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府。
府邸奢华,汉白玉雕栏回廊九曲,假山嶙峋奇绝,引出一条活水。
花香怡人,瓣质如绸。
一步一景,皆可入画。
琉璃瓦花厅内,长公主一袭贵气深紫宫装,眉眼间自带威仪和书卷气。
中央放置白玉四方棋盘。
长公主手持白玉棋子,略略沉思片刻,落下一子。
对面端坐着一袭玄色锦衣的裴晏之,面容清俊,眉眼轻垂,浑身透露着一股沉稳内敛气息。
棋局过半,黑白子互相交织。
丫鬟福身:“长公主、殿下,奴婢方才去了春意满,遇到一位懂花道的小姐,便自作主张将人寻了过来。”
丫鬟名唤彩云,跟随长公主多年。这两日长公主为花卉忧心,临近赏花宴,她才敢自作主张将人带回府。
长公主明显来了兴致,随意落下一子,“哪个府上的小姐,可养过花卉?”
彩云道:“那位小姐自称姓程,是永安伯府四小姐。”
“永安伯府?”长公主沉吟片刻,“将人请进来吧。”
她话音刚落,对面的裴晏之持子的指尖蜷缩了下,将棋子攥入手中,片刻后放进玉罐里。
站起身道:“既然姑母有事要忙,孤便不打扰了,东宫还有几份公文亟待批复。”
没等长公主出声,裴晏之朝着与花厅相通的反方向离去,玄色滚银边衣袖划过一侧花木。
程央宁被引至花厅,恭敬行礼。
长公主语气温和:“听闻程四小姐精通花道?”
程央宁姿态谦卑:“回长公主,臣女以前养过些普通花卉。府上嘉木名卉,皆为珍品,臣女才疏学浅,仅有些微末见识。”
长公主了解彩云的性子,怕是在花坊遇见懂些花道的姑娘,便直接请了过来。
长公主道:“本宫这些花木娇贵,花匠束手无策,不敢下手,程四小姐只管依你所知,放手施治,本宫绝不会怪罪于你。”
程央宁:“多谢长公主。”
程央宁跟随长公主见到十八学士茶花,叶片卷曲干枯,看起来蔫了吧唧的。
她上前仔细查看了茎叶以及土壤,翻开叶片背后的小白斑给长公主展示。
“长公主,这几株茶花受了蚧壳虫侵袭,需要用皂水将叶片正反面反复擦拭。”
“但并非虫害,更像是严冬时根茎受冻,亦或者脱盆时伤了根系,开春后才会复苏不良。”
“需要脱盆检查根茎,修剪掉腐烂须根,再用草木灰水浸泡半个时辰,重新用疏松微湿的沙质壤土栽种,兴许能救治过来。”
她接过丫鬟递来的软巾擦了擦手,“这都是臣女浅见,府中应该有花匠,长公主可再让人询问他们,兴许有不同的法子。”
长公主见她分析有理,眼中焦虑散去大半,“无妨,便按你的法子去试试,府邸那些花匠畏头畏尾,还不如你。”
“本就是死马当活马医,治不好也是它们命数。”
转而面带欣赏:“你可有什么要本宫赏赐的?”
程央宁福身:“本就是举手一劳,臣女不敢邀功。”
*
从花亭出来,经过一处紫藤花架时,程央宁很快捕捉到出口处的挺拔背影。
浅夏眨眨眼:“小姐,好像是在曹府遇到的裴公子。”
程央宁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很快想起自己在裴晏之面前的形象。
温婉端庄的世家小姐。
裴晏之察觉身后细碎脚步声,状似不经意回头,面带诧异。
“程四小姐怎么在这?”
程央宁:……?
她还没开始装呢。
程央宁眸光微微一顿,眼底浮现一抹意外之喜,走上前道:“裴公子怎么在这?”
