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将计就计，请君入瓮
竹意斋墙角的石缝，成了连接内外的一处隐秘节点。青黛派去的人，如同最耐心的猎手，在暗处静静蛰伏，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片区域。
苏云昭并未急于取出那个纸团。她在等，等那个与柳依依联络的人出现。贸然取信，只会打草惊蛇。她要的，是人赃并获，是顺藤摸瓜。
等待并未持续太久。次日黄昏，天色将暗未暗，一个穿着粗使仆役衣衫、低头缩肩的身影，鬼鬼祟祟地溜达到竹林附近，假装清理落叶，目光却不时瞟向那处石缝。就在他迅速伸手，欲将石缝中的东西取出时，早已埋伏在侧的护卫如同猎豹般扑出，瞬间将其制服，堵住了嘴巴！
消息立刻报到了听雪苑。
“娘娘，人抓到了！是外院负责运送泔水杂物的一个老仆，姓王，人都叫他王老蔫，平日看着老实巴交，没想到……”青黛语气中带着一丝兴奋。
“带他去西厢房，本妃亲自问话。”苏云昭放下手中的书卷，神色冷静。西厢房是听雪苑最偏僻的一处，适合“问话”。
昏暗的厢房内，王老蔫被捆得结结实实，跪在地上，吓得面无人色，浑身抖如筛糠。
苏云昭端坐上位，并未让人点灯，只有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天光，勾勒出她清冷的身影，更添几分压迫感。
“王老蔫，”她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响起，平淡无波，却带着刺骨的寒意，“说说吧，谁让你去取那石缝里的东西？取来又要交给谁？”
“王……王妃娘娘饶命！饶命啊！”王老蔫涕泪横流，磕头如捣蒜，“是……是小的鬼迷心窍！是……是柳美人身边的碧珠……不，不是，是柳美人之前给过小的银子，让小的偶尔帮她递些消息出府，这次……这次她说只是传个平安信给她娘家兄长，小的……小的真不知道是什么要紧东西啊！”
他慌乱之下，语无伦次，依旧试图将事情推到已经死无对证的碧珠和“娘家兄长”身上。
苏云昭冷笑一声：“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青黛，将他带下去，好好‘伺候’，让他想清楚了再说。”
所谓的“伺候”，自然不是普通的问话。苏云昭深知，对这种不见真章不松口的小角色，必须施以雷霆手段。
“不！不要！娘娘饶命！我说！我说！”王老蔫彻底崩溃，瘫软在地，“是……是锦瑟姑姑！是长春宫的锦瑟姑姑让小的做的！她抓住了小的儿子在铺子里偷东西的把柄，威胁小的若不听命，就要送官法办！小的……小的也是被逼无奈啊！”
锦瑟！果然是她！林贵妃的心腹！
“她让你传递什么消息？又是如何接头？”苏云昭追问。
“每次都是不同的法子……有时是塞在泔水桶的夹层，有时是放在城西土地庙的香炉底下……这次是让小的取了石缝里的东西，明日午时，混在送往城外农庄的菜蔬车里，自会有人接应……”王老蔫一股脑地全招了。
苏云昭心中明了。林贵妃即便被禁足，依然能通过锦瑟遥控指挥，试图与柳依依保持联系。她们想知道什么？王府内的动向？还是想继续利用柳依依做些什么？
她沉吟片刻，心中已有了计较。
“将他带下去，严加看管，不许走漏半点风声。”苏云昭吩咐道。
护卫将瘫软的王老蔫拖了下去。
“娘娘，我们接下来怎么办？是否立刻禀报王爷，或是宫中？”青黛问道。
“不。”苏云昭摇头，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禀报上去，最多再打死一个锦瑟，动不了林贵妃的根本。她们既然想传递消息，那我们就……帮她们一把。”
