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不能解释一下,为何您从来不拿赢到的钱呢?”
“这是师父教我的第一课,也是我在祖师爷面前诚心立誓过的:我们这一支,绝不去赢穷人钱,不与走投无路的人赌,不赌手足、房地、老婆,不开赌场,不能劝赌;我个人也对以赌营生、逼到别人家破人亡的行为深恶痛绝,于是也自己给自己立了规矩,可以用自己的赌术赚钱,但不能自己去下注。”
“哗,也就是说,‘千王传人’只能参加赌术比赛取得奖金、或者受人雇佣拿佣金,却不能直接赢取筹码咯?”
“也不能这么说,像是贵台请我来参加节目,不是也给了我少少演出费吗?”
“程先生真是幽默。有听众打来电话,认为您给自己立规矩是多此一举,您对此如何回应呢?”
“……这位听众,总有一天你会明白,‘规矩’的存在是为了保护所有人,包括我们自己在内;你可能觉得自己有能耐在规矩之外强过他人,但世上总会出现比你拳头更大、比你更狠、更不守规矩的人,你会有一天站在弱势地位。”
“可是有很多人会觉得,即使如此,规矩也应该是自己立给别人,而不是自己立给自己,每个人都想自由嘛。”
“能够从外部压力和一时冲动之下限制自己的行为,才称得上对自己有‘控制力’,连自己都不能控制,又何谈自由呢?我给自己立的规矩,是基于我自己的价值观,没有人强迫我,这正是我之自由选择、是高于外物裹挟之真正自由。”
“好深奥啊,不愧为千王传人,感觉话里有禅机喔。”
“感谢感谢,不过比起禅,我更中意‘道’。”
……
旁边突然伸来一只手,啪的一声把收音机关掉,接着是年轻男人不耐烦的声音:
“白录了,这家伙根本没说什么赌术的事,只顾着故弄玄虚,站着说话不腰疼。什么‘千王传人’,要是让他吃了上顿没下顿、看他还会不会一分钱不赢。”
正坐在收音机旁的高马尾女孩一巴掌拍掉伸来的手,不满地说:“你呀,你要是像人家那么有钱,当然也能站着说话。我爸妈现在说要见见你陈小刀,你说怎么办?”
如同这个时代香港许多年轻人一样穿着黑色的夹克衫、内搭白色t恤、下面穿着牛仔裤和运动鞋,陈小刀靠在桌边吊儿郎当地晃着脚嚼着口香糖,对于女友阿珍抛出的话题毫不在乎地回应:“要见就见喽,有什么怎么办。”
阿珍恨铁不成钢地说:“你当是找你聊赛马呀?我爸妈问你是做什么工作,问我们什么时候结婚!”
陈小刀想了想,还嘴说:“……还不是想问我有多少钱。等我赢了钱,买了像是山顶别墅那样的大房子,我俩一起住、把外婆也接过去,之后还怕他们不同意?”
阿珍看了看周围的环境。
这是刀仔外婆的祖屋,就跟乡下其他房子一样面积不大,上下两层中间是木板隔开的,上下楼梯简陋得踩上去都吱吱响,屋子里连墙都未涂;
他父母过世之后,他就一直赖在这里,吃饭都得靠外婆,平时在外厮混、赌钱,身上除了吃饭加油,能有个一百块都烧高香了。
更多的时候,他身上还欠着别人的钱。
想住别墅?照这样下去,千八百年都未必够。
“……跟你说也没用。”她叹了口气,主动结束了这个话题。
就在两人说话之时,门外突然响起由远及近的呼喊声。
“大哥……大哥!”
“乌鸦?干什么,叫魂啊。”陈小刀走过去拉开门,没好气地训斥。
跑过来的正是他小弟乌鸦,此时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大哥……我把车……开回来的时候,经过……大口九的档子,那里围了……好多人……听、听说千王传人来了!”
“不会吧,大口九的档子那么小,也会被看上?……不行,我们也去看看。”
陈小刀眼睛一转,立刻回头抓起桌上的打火机,朝着门外就走。
阿珍连忙跟上,跳起来作势踢了刀仔一脚,说着:“想扔下我啊,我也要去!”
“一起去嘛,快走快走!”
