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老虎的毒日头像块烧红的铁板,死死扣在栎阳上空,连风都被烤得发焦,刮过试点田时,裹着干土粒打在刚冒芽的麦芽上,“沙沙” 响,把嫩绿色的芽尖打得蔫头耷脑。田里的区田坑挖得整整齐齐,每个坑边插着的红布条被晒得褪成了粉白色,在风里有气无力地飘着,像一群垂头丧气的小旗子 —— 这是村民们三天前跪着种下去的麦种,昨天刚冒芽,青嫩的芽尖还沾着晨露,今天就被晒得打卷,成了全村人眼里唯一的光。
秦风蹲在田埂上,手里捏着个豁口的陶瓢,瓢里是刚从深井提上来的水,清冽冽的,还带着点井底的凉气。他小心翼翼地往区田坑里浇,水顺着坑壁渗下去,“滋滋” 响着钻进干土,蔫了的麦芽像喝到救命水似的,慢慢把芽尖翘起来,露出点鲜活的绿。他的粗布褂子早被汗浸透,贴在背上,领口的汗渍干了又湿,留下圈白印,手指沾着泥,却不敢擦 —— 怕蹭掉麦芽。
“秦大人,您歇会儿,俺来浇!” 王老汉凑过来,手里攥着个旧葫芦瓢,瓢把用麻绳缠了圈,防止磨手。他的手背贴着块草药,是昨天挖井时磨破的水泡,现在还渗着点血,“您都蹲这儿浇了半个时辰了,腿都麻了吧?”
秦风直起腰,揉了揉膝盖,确实麻得发木。他看着田里的麦芽,眼里软下来:“没事,看着它们发芽,心里踏实。” 不远处,墨家弟子们正围着龙骨水车忙活,墨石蹲在地上,手里拿着把青铜凿子,在槐木齿轮上刻齿,每刻一下都要凑到太阳下,用青铜矩尺量量齿距:“差半分都不行!《墨子?备城门》里说‘机巧之器,齿合需严’,这齿轮转不动,水车就废了!” 他的额头上满是汗,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齿轮上,“嗒” 一声,没等渗进去就被晒干了。
村民们围在水车旁边,有的帮着递竹简,有的给弟子们递水 —— 是从蓄水池澄的,带着点土味,却没人嫌。李二攥着锄头,盯着水车的竹筒,小声跟旁边的赵婶说:“要是这水车真能一天浇十亩地,俺家那三亩地也能种上麦种,今年冬天就不用啃树皮了。” 赵婶怀里抱着孙女,小女孩揪着她的衣角,睁着大眼睛看水车:“奶奶,水车转了是不是就有麦饼吃了?” 赵婶摸了摸孙女的头,眼里泛着光:“对,转了就有饼吃。”
小石头攥着个小竹铲,在旁边帮着把散出来的干土填回区田坑,他的棉鞋沾了泥,裤脚湿了半截,却没在意。看到秦风浇完一坑,他跑过去,仰着小脸:“秦大人,麦芽什么时候能长高啊?俺想看着它结麦穗。” 秦风摸了摸他的头,孩子的头发里全是土,却笑得格外甜:“快了,等水车转起来,多浇水,很快就能长高。”
可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 “哒哒” 的马蹄声,越来越近,扬起的尘土像条黄龙,遮天蔽日,把太阳都染成了土黄色。秦风心里 “咯噔” 一下 —— 这阵仗,不是村民赶集,倒像是城里贵族的马队。
“让开!都给俺滚开!别挡道!” 一个嚣张的声音划破空气,马队在田边停下,为首的汉子穿着件宝蓝色绸缎褂,腰上挂着块翡翠玉佩,阳光下闪着光,脸膛白净,却透着股凶气 —— 是冯劫的侄子冯安,身后跟着十几个家丁,都穿着短打,手里拿着木棍,眼神不善,一看就是来闹事的。
冯安翻身下马,脚刚落地,就故意踩在田埂上,把刚冒芽的一丛麦芽踩进土里,绿色的芽尖瞬间被碾成了泥。王老汉一看,眼睛都红了,扑过去想拦:“你干啥!这是俺们的救命田!你不能踩!”
