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义侯府里,洛祈川手里拿着一柄银质刻刀,正对着手里的黄杨木较劲。
他本以为雕刻简单上手,谁知道这般麻烦,偏偏他又是个不服输的主,一连几日待在书房,连最爱的疾风都搁下了。
手里的木料初具人形,雕工实在生涩,面部轮廓深浅不一,鼻梁略有些歪斜,发髻更是糊成一片。
唯有裙摆处的皱褶被他反复修琢,勉强刻出几分韵味。
木桌上的灰兔子埋头啃着鲜草。
侯夫人扶着门框望进来,险些疑心自己花了眼。
她那平日里一刻都闲不住的混世魔王,竟安安分分坐在书房雕木头?
起初听小厮说起,她还不信。
真是让她开了眼。
侯夫人故意加重脚步走进来,珠钗轻响:“川儿怎么不去跑马射柳,躲在书房摆弄起木头疙瘩来了?”
“听闻你这几日搜罗了一车黄杨木,要改成当木匠不成?”
洛祈川头也不抬,刀尖小心勾勒着木人衣袖:“母亲小声些,儿子有要事要忙。”
窗外日光在他眉眼上洒落,细碎的木屑在光柱中纷飞旋转。
侯夫人好奇凑过去,笑着打量不成形的木雕:“让我瞧瞧是什么正事?”
她看着身形僵硬、面容模糊的木雕,嘴角的笑意收敛了些。
洛祈川毫不含糊把木雕送到她面前,很自豪地扬眉:“好不好看?”
侯夫人捧场道:“这便是永安伯府的四小姐?”
洛祈川手一顿,刻刀险些滑落:“母亲怎么知道?”
侯夫人眼底荡开笑意,点了点他额头:“你是我生出来的,脑子里想什么,我还不清楚?”
“这阵子突然安静下来,雕的又是女子像,不是程四小姐还能是谁?”
洛祈川顿时眉飞色舞,献宝似的把木雕放在她面前:“母亲觉得怎么样,好不好看?”
侯夫人接过木雕仔细端详,忍俊不禁地摇摇头:“这块木头疙瘩,你说它是烧火木头我都信。”
洛祈川拿回木雕,用衣袖擦了擦:“眼下是差些火候,等我练好了手艺,定要雕个漂亮的送给她。”
侯夫人眼底带着几分促狭:“川儿这般上心,莫非心中喜欢程四小姐?”
洛祈川耳根微红,一点也没遮掩,仰起头道:“她自然值得喜欢,聪明又漂亮,便是骂起人来也好听!”
侯夫人眼底笑意更深:“既如此,可要我去永安伯府替你去提亲?早早定下也省得你日日魂不守舍。”
“不急,”洛祈川非常有自信,“我的事情我自己来,等时机到了,自会告诉母亲。”
程央宁主动亲了他,便是两情相悦的明证。既是两情相悦,便不需要母亲插手。
侯夫人也没坚持:“好好好,你自己心里琢磨便是。”
她本就不在乎门第之见,只要川儿真心喜欢,那姑娘家世清白,品性端正便好。
她巴不得有人能治住这泼猴。
洛祈川刚拿起刻刀,眸光动了动,扯住侯夫人的衣袖:“母亲定是还没见过她,要不也整个什么宴会?”
他都好几日没见程央宁了,也不知道她心里有没有念起他。
真是个没良心的家伙!
侯夫人故意颦眉,嗔怪道:“你当办宴是捏泥人呢?”
她掰着手细数:“得先定章程,拟名单,准备花笺,又要备席面,布置院子和安排歌舞杂戏,还得调动府中下人分管各处……”
“林林总总,没个十天半月细细筹备,哪能办得像样?”
洛祈川嬉笑,晃了晃她衣袖:“母亲最厉害了,随便一个宴会便成,对母亲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
侯夫人被缠得没办法,终是软了心,笑着拍开他的手:“罢了罢了,过两日我便以新得的庐山云雾为由,办个小宴总成了吧。”
话音刚落,洛祈川拎着兔笼转身往外走,衣袍带起木桌上纷纷扬扬的木屑,“多谢母亲,儿子这便去告诉她一声。”
侯夫人连忙唤他:“急什么,帖子还没写,像什么样子?”
洛祈川早已经跑远,声音从廊下飞扬而来,带着满腔赤诚:“亲自去才有诚意!”