裴晏之轻颔首:“我寻长公主有些事情,听闻长公主正在忙于花卉,便在此等候。”
京牧站在身后。
头一回觉得自家殿下说谎不打腹稿,面不改色心不跳的。
殿下分明在公主府转悠了好一会,察觉程四小姐从花厅出来,才匆匆来了必经之地的紫藤花架下等候。
额角还出了一层汗呢。
“原来是这样……”程央宁浅笑,“方才许是我牵绊住了长公主,裴公子若有急事,现在便可去寻见长公主。”
话落,她从裴晏之身边路过。
裴晏之明显察觉到了疏离。
胸腔里生出一股滞涩感。
像是一片极其轻巧的羽毛,在心尖处最柔软的位置不轻不重勾了下,留下若有似无的痒意与空落。
也是,他们不过见过两次面罢了,又没有什么交情。
“裴公子留步。”
一道柔和的声音响起,清晰地穿透花廊间簌簌的风声,拂到裴晏之耳边。
他刚抬起的步子倏然顿住,欣喜如温热的泉水般漫过心田。
裴晏之转过身,眸子里掠过一抹连自己都没曾察觉的光亮,面色平静。
语气是克制后的温润平稳。
“程四小姐唤我?”
程央宁的视线落在他腰间手上,原本骨节分明的右手手背浮现一片明显的红疹。
“裴公子的手……”
裴晏之微微一顿,下意识垂下胳膊,用宽大的衣袖遮挡住。
语气温和回应:“无妨,兴许方才在长公主府邸无意中碰到了某些花卉,这才起了疹子。”
程央宁取下腰间香囊,走上前递过去,“这枚香囊里掺的有薄荷、地肤子、白鲜皮、紫草,还有一些其他草药,我平日里用来驱虫。”
“薄荷清凉镇痒,地肤子和白鲜皮除风祛湿,紫草解毒消炎。裴公子一会要见长公主,定不能失了礼节,若不介意,便先拿去用吧。”
她又补充道:“这香囊只能起些缓解功效,等裴公子回到府上,再请郎中医治。”
裴晏之下意识接过。
手里的香囊尚有余温,绯红色云锦面料,质地细腻光滑。
囊身用金丝线绣了一对相依的并蒂莲花,莲瓣层层叠叠,形态逼真,精美又不失雅致。
指腹下意识在囊身上摩挲了下,感受着上面的纹路。
忽然察觉面前的少女踮起脚尖,指尖朝他肩头探去,轻轻一拂。
在靠近的一刹那,一股极其淡雅的清香伴随着药香扑鼻而来,被微风带起的几根青丝拂过他面颊。
他长睫忽地抬起,能清晰地看到她根根分明的睫羽。
一股细微温热的气息拂过他侧颈,激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战栗。
裴晏之呼吸一滞。
视线不受控落在近在咫尺的朱唇上,饱满水润,如同在晨露中绽放的红蔷薇。
脑中浮现上次在曹府杂间的一幕,喉间忽然发紧。
程央宁察觉此举不妥,倏然往后退了步。
这一步退的急,裙裾荡了圈涟漪般的弧度。
她微微垂下眼睫,声音里带了些窘迫:“……失礼了,方才怕裴公子身上的花瓣又引来不适。”
她下意识伸出手想要自证。
手里躺了片紫藤花瓣,仿佛是她方才“逾矩”的无声证据。
恰逢一阵清风从身后拂过,掠过紫藤花架,吹来一股浓郁花香,轻轻卷起手心里的花瓣。
紫藤花瓣借着风在空中打转,不偏不倚地朝裴晏之身上砸去。
裴晏之不受控伸出手,那片花瓣似有引力般落在他手心。
好似带着灼热的温度,沉重而有力地撞击着胸腔。
风过留痕,四周陷入一片极致的静谧。
回过神时,眼前那道身影早已经不见踪影。
裴晏之站在原地,将手里的花瓣攥进手中,抬眸看向远处。
“孤是不是从一开始便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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