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晏之目光扫过眼前的情形,脚步微微一顿,心中掠过一丝讶异。
他分明记得,就在两刻钟前,谢衡在驿站以“府中有要事”为由,行色匆匆离去,此刻却出现在僻静的巷弄中,与央宁站在一处。
他本是打算直接回宫的,可不知为何,车行至半路,竟鬼使神差地,吩咐车夫绕道来了榆林巷口。
此刻见到眼前这番光景,他温润的眸底深处,闪过微光,直觉告诉他,有些不对劲。
他走上前:“这琴瞧着颇为别致,可是在向世子讨教琴艺?”
程央宁心中不由暗叹。
裴晏之当真是七窍玲珑心,连台阶都替她找得这般天衣无缝。
不等她开口,谢衡抢先道:“殿下,天色已经不早,四小姐该回府了。府中老夫人还在等候,不宜久留。”
裴晏之心中疑虑更深了一分。
以他对谢衡的了解,此人性情冷峻自持,行事向来磊落,若非必要,绝不会轻易扯谎,更遑论是这等小事,今日为何要骗他?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
谢衡是他挚友,他深知其为人正直,或许真的只是凑巧在此相遇,定是自己多想了。
想到此处,裴晏之微微颔首,体贴道:“谢兄所言极是,孤送央宁回府吧,也免得老夫人挂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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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府木桥处,程清瑶正倚在朱红色的木桥栏杆上,心不在焉喂着锦鲤。
斑斓的鱼群争相抢食,搅动一池春水,却未能搅动眉宇间抹挥之不去的阴郁。
她侧过身,声音放得又轻又柔,带着刻意的关切:“阿兄莫要再为母亲的事忧心了。”
“我知道阿兄心中难过,可我们总要往前看不是?如今这般,与那边彻底断了干净,对咱们伯府,对阿兄你的前程,才是最好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观察着程律书的神色。
父亲的心思明显偏向赵姨娘,而她这个曾经风光的嫡女,地位一落千丈。
如今府中,她能倚仗的,只有程律书。她必须牢牢抓住这份亲情,至少要让他站在自己这边。
程律书对她的示好毫无反应。
听到她的话,眼中掠过一丝不耐,声音冷硬打断她:“我还有事要处理,先走了。”
程清瑶看着离开的背影,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随即化为羞愤与恼怒。
她心中尖叫。
以往哪次不是程律书千方百计地哄着她,顺着她。如今自己放下身段来安抚他,他竟敢给自己甩脸色看。
真是热脸贴了冷屁股!
正当她胸中怒气翻涌之时,瞥见一道窈窕的身影正从小径另一端缓缓走来。
她怀中,还抱着一张琴。
程清瑶死死钉在了那张琴上。
她自幼习琴,一眼便看出那张琴木质温润,岳山处镶嵌的贝母虽不张扬,却透着低调的奢华,定是价值不菲的珍品。
她立刻挺直了腰背,声音拔高:“这都什么时候了?夫人还在暗无天日的大牢里受苦受难,生死未卜,你倒是好雅兴,还有闲情逸致去摆弄那些风花雪月的玩意儿?”
“莫非是觉得夫人倒了,你这日子反倒过得更加滋润自在了不成?”
虽然没能亲眼看到孟婉君接到休书时的惨状,但光是想象,便足以让她心中暗爽不已。
程央宁淡淡瞥了她一眼,反唇相讥:“你不也一样有闲情在此喂鱼赏景吗?五十步笑百步,何必?”
程清瑶被她顶了回来,脸色一僵,顿时有些恼羞成怒:“我怎能与你一样,我又不是她女儿!”
程央宁冷笑:“我劝你谨言慎行。她如今已是一纸休书、断绝亲缘的罪人,与伯府再无瓜葛。”
“你若再张口闭口将她挂在嘴边,被哪个有心之人听去,传到父亲耳中,你猜父亲是会赞你孝心可嘉,还是嫌你不知分寸,再次将你禁足在祠堂,好好反省?”
“禁足”二字,让程清瑶火气更盛。
自从程央宁回府,她不是被罚跪祠堂,就是被禁足思过,颜面尽失!
程央宁可没有闲功夫和她拌嘴,抱着琴往长乐苑走,刚走到月洞门前,察觉墙角阴影里立着一道挺拔身影。
苍术见到她,眼睛倏地亮了起来,仿佛注入了星光。
“小姐。”
程央宁心中了然,只淡淡吩咐道:“既然阁主大驾光临,便请他去院中亭子里坐坐吧。”
长乐苑里伺候的人,都是她回府后敲打过的,口风紧,懂规矩,知道什么该看,什么该听,什么该烂在肚子里。
她径直走进正屋,浅夏上前接过她怀中的琴,眼中闪过惊艳,小声赞叹道:“小姐,这琴真漂亮,奴婢先给您收起来?”
“好。”程央宁随口应道,目光透过半开的支摘窗,落在庭院凉亭里。
亭角已挂起了灯笼。
她缓步走了出去,苍术立刻跟在她身边。
墨尘嗓门不小,咋咋呼呼开口:“我说,你又给这榆木疙瘩灌了什么迷魂汤了,让他铁了心要留在这当差?”
“也让我学学呗,回去也好多招揽几个伙计。”
苍术不满:“与我家小姐无关,你莫要妄加揣测,唐突了小姐。”
墨尘夸张地翻了个白眼。
得!
这傻小子算是彻底被这位伯府四小姐给收得服服帖帖了,没救了!
不过转念一想,这位伯府四小姐回府后搅动的风云,连宫中命案似乎都有她的影子,能把苍术这样的人收拾得死心塌地,好像也不稀奇。
程央宁声音不高:“天机阁人才济济,一件已然不属于阁主的兵器,即便强行索回,也难免心存芥蒂,失了锋利。既已得不到,又何必执着?”
墨尘没好气哼道:“你说得轻巧,你是没坐在我这个位置上,不知道当家的难处。”
他眉头拧成了疙瘩,一副“你根本不懂”的模样。
程央宁连眉梢都未曾动一下:“坐在这位置上很难吗?”
墨尘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狸猫,立刻坐直了身子,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嗤笑一声:“你说呢?”
打点各方势力,处理江湖恩怨,还要防着内部有人捅刀子,这位置是那么好坐的?
程央宁轻飘飘道:“我确实不懂这其中关窍,不如你让我坐坐你这位置,亲自体验一番?”
“也好叫我明白,究竟难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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