冯安一把推开王老汉,王老汉没站稳,往后倒在地上,手背擦在干土块上,顿时渗出血来,怀里揣的半块糠饼也掉了出来,滚进区田坑里。“救命田?” 冯安冷笑一声,用脚踢了踢区田坑,土块溅到王老汉脸上,“这地是冯大人的私产,你们这些贱民也敢私自开垦?还搞什么破试点,我看是想造反!”
“你胡说!” 李二攥着锄头冲过来,指节发白,“这地是去年俺们一起开垦的荒地,当时县衙的人来看过,说归俺们所有,怎么成冯大人的了?你拿证据来!”
冯安从怀里掏出张皱巴巴的纸,抖了抖,纸边都卷了:“证据?这就是!地契!上面写着这一百亩地都是冯大人的,是始皇陛下亲批的!你们占了三个月,还敢顶嘴?今天要么把地腾出来,把这些破麦芽拔了,要么俺把你们都抓起来,送官治罪!” 他说着,冲家丁使了个眼色,“给俺动手!把坑填了,麦芽拔了!谁敢拦,就打!”
家丁们立马冲进田里,有的用木棍砸区田坑,土块飞溅,有的伸手就拔麦芽,嫩绿的芽被扔在地上,几双脚踩过去,瞬间成了泥。赵婶抱着孙女,扑过去想抢麦芽,却被家丁推了一把,坐在地上,孙女吓得哭了起来。王阿婆跪在地上,捡起被踩烂的麦芽,手抖得厉害,嘴里念叨:“这是俺们的命啊…… 俺孙儿还等着吃麦饼呢…… 你们不能毁了它……”
秦风心里像被火烧,拳头攥得指节发白,指甲都嵌进肉里,却强迫自己冷静 —— 冯安是冯劫的侄子,要是动手,就落了口实,会被安上 “煽动村民、对抗贵族” 的罪名,到时候不仅试点田保不住,村民们也会被牵连。他深吸一口气,从怀里掏出县衙的文书,展开,文书上的官印还很清晰:“冯公子,按《秦律?田律》,荒地开垦后归开垦者所有,三年不缴赋税,贵族不得强占。这是县衙盖了印的文书,上面写得清清楚楚,你要是再胡来,俺就去咸阳告你,让始皇陛下评理!”
冯安斜着眼看文书,嘴角撇了撇,却还是凑过去看了看,看到官印时,脸色变了变,却还是硬撑着:“就算有文书又怎样?冯大人说了,栎阳的地,他想要哪块就要哪块!你一个小小的栎阳官员,也配跟冯大人作对?” 他虽然嘴硬,却没再让家丁动手,只是恶狠狠地瞪着村民:“俺给你们三天时间!把地腾出来,把麦芽拔了!不然别怪俺不客气,到时候把你们都发配去修长城!” 说完,他翻身上马,家丁们跟在后面,骂骂咧咧地走了,马蹄扬起的土落在村民们的身上,没人敢拍。
看着马队走远,村民们都泄了气,有的坐在地上哭,有的低着头叹气。王老汉慢慢爬起来,捡起地上的糠饼,拍了拍土,又捡起被踩烂的麦芽,心疼得掉眼泪:“这可咋办啊?冯大人势力大,咱们斗不过他…… 这地要是被收走,俺们今年冬天就只能饿死了……”
秦风走过去,扶起王老汉,帮他擦了擦手背上的血,又从怀里掏出块干净的布条,帮他包好:“王伯,您别慌!冯安的地契是假的,始皇陛下不会允许贵族强占村民的地。咱们先把被破坏的区田坑补上,把水车装好,只要麦子能长起来,农官来了看到成效,肯定会支持咱们!”