陈小刀翻过引擎盖迅速坐上了驾驶位,等小弟和女友都上车之后立即一个甩尾,车子后面扬起一阵尘土,朝着村外去了。
这辆破车好像一个被肺部慢性病折磨多年的患者,每开出几十米引擎盖下面就呼呼作响,整辆车还在不断打颤、车门连接处嗡嗡地叫,甚至空调都不能开,一开就有烧焦的味道混着汽油味冒出来。
只是陈小刀却丝毫不以为意,只是把油门踩得更狠,直到车子驶出村子范围、来到较为繁华的城镇,一头扎进白漆画得歪歪扭扭的停车位里。
“你再这样开车,我早晚被你颠死。”阿珍说,赶紧开门下车,咳了好几下才算完。
陈小刀也下车搂了搂她的肩膀,哄劝道:“等我有钱了买台新车专门给你开,好不好?好了,快去看看大口九那边什么情况。”
几人眼前,那隐藏在杂货店后面二楼的赌档里,已经挤得满满当当,人都堵到楼梯口了;
背后还有几辆车停下,几个胸前挂牌的人拿着照相机跳下车,看来是记者之流。
陈小刀一看这样,赶忙拉起阿珍的手:“快快,再不挤就挤不进去了。”
他抓着自己的女友,靠着年轻人的体力、肩膀向前挤开了一团团的人群,终于得以冲进二楼,挤到了最前排。
眼前大口九的赌档里只剩了一张赌桌还摆在中间,相貌凶恶的大口九坐在一边,而另一边则坐着个神情放松、玩世不恭乃至于有些嚣张的年轻男人。
年轻男人身后,有个瘦削精干的男人,还有个美艳的女子。
不用说,这一定就是“千王传人”程真了。
此时他正开口说话:“……大傻哥,你连输了三局了,掷骰子、show hand、麻将你全都不是对手,还不肯服?”
“我叫大口九,不是大傻!”大口九恶形恶状地大声回答,“你叫我关掉赌档,那绝不可能,还有最后一局,我还没输尽。”
程真两手一摊:“那好啊,我继续陪你玩,这局玩什么?”
大口九咬了咬牙,啪地一拍桌子,把周围的人吓了一跳:“这局我们来玩抽乌龟!……你们看什么看,我就是要玩抽乌龟,我死都要玩!”
人群中传来低低的哄笑,连陈小刀都忍不住笑了两声。
程真无奈地摇摇头:“两个人也能玩抽乌龟?那来吧。”
很快一副牌被洗牌,均分后二人先转身、由荷官混入一张Joker,然后二人转回来盲选;
拿到手牌之后首先弃掉手中所有对子,然后剩下牌少的一方先抽对方一张手牌,两个人轮流抽牌,组成新对子也要弃入牌堆,直到最后某人手里只剩一张Joker为止,这就是抽乌龟了。
以程真“鬼手”的能力,在对手没注意的情况下把Joker换到对方手指下简直轻而易举,在乌龟牌上做个微小的、只有自己能看到的标记也根本不是难事。
没过几分钟,程真扔下一对6,又一次摊开手:“我没牌了,你又输了。”
大口九嘴里咒骂着,狠狠把手里那张Joker扔在桌面上,说道:“妈的,我大口九愿赌服输,不就是关了档子吗,大不了我还去开我的当铺!”
程真站起身,双手插兜笑着说:“大傻哥,以你这种赌技,平时肯定也赚不到几个钱,还不是靠千人为生?早点收心去干正事,说不定还能多赚点,哈哈。”
“臭小子,我的名字不是大傻,是大口九!”
不理大口九的牢骚,程真转过身就要离开,周围挤进来的记者立刻举起相机,闪光灯欻欻地成片亮起。
“程生,方便接受访问吗?”
“程生,为什么选了这家赌档?”
“看这里,程生!”
……人群里的陈小刀举起手挡住眼睛,心里不由得生出一股艳羡之情。
哎,大家都是二十岁出头,为啥对方就能走到哪赢到哪、不缺钱花,而自己就连个大口九也摆不平,欠人的钱连利息都还不起?
明明自己在家也有专心练习扑克牌,明明自己的手也已经很快了,只要给个机会,未必就比程真差了。
对了,刚才自己好像看到,这“千王传人”在抽乌龟的时候,在牌角那留下了一点痕迹……
“不是好像,是真的,刚才我分明看到那张牌背面有点反光!”
陈小刀看了看四周,突然生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在这么多记者面前,假如我赢过了这“千王传人”,是不是就会立刻打响名号?
到时候,恐怕那放高利贷的花柳成,都要屁滚尿流地跑过来叫自己“刀哥”,给自己擦鞋呀!
“等一等!”他突然大叫一声。
身边的女友阿珍都被吓了一跳,其他人更是突然转过头来瞪着他。
陈小刀叫出声后就有点后悔,只不过到了这种时候,哪怕他再想退缩也是没用的了。
安静了几秒之后,他又一次鼓足勇气喊道:“你在鬼牌上做标记,我看到了!你敢不敢跟我再赌一把抽乌龟?”
回过头来的程真饶有兴致地笑了笑:“赌局都结束了,你才喊破我出老千,不是晚了点?不过我这个人就是这么有亲和力,只要你不逼我下注,那玩一把也不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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