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槐刚抽芽,镇西头的古井突然泛出腥气。那气味不是寻常的泥腥,是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混着陈年的酒气,顺着井壁往上冒,在井口凝成层暗红的雾,雾里飘着无数根头发,黑的、白的、灰的,缠着指甲盖大小的碎骨,像被人从井里硬生生薅出来的。
“是‘血瓮’开了。”镇上的老酿酒匠瘫在井边,酒葫芦滚在地上,里面的酒全变成了黑血,“三十年前我爹往井里扔过只瓦瓮,说里面封着个淹死的戏子,怕她化成水鬼祸害人……现在这雾,跟当年封瓮时一模一样。”
阿秀的红线猛地窜出,缠住井口垂落的一缕白发。白发根部缠着枚银钗,钗头刻着半朵残梅——是柳月仙戏服上的同款,当年她沉河时,头上就插着这对梅花钗,另一只至今没找到。
“是柳姨的同门。”阿秀指尖发颤,红线传来的触感让她脊背发凉,“这头发不是自然脱落的,是被人连头皮扯下来的,你看钗尖的血垢,还带着皮肉的纹路。”
毛小方的剑鞘在井沿上划出火星,火星撞上红雾的瞬间,雾里突然炸开无数张人脸,个个面色青紫,七窍流着黑血,全是近三十年掉进井里淹死的人。其中一张脸突然转向老酿酒匠,嘴唇翕动着,口型拼出“救命”二字——是他十年前失踪的小儿子,当年有人看见他往井里扔过只绣花鞋。
“井里不止一个鬼。”毛小方的剑突然出鞘,剑气劈开红雾,露出井壁上密密麻麻的抓痕,“这些抓痕有新有旧,最深的能看见里面的砖石,是被人活活按着头往井里撞时抓的。”
小海的斧头突然劈向井边的老榆树,树身裂开道缝,里面滚出只腐朽的木箱,箱里装着十几双绣花鞋,每双鞋的鞋尖都绣着不同的花,牡丹、山茶、月季……最后一双是梅花,针脚歪歪扭扭,像是初学刺绣的人绣的——是柳月仙的师妹,当年跟着戏班来镇上演出,第二天就不见了踪影。
“她们都是戏班的姑娘。”阿秀认出鞋里的香包,是苏绣坊特供的“醉春坊”款,“有人把她们骗到井边,杀了扔进井里,再用瓦瓮封上,让她们永世不得超生。”
话音未落,井水突然“哗啦”一声暴涨,涌出的不是清水,是粘稠的黑血,血里浮着只巨大的瓦瓮,瓮口用铁链锁着,链环上缠着团黑发,发丝间露出只青灰色的手,指甲缝里嵌着井底的淤泥,正死死抠着瓮沿,像是要把瓮盖掀开。
“是‘血瓮煞’!”达初将糯米、黑狗血、桃木灰调成的符水往血里泼,符水落下的地方,黑血立刻沸腾,冒出的白烟里浮出个穿戏服的虚影,正对着众人作揖,水袖里露出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是被斧头砍的——是二十年前在井边被劫杀的戏班武生,当年他拼死护着师妹,却被人连砍七斧。
“他在指认凶手!”阿秀的红线缠上武生虚影的手腕,线端探进他的伤口,摸出片生锈的斧刃——是镇长家的旧斧头,刃口的缺口与武生伤口的形状分毫不差。
瓦瓮突然剧烈晃动,铁链“哐当”作响,瓮口的黑发突然暴涨,像无数条毒蛇,缠向最近的老酿酒匠。老酿酒匠吓得魂飞魄散,怀里掉出张泛黄的纸,是当年他爹写的收据:“收镇长银二十两,封井三日,不得外人靠近”。
“是你爹帮着封的瓮!”阿秀捡起收据,红线突然缠上老酿酒匠的手腕,“你小儿子发现了真相,才被他们扔进井里灭口!”