墨渊也走过来,拍了拍王老汉的肩膀:“王伯,别担心,水车今天就能装好。咱们先把水提上来,保住剩下的麦芽,只要麦芽能活,就有希望。” 墨石拿着青铜齿轮走过来,齿轮上的齿刻得整整齐齐:“齿轮没问题,再把竹筒绑上就能转了!”
村民们听了,才慢慢站起来。李二扛起锄头,走到被砸的区田坑旁,开始重新挖坑:“俺们不能就这么认输!这地是俺们的,麦芽也是俺们的,绝不能让冯安抢走!” 赵婶抱着孙女,也过来帮忙填土,孙女不哭了,小手也帮忙捡土块:“奶奶,俺也帮着种麦芽,有麦芽就有饼吃。”
太阳快落山时,龙骨水车终于装好了。墨石和两个弟子踩在踏板上,用力往下踩,水车 “咯吱咯吱” 转起来,竹筒转到井底,舀满了水,转到上面,水 “哗啦” 一声倒进渠里,渠水顺着沟流进试点田,浇在区田坑里,蔫了的麦芽又慢慢直起了腰。
“出水了!真出水了!” 村民们欢呼起来,王老汉激动得抹眼泪,用葫芦瓢舀起渠水,往田里浇:“有水了!麦芽有救了!俺们有救了!” 小石头跳着喊:“秦大人!水车转了!真能出水!俺们能有麦饼吃了!” 墨石累得满头汗,村民们递过来水,他喝了一口,笑着说:“这水车,一天浇十亩地没问题!”
秦风看着眼前的景象,心里踏实了不少 —— 只要水车能正常提水,试点田能保住,农官来了看到成效,就能彻底反驳冯安的诬告。可他知道,冯安不会善罢甘休,冯劫肯定还会有动作,得赶紧想办法应对。
当天晚上,秦风住在王老汉家,翻着《泛胜之书》,竹简上 “区田法,一亩收十石,非良田亦可” 的句子,被他用炭笔圈了又圈。他拿出另一卷竹简,写了封信,详细说了冯安强占土地、破坏试点田的事,让墨影连夜送到咸阳,交给李斯 —— 他知道李斯向来支持民生,说不定能帮忙向始皇说明情况。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秦风就起来去试点田,看到麦芽又长高了点,心里更欣慰了。可没等他多待,就听见村里传来吵嚷声,还夹杂着牛叫。他赶紧跑回去,看见冯安带着更多的家丁来了,还拉着两头牛,牛身上套着犁,显然是想把试点田的麦子都犁了。
“秦大人!你看!他们又来了!还带了牛!” 王老汉跑过来,手里攥着锄头,脸都白了,“这可咋办啊?他们要把地犁了,麦芽就全没了!”
秦风赶紧挡在田边,张开手臂:“冯安,你别太过分!这地是村民们的,麦芽是他们的命,你要是敢犁,俺就跟你拼了!” 村民们也都围了过来,有的拿着锄头,有的拿着镰刀,虽然害怕,却没人后退 —— 这是他们的救命田,不能丢。李二站在最前面,盯着冯安:“你要是敢动一犁,俺们就跟你拼命!”
冯安看着村民们的样子,有点慌,却还是硬撑着:“你们想造反?俺告诉你们,冯大人已经去咸阳告你们了,说你们勾结墨家,想谋反!始皇陛下很快就会派人来抓你们!到时候你们不仅要丢地,还要掉脑袋!”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比冯安的马队更整齐。冯安心里一喜,以为是冯劫派来的人,可等马队近了,才看见为首的人穿着官服,手里拿着令牌 —— 是农官!
农官跳下马,脸色严肃,走到冯安面前:“冯安,你在干什么?始皇陛下让俺来查看栎阳的抗旱试点,你却在这里强占土地,破坏麦田,胆子不小啊!”
