线轻轻碰了碰照片上的秀才,仿佛在说“到家了”。
当晚,清溪村家家户户都挂起了灯笼,灯笼上贴着“清”字。阿秀站在秀才的坟前,看着毛小方将那些账册和刑具付之一炬,火光里,她仿佛看见穿青衫的虚影对着村民们拱手,又转头对着她笑,眼里没有恨,只有释然。
“他说谢谢。”阿秀轻声说,红线从袖中滑出,在坟头绕了个圈,然后化作点点光屑,飘向夜空,像无数颗小星星。毛小方的剑上还沾着火星,却透着股轻快的暖意;小海的斧头插在坟前的土里,斧刃映着灯笼的光,亮得像面小镜子;达初将家书放在墓碑前,风一吹,信纸轻轻颤动,像在低声朗读。
回程时,路过义庄,阿秀回头望了一眼。塌了的墙缝里,那株艾草长得更旺了,叶片上的露珠在月光下闪着光,像谁的眼泪落进了春天。墙里的棺钉已被官府收走,据说要熔铸成口警钟,挂在县衙门口,钟身上会刻上“冤者昭雪”四个大字。
“你说,他现在安安心了吗?”小海挠了挠头,斧头扛在肩上,晃悠悠地撞着后背。
阿秀摸了摸袖中的红线,线端还残留着桃木牌的温凉。她望着清溪村的方向,那里的灯笼还亮着,像片温暖的星海。“嗯,”轻轻轻点头,“你看,连月亮都跟着亮了。”
月光确实亮得很,铺在地上,像层银霜,把义庄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却再也没有半分阴森。远处的学堂传来孩子们的读书声,读的是《论语》里的“其身正,不令而行”,声音清脆,像串被风吹响的风铃,在甘田镇的夜空里,荡开一圈又一圈温柔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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