老酿酒匠突然疯哭起来:“我对不起他啊……他当年拿着这张纸跑回家,我怕镇长报复,把他锁在柴房……等我开门时,人已经没了……”
就在这时,瓦瓮的铁链突然绷断,瓮盖“砰”地炸开,里面飞出无数只血蝙蝠,每只蝙蝠的翅膀上都印着张人脸,是井里淹死的冤魂。它们扑向井口的红雾,雾气瞬间变成血红色,罩向镇中心的方向——那里正在办庙会,到处是穿戏服的演员,像极了当年的戏班。
“它们要杀穿戏服的人报仇!”毛小方的剑燃起金光,剑气在头顶织成道金网,蝙蝠撞在网上,发出“滋滋”的灼烧声,化作滩滩血水,“这些冤魂被戏服刺激,认不出仇人,见穿戏服的就杀!”
小海的斧头劈向瓦瓮,斧刃嵌入瓮身的瞬间,瓮里传出无数个女人的惨叫,其中一个声音特别凄厉,像用指甲刮过玻璃——是柳月仙的师妹,她的声音阿秀在戏班旧谱里听过,清越得像山涧的泉水。
“师妹!”阿秀的红线缠上瓮口的黑发,线端的血珠滴在黑发上,黑发突然软化,露出里面的银钗——是柳月仙的另一只梅花钗,钗尖还沾着师妹的血。
“找到你了。”阿秀的眼泪落在钗上,钗头的梅花突然绽放,映出师妹最后的画面:她被绑在井边,镇长的师爷举着斧头,她却死死护着怀里的戏服,那是柳月仙送她的出师礼。
瓦瓮在梅花光里剧烈颤抖,瓮身裂开无数道缝,露出里面的真相:底层是七具戏班姑娘的骸骨,中层是被按进井里的镇民,最上面压着的,是老酿酒匠小儿子的尸骨,他怀里还揣着那只梅花绣鞋,鞋里缝着张字条:“井里有瓮,瓮里有鬼,救她们”。
“破!”毛小方的剑突然化作道金芒,刺穿瓦瓮的瞬间,所有冤魂虚影同时飞出,组成个巨大的戏班阵容,武生在前开路,姑娘们举着水袖,对着庙会的方向作了个揖,然后渐渐消散在晨光里。她们不是去报仇,是想再看一眼当年没能演完的戏。
井水慢慢退去,露出井底的淤泥,淤泥里躺着枚完整的梅花钗,是柳月仙的。阿秀将两只钗拼在一起,正好组成朵完整的梅花,钗尖的血垢在阳光下渐渐变淡,露出底下温润的银质。
老酿酒匠跪在井边,将那张收据烧成灰,撒进井里:“爹错了……儿子错了……现在就拆了这井,让你们重见天日。”
小海扛着斧头往庙会走,他要去告诉那些穿戏服的演员,别怕,“冤魂已经走了,她们只是想再看场戏。”
达初蹲在井边,用布包起那片生锈的斧刃,刃口的缺口在阳光下闪着光,像在诉说当年的暴行。“阿秀,”他轻声说,“你看,再深的井,也藏不住真相。”
阿秀握着拼好的梅花钗,站在晨光里,看着村民们开始拆井。井砖被一块块搬开,每块砖上都留着淡淡的血痕,像开在石头上的花。她知道,这甘田镇最阴森的不是血瓮,是人心的深不见底;最让人毛骨悚然的不是冤魂,是那些被刻意掩盖的罪恶。
而那些炫酷的打斗,扣人心弦的对峙,不过是想让这些沉在井底的冤魂,终于能在光里伸直腰杆——就像此刻拼在一起的梅花钗,哪怕断过、染过血,也能在阳光下,映出完整的模样。
庙会的戏台上,突然响起《游园惊梦》的调子,是柳月仙的师妹最爱的唱段。阿秀抬头望去,只见台上的花旦水袖翻飞,像极了刚才消散的虚影,而台下的观众里,有个穿蓝布衫的老者正在抹泪,是老酿酒匠,他手里攥着只新做的梅花绣鞋,针脚笨拙,却异常认真。
风穿过戏台,带着戏文的婉转,在甘田镇的上空轻轻回荡,仿佛在说:所有被掩埋的,终会被记起;所有受委屈的,终会被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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