冯安赶紧跪下,声音都抖了:“大人,俺是按冯大人的吩咐来的,这地是冯大人的,他们私自开垦……”
“住口!” 农官打断他,从随从手里拿过一份文书,“俺已经查过了,这地是村民们去年开垦的荒地,有县衙的文书为证,冯劫的地契是假的!你回去告诉冯劫,始皇陛下说了,谁敢强占村民的地,谁就按《秦律》治罪!” 他转向秦风,语气缓和了些,“秦大人,俺听说你用区田法和墨家的水车抗旱,成效不错,带俺去看看。”
秦风松了口气,带着农官去看试点田和水车。农官蹲在田边,摸了摸麦芽,又看了看水车提水,点了点头:“好!好!这法子好!既能节水,又能保苗!俺要把这个法子报给始皇陛下,在关中推广,让更多的村民受益!”
村民们听了,都欢呼起来,王阿婆拉着农官的手,激动得说不出话:“谢谢大人!谢谢大人!俺们有救了!俺孙儿能吃上麦饼了!” 赵婶的孙女也跟着喊:“有饼吃了!”
冯安被农官的随从押着,灰溜溜地走了,走的时候还恶狠狠地瞪了秦风一眼。秦风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清楚,这只是暂时的胜利,冯劫不会善罢甘休,肯定还会找机会报复。可他看着眼前的试点田,看着村民们的笑脸,又充满了信心 —— 只要能保住村民的地,能推广抗旱的法子,再难也值得。
可就在这时,墨影匆匆跑过来,脸色凝重,手里拿着张纸条:“秦大人!不好了!邻村的人来报,说他们田里的蝗虫已经成灾了,黑压压的一片,把麦子都啃光了,现在正往栎阳这边来,估计明天就到!”
秦风心里一紧,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 旱情刚有缓解,贵族的压力还没完全解除,又要来蝗灾,这对刚冒芽的麦芽来说,简直是灭顶之灾!“大家别慌!” 他赶紧喊,“蝗虫怕草木灰,咱们现在就准备!男人们去收集干柴,烧草木灰;女人们做稻草人,系上红布条,插在田里,能吓走蝗虫!农官大人,您能不能帮忙调些草木灰过来?俺们村里的柴不够多!”
农官点头,立刻对随从说:“你们马上回栎阳县城,调五十车草木灰过来,再派些人帮忙!一定要保住这片试点田!”
村民们立马行动起来,男人们扛着斧头去山上砍干柴,女人们在家撕旧布做稻草人,孩子们也帮忙捡干柴。王老汉带着人在试点田周围挖了条浅沟,准备往沟里撒草木灰,形成一道防线。秦风站在田边,看着忙碌的村民们,又看了看远处的天空,心里默念:“蝗虫,你别来,别毁了村民们的希望……”
而此时,咸阳的冯府里,冯劫听了冯安的汇报,气得把茶杯摔在地上,碎片溅了一地:“废物!连这点事都办不好!还让农官抓了把柄!你真是丢尽了冯家的脸!” 他来回踱步,突然停住,眼神阴狠,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不过没关系,蝗灾来了正好!只要栎阳的麦田被蝗虫毁了,秦风的试点就彻底失败了!到时候俺再去始皇面前告他个‘治理不力,导致蝗灾泛滥’,看他还怎么翻身!”
冯安低着头,小声说:“叔,那要是秦风挡住蝗虫了咋办?”
“挡住?” 冯劫冷笑一声,踢翻了旁边的凳子,“他一个小小的栎阳官员,能有什么本事?就算他能挡一时,也挡不了一世!等蝗灾闹大了,关中颗粒无收,始皇肯定会治他的罪!”
冯劫不知道,秦风已经和村民们做好了万全准备,草木灰堆得像小山,稻草人立满了田间,红布条在风里飘着,像一道道坚固的防线,守护着村民们的希望。夜色渐深,试点田周围的火把亮了起来,村民们还在忙碌,没人抱怨,没人偷懒—— 他们知道,这不仅是在守护麦田,更是在守护自己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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