*
长乐苑。
程央宁梳着简单的发髻,正俯身修剪一株开得正盛的茉莉,雪白花瓣落在青石砖头,清香四溢。
旁侧的木槿探出淡粉色花瓣。
苍术提着青瓷水壶,目光总是忍不住飘向她侧脸上。
他昨晚特意歇息的早,早上又用冷水冰了眼睛,还拿小铜镜照了半晌,只觉得眸清如水,眼睫都比平日更分明了些。
小姐若是看他一眼,指定挪不开道。
见她抬眸,苍术连忙绷直背脊,努力调整好最佳角度。
“发什么呆,该浇水了。”
苍术耳根一热,慌忙俯身浇灌花丛。清冽的井水溅起细雾,有几滴溅在她绣鞋上。
程央宁瞧他笨手笨脚的模样,目光落在他颤抖的长睫上:“你今日总是瞧我,是不是想让我看你的眼睛?”
苍术抿唇,声音发紧:“小姐上回说我的眼睛好看,我想让小姐看……”
还想让小姐亲。
程央宁朝他逼近:“那你低下头,让我再仔细瞧瞧。”
苍术呼吸一滞,下意识单膝跪地。阳光落在他微扬的面庞上,长睫在眼下投出细影,瞳孔里清晰映着晃动的珍珠步摇。
察觉她抬起手,苍术忙不迭闭上眼,喉间发紧。
小姐又要亲他啦!
程央宁的指尖虚虚掠过他眼睫,刚启唇,墙头突然传来瓦片碎裂的声音。
洛祈川翻身坐在墙头上,手里马鞭不轻不重敲打着墙砖。
“后日侯府品茶宴,我亲自来送信,够不够诚意?”
他眼底凝着霜,紧紧盯着苍术,语气却依旧散漫:“某些人是不是该起来浇花了,跪在地上也不怕硌疼膝盖!”
程央宁闻声看过去,阳光勾勒着微微诧异的侧脸:“品茶宴?”
侯夫人爱茶,侯府茶宴素来是京中贵妇们的雅集,怎么会突然邀请她这个闺阁女子?
墙头少年晃着腿笑,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提出兔笼,语气三分得意七分张扬。
“你先瞧瞧这个,大白小白最近是不是圆润了?”
程央宁不由走近墙根,仰头细瞧,笼子里的兔子大了一圈。
她微微弯唇:“是长大了些。”
“那可不,”洛祈川得意地晃着笼子,眸子亮得灼人,“你的兔子累得我当牛做马,你倒是连看都不看一眼,真是小没良心!”
他看向站起身的苍术走来,指尖轻叩着竹笼,“正巧我要去西山摘些新鲜的车前草,那的草沾着山泉气,最是清甜,你要陪我去!”
见程央宁看向院子里茂盛的花卉,他连忙制止:“那些俗物哪能入它们的口,既然跟着我,自然样样都要用最好的。”
洛祈川将兔笼往墙头一搁,纵身利落地翻下墙头,声音隔着墙传来。
“我在巷子口等你,带你去长长见识,不准带旁人来!”
苍术蹙眉:“小姐,小侯爷平日里最是肆意妄为,小姐不可……”
程央宁已经提起裙摆往外走:“无妨,我去看看便回。”
程央宁刚绕去巷口,便瞧见洛祈川牵着疾风在那等着。
他将竹笼递到她手中,不由分说道:“上马!”
程央宁略有些迟疑:“青天白日的,纵马也太过招摇了……”
虽然骑马很有意思,但肯定没有坐马车舒服。
洛祈川早知道她会这么说,解开身上披风,披风内侧是冰凉丝滑的云缎,带着清冽的木松香和少年身上蓬勃的热气,长臂一展,将人紧紧包裹。
他仔细系紧领口束带,又将兜帽拉得极低,只露出下半张小脸。
光线勾勒着白皙下巴和嫣红唇瓣,脑中不自觉浮现那日榻上的场面,看得他耳根红热。
他好像还没亲回来。
洛祈川顺势揽住她腰肢,将人直接托起,又觉得手中感触好似烙铁般烫手,让他不敢用力。
他将人稳稳抱上马背,紧随着利落翻身上马。
带着躁意的胸膛贴紧她后背,洛祈川不自然地清了两下嗓子,拉住缰绳,将人牢牢圈禁在怀中。
他低头,侧脸隔着兜帽贴上她的脸颊,只觉得脸上软乎乎一片,温热感触细细传来,鼻尖萦绕着股股冷香。
胸腔更擂动了。
洛祈川定下心,声音里带着得逞的笑意:“这样还招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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