“娘娘的意思是？”
“将计就计。”苏云昭唇角微勾，“王老蔫不是说明日午时，借送菜车传递吗？那我们就准备一份‘大礼’，让她们好好接收。”
她立刻吩咐青黛，去将王老蔫身上搜出的那个小纸团取来。纸团被小心地展开，上面只有寥寥数字，用的是某种暗语，苏云昭一时也无法完全破译，但其中“安好”、“待命”等字眼依稀可辨，显然是柳依依在报平安并请示下一步指令。
苏云昭略一思索，提笔模仿柳依依的笔迹和口吻（她早已让青黛暗中收集），重新写了一张纸条。上面用同样的暗语写道：“事有转机，苏氏似有拉拢之意，然其戒备甚深。需金银打点，并明确后续安排，方可取信。急。”
她将这张假纸条重新卷好，交给青黛：“去找文砚，让他设法弄一些无关紧要、但看起来像是密信往来痕迹的旧纸张和特殊墨水，将这张纸条做旧，务必看不出破绽。明日，让王老蔫按原计划，将这份‘信’送出去。”
青黛眼睛一亮，明白了苏云昭的意图：“娘娘是想……引蛇出洞，看看她们下一步要做什么，甚至……骗取她们的银钱和计划？”
“不错。”苏云昭点头，“林贵妃被禁足，手中能动用的资源和与外界的联系必然受限。我们不仅要截断她们的联络，还要反过来利用这条线，消耗她们，麻痹她们，甚至……获取她们真正的意图。”
这是一步险棋，但也是一步能化被动为主动的妙棋。
“奴婢明白了！这就去办！”青黛领命，匆匆而去。
苏云昭独自坐在昏暗的厢房内，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窗外，夜色已浓。她知道，自己正在下一盘越来越复杂的棋。对手不止一个，明处的林贵妃，暗处的神秘势力，还有那些冷眼旁观、随时可能落井下石的其他人。
但她无所畏惧。灵泉滋养着她的身体与精神，一次次危机磨练着她的意志与智慧。她已不再是那个初入王府、茫然无措的苏云昭。她是执棋者，而非棋子。
次日午时，伪装好的“密信”随着送菜车，顺利地被送出了王府。苏云昭的人暗中跟随，确认了接应的人——是一个看似普通农妇打扮的女子，在城外接手后，迅速消失在人群中。
消息传回，苏云昭并不意外。对方行事谨慎，不会轻易暴露核心人物。
“继续盯着那个接头的农妇，查清她的落脚点和接触的人。但不要靠得太近，以免被发现。”苏云昭吩咐道。
“是。”
接下来的几天，王府内外一片风平浪静。但苏云昭知道，暗流正在涌动。她在等，等对方的回应，等那条被惊动的蛇，露出更多的破绽。
期间，夜玄宸来过一次，闲谈间提及朝中有人弹劾林相治家不严，纵容仆役在外仗势欺人，虽未涉及宫闱，但也让林相颇为狼狈。苏云昭只是静静听着，并未多言，心中却知，这或许是皇帝继续打压林家的信号，也间接印证了她之前反击的有效性。
终于，在假密信送出后的第五日，通过监视那个农妇的线报，青黛带回了一个重要的消息——那农妇与一个经常出入京城某家着名乐坊“百花楼”的琴师有过接触！
百花楼？琴师？
苏云昭眸光一凝。这似乎……与林贵妃一贯的风格有些不符。林贵妃手段狠辣直接，多是利用权势和宫中势力，与乐坊妓馆这类三教九流之地牵扯不深。难道……这背后，真的还有另一股势力？那个神秘的“斗篷人”？
线索似乎开始指向一个更复杂的方向。
“查！重点查那个琴师！还有百花楼的背景！”苏云昭当即下令。她感觉，自己似乎正在接近一个更大的秘密。
一张无形的网，以听雪苑为中心，向着王府内外，向着京城深处，悄然撒开。而苏云昭，便是那稳坐中军帐的执网人，冷静地观察着每一丝风吹草动，准备着……请君入瓮。
第四十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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