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这只画眉又飞来了。”
兰莺姑姑提着三层雕花红木食盒,轻轻推开草庐的竹门。
午后的阳光透过稀疏的竹帘,在青石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她一眼就看见叶瑜斜倚在窗边的湘妃榻上,正伸着一根纤指,逗弄一只羽色鲜亮的画眉鸟。
那鸟儿甚是灵巧,时而轻啄她的指尖,时而扑棱着翅膀在她周身飞旋。
见叶瑜要抬手去取榻边小几上的茶盏,它便乖巧地跃上她的肩头,歪着小脑袋,黑豆似的眼睛机警地转动。
“姑姑,今日吃什么!”叶瑜闻见食盒里飘出的香气,眼睛一亮,立刻坐起身来。
那画眉鸟受了一惊,振翅飞起,却不远走,只在房梁上轻盈地跳了几下,发出几声清脆的鸣叫。
“你点的生炸排骨,还有这是皇上叫人送来的一道烧鹿尾,小厨房的林大厨说他擅长川菜,奴婢便做主,叫他做了道椒麻鸡,这两道小菜是万一皇上忽然过来,为了符合你茹素的说法特意做的。”
兰莺姑姑一面说着,一面往桌上布菜。
待全部放完后,兰莺姑姑转过身,看着叶瑜那副懒散又急切的模样,眼中流露出毫不掩饰的宠溺:
“就这些了,晌午先随便吃点,晚间等确定皇上不来了,奴婢亲自给你做些好的补补身子。”
听到自己要的生炸排骨上了桌,叶瑜迫不及待的坐好,看向桌面。
这是一道没裹淀粉,直接将排骨腌制入味后放入油锅炸的菜,再佐以过了一遍油的新鲜薄荷去腻。
叶瑜想这样的菜想了好久了。
之前她虽能用小厨房,但到底不好做这样油耗极大的大菜。
份例不允许。
况且没有一宫主位时,内务府不会给小厨房配大厨。之前她们在小厨房做的最多的大餐其实是锅子和烤肉,平时能吃上想吃的小炒叶瑜都要谢天谢地了。
毕竟没大厨,她身边其他宫人也没有真的在厨房练过,叫兰莺姑姑一个人忙上忙下的话叶瑜又实在是心疼,便没提这事。
现在好了,什么菜耗时间她点什么。
有大厨,大厨有俩!大厨还带了帮厨!
夏日炎炎,她早已厌了火锅烤肉,如今她就要吃炸的、烤的、蒸的、费油的!
吃炸鸡!吃蛋糕!吃烤鸭!吃大菜!
这边叶瑜将兰莺姑姑招呼着坐下后就上手啃排骨。
兰莺姑姑则是不紧不慢的为叶瑜添了一碗晾到温热的白粥,一脸心疼的看着叶瑜。
在兰莺姑姑看来,叶瑜是实打实的遭了不少罪,才换来现在稍微好些的日子,这会儿见叶瑜坐没坐相吃东西也没个吃相,都舍不得阻止了。
还是个孩子呢。
经历了这么多事,作孽的人却什么惩罚都没有,这叫兰莺姑姑怎么忍得下心来苛求叶瑜的规矩体统。
这样想着,兰莺姑姑将帕子放到叶瑜手边,好叫她抓完排骨后方便擦手,才又开口:“过几日便是娘娘生辰了,可惜你如今要养身子,不能大办一场。说起来,这次生辰正该是娘娘及笄的时候呢。”
及笄?
叶瑜啃排骨的嘴一顿。
她都忘了她现在才刚要满十六岁呢。
“不办最好。”她很快回过神来,咽下口中的食物,语气轻快:
“最好连皇帝都不要来,这样我就可以跟师傅一块儿过生日!就是可惜,吉祥和黄娇娇不在。”
叶瑜笑着同兰莺姑姑撒娇,然后继续跟自己手上香酥可口的排骨一较高低。
“不在也成,娘娘生辰那日,奴婢便把耿太医请来为我家娘娘诊脉......同吉祥在时也是一样的。”
不是,兰莺姑姑你这若有所思的眼神是怎么回事啊!
总不会想让叶瑜在生日的时候吃上肉吧!
虽然现在的石榴林草庐很方便就是了。
但是!太医院也是有规矩的啊!
“哎呀!”叶瑜连忙生硬地转移话题,抬头望向房梁:
“师傅你看,这画眉鸟真是乖巧得很。平日喂它米粒虫儿它也不怎么吃,可偏偏像是听懂人话似的,让它往东它不往西,让它落在掌心它绝不飞走,真是奇了。”
兰莺姑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那画眉鸟正在梁上轻盈地跳跃。
她自是看出了叶瑜的刻意回避,却也不点破,只是从善如流地笑了笑,顺着她的话道:
“是啊,瞧着是极有灵性的。许是这草庐清静,又许是娘娘天生招这些小生灵喜爱,奴婢瞧着黄娇娇不也怪通人性的?”
那黄娇娇能跟这鸟一样吗?
黄娇娇除了在要吃零食的时候聪明,其他什么时候听得懂人话过?
哪儿像这只鸟,何止能听懂人话,还能听命令懂指挥呢。
兰莺姑姑不再提让叶瑜不好意思的话,只细心地将那盘排骨往叶瑜面前推的更近:“快吃吧,排骨凉了就不酥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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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深宫另一处富丽堂皇的殿宇内,光线晦暗的偏殿中,熏香袅袅。
“怎么样,咱们的人留在玉嫔身边了吗?”阴影处,身着华服的女子轻声询问跪在下首的太监。
下首,一个穿着藏青色总管太监服饰的男人跪在地上,头垂得极低,声音里带着惶恐:
“这....娘娘赎罪,那沁玉轩的兰莺鸡贼的很,借口玉嫔住在草庐,用不上那么些宫人,便将这回进去伺候的所有宫人都安排在沁玉轩的正殿,说是先学规矩。咱们安排的人....实在接近不了玉嫔。”
“废物!你这内务府总管怎么当的!”
“娘娘,不是奴才办事不上心,实在是那玉嫔和兰莺防得太紧了,奴才也实在是没招啊!”
“算了,左右玉嫔处好歹有两个帮厨为本宫所用。她肚子里的孩子既已经没了,后面,想法子别叫她再有孩子便是......对了,那娴嫔处的事先缓缓,最近玉嫔的孩子刚没,宫里头风声正紧,叫人先别动手了,免得被查出来。”
“是!奴才明白!奴才这就去吩咐!”总管太监如蒙大赦,连忙应声。
女子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
阴影笼罩着她的面容,唯有眼底一丝寒光,清晰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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