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槐下余温
雷罡彻底消散后的第三个春天,青石镇的老槐树抽出了新绿,枝桠间挂着孩子们系的红布条,风一吹,哗啦啦地响,像串不停歇的笑声。
毛小方坐在槐树下的石凳上,看着念玫和镇上的孩子们围着树追逐打闹。小姑娘已经长到他腰际高了,梳着和当年黑玫瑰一样利落的发髻,跑起来时,脖子上的银锁叮咚作响,铜钱吊坠在阳光下闪着光。
“毛道长,你看我摘的槐花!”念玫捧着把雪白的槐花跑过来,花瓣沾了她满脸,“我娘说用这个蒸糕最香,你要不要尝尝?”
毛小方接过槐花,指尖触到花瓣的清甜。他想起黑玫瑰总爱偷摘镇西头的槐花,回来时衣襟里鼓鼓囊囊,被刺扎了也不吭声,只咧着嘴笑说“这下有甜的了”。
“回去让你娘蒸吧。”他把槐花递回去,“我这里还有去年的陈米,拿去掺着用。”
念玫脆生生地应了,又跑回孩子堆里。小海端着个木盆从义庄出来,里面是刚搓好的草绳,准备给镇上的牛栏换绳子。
“师父,张保长说村西头的水渠堵了,想请您去看看风水,是不是动了什么忌讳。”小海蹲在树下编草绳,“他还说,要是您去,就把他家新酿的米酒送一坛来。”
毛小方笑了笑:“水渠堵了是泥沙的事,跟风水无关。让他组织人清一清就好,米酒我倒是可以去尝尝。”
这些年,镇上的邪祟少了,他倒更像个寻常的老人,帮着看看牲口、修修农具,偶尔画几张平安符,日子过得平淡却踏实。只是那枚铜钱依旧贴身带着,玉扳指也摆在供桌最显眼的地方,像是在提醒着什么。
傍晚时分,念玫真的端了盘槐花糕来,还冒着热气。她娘跟在后面,是个眉眼温婉的妇人,见到毛小方就笑:“毛道长,您尝尝,玫儿非说要您先吃第一块。”
毛小方接过糕点,入口是熟悉的清甜,和记忆里黑玫瑰藏在床板下的那包桂花糕,竟有几分相似。他看向妇人,忽然明白她为何总让念玫来义庄——有些念想,不必说破,却能代代相传。
“手艺好。”他赞道,“比当年……比我吃过的都好。”
妇人笑着道谢,又说了些家常,才带着念玫回去。夕阳把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银锁的叮咚声随着脚步渐远,却像落在了心尖上,轻轻一颤。
夜里,毛小方坐在灯下翻看着一本旧账簿,上面记着这些年镇上的人情往来,谁家生了孩子,谁家添了牲口,一笔一笔,字迹渐渐从工整变得有些歪斜。
窗外传来一阵轻响,像是有人在敲窗。他抬头,看见窗台上放着个小小的纸包,里面是几颗饱满的红枣,旁边压着片槐树叶——是念玫偷偷放在这儿的,这孩子总学她娘当年的样子,爱留些小物件。
他拿起一颗红枣,慢慢嚼着。甜意漫开时,檐角的铜铃忽然轻轻响了,一声,又一声,像是有人站在院里,正仰头看着月亮。
毛小方没有起身,只是对着窗外轻声道:“今年的槐花糕,比你做的甜。”
铜铃又响了两声,像是声回应,随后便归于寂静。
第二天一早,小海发现院角的石榴树开花了,火红的花朵缀在枝头,比往年开得都盛。他跑去告诉毛小方,却见师父正坐在供桌前,手里拿着那枚铜钱,对着玉扳指喃喃自语,阳光落在他脸上,沟壑里都盛着暖意。
“师父,您看那石榴花!”
毛小方抬头,望向窗外。火红的花影映在窗纸上,像团跳动的火焰。他想起很多年前,那个总爱翻墙的身影,想起万尸窟里决绝的一推,想起元宵夜消散的金光——原来所有的告别,都不是终点。
就像这老槐树,年年抽出新绿;像这铜铃,总在有风的夜里轻响;像这枚铜钱,永远带着心口的温度。
他将铜钱放回怀里,站起身:“走,去看看水渠。”
小海愣了愣,随即笑着跟上。师徒俩的身影走在晨光里,影子被拉得很长,渐渐融入镇上苏醒的烟火气中。
义庄的门虚掩着,供桌上的玉扳指在阳光下泛着淡光,与窗外的石榴花相映,温暖得像个永远不会结束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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