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沈嫣是被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唤醒的。
推开窗，一股带着湿土和草木清香的凉意涌了进来。
天空是灰蒙蒙的，细雨如丝，将远处的屋檐和近处的青石板路都洗刷得干干净净。
昨日的喧嚣热闹仿佛被这场雨按下了暂停键，世界显得格外宁静。
林晚揉着眼睛坐起来，听着雨声，小脸垮了下来：“啊……下雨了，不能出去玩了。”
苏清寒正坐在桌边，面前摆着一套粗陶茶具，慢悠悠地烫着杯子，闻言头也不抬：“急什么？雨中自有雨中的景致。”
用过早膳，雨势稍歇，变成了细密的雨丝。
苏清寒不知从哪儿弄来两把油纸伞，一把素青，一把淡紫，递给了沈嫣和林晚。
“走吧，带你们去个地方。”
她说着，自己却依旧那副随意的样子，连伞也不打，细雨沾湿了她的发梢和肩头，她却浑然不觉，步履从容地走进了雨幕中。
沈嫣连忙撑开那把淡紫色的油纸伞，拉着林晚跟上。
林晚新奇地举着比自己还高的素青伞，小心翼翼地踩着地上的小水洼，溅起细小的水花。
苏清寒带她们去的，是城西一座临河的小茶楼。
茶楼不大，装修古朴，因着雨天，客人寥寥。
她们选了二楼一个靠窗的位置，推开木窗，下面便是流淌的河水，雨点落在河面上，漾开无数圈涟漪。
对岸的柳树在雨中显得愈发青翠欲滴。
伙计上了壶本地的清茶，又配了几样精致的茶点。
苏清寒挥挥手让他退下，自己执壶，为三人斟上。
茶汤清亮，热气袅袅，带着淡淡的栗香。
林晚趴在窗边看雨打河面，看偶尔有披着蓑衣的渔人撑船而过，倒也自得其乐。
沈嫣捧着温热的茶杯，看着窗外朦胧的雨景，心境也如同这被雨水洗涤过的世界，一片澄澈安宁。
她偶尔抬眼，看向对面的师尊。
苏清寒正支着下颌，望着窗外出神，侧脸在氤氲的水汽和微光中显得有些模糊，带着一种说不清的悠远。
就在这静谧安详的时刻，楼梯口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
一道窈窕的身影缓缓走了上来。
来人穿着一身再普通不过的月白布裙，款式简单，毫无纹饰，如同最寻常的民家女子。
乌黑的长发也只是用一根朴素的木簪松松挽起，别无他物。
然而，就是这样一身朴素到极致的打扮，却丝毫无法掩盖她绝世的容光。
眉眼如画，肤光胜雪，唇边噙着一抹温柔浅笑，宛如江南烟雨里走出的一株空谷幽兰，清雅脱俗，不经意间便吸引了茶楼里所有零星客人的目光。
她似乎对周遭的注视浑然不觉，目光径直落在靠窗的这一桌，尤其是沈嫣身上时，那笑意愈发深了些，宛如春水漾开层层涟漪。
沈嫣在那脚步声响起时便已察觉，待看清来人面容，不由得微微一怔，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清晰的喜悦：“月璃姐？”
苏月璃步履轻盈地走到桌旁，先是对着依旧望着窗外的苏清寒盈盈一礼，声音柔婉：“苏前辈。”态度恭敬却不显拘谨。
苏清寒这才缓缓转过头，目光在她身上扫过，懒懒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并无意外之色，仿佛早就知道她会来。
苏月璃也不在意，这才笑盈盈地转向沈嫣，目光在她脸上细细流连，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关切与欣喜：“嫣儿。”她又看向好奇地转过头来的林晚，柔声道，“晚晚也在。”
“月璃姐姐！”林晚认出她，高兴地喊道。
苏月璃自然地走到沈嫣身边的空位坐下，动作优雅。
她身上带着一丝微凉的、若有似无的莲香，与茶香混合在一起，并不突兀。
“月璃姐，你怎么会来这里？”沈嫣看着她这身打扮，仍是有些好奇。
瑶池圣女，竟会如此出现在这凡间小城的雨日茶楼里。
苏月璃接过沈嫣递过来的、沈嫣方才用过的茶杯，就着沈嫣喝过的位置，轻轻抿了一口，动作自然无比。
放下茶杯，她才笑道：“听闻这边风景独好，又恰巧感知到熟悉的气息，便过来看看。”
她目光柔柔地落在沈嫣脸上，“看来，你在此处过得甚好，气色比前些时日红润了许多。”
她的话语体贴，并未提及任何关于星陨阁、魔魂墟的沉重话题，仿佛她此来，真的只是为了看看风景，看看她牵挂的人是否安好。
沈嫣看着她温柔如水的眼眸，心中暖流淌过。
在经历了那些生死危机和巨大压力后，再见故人，尤其是如此体贴入微的苏月璃，让她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心和亲切。
“嗯，师尊带我们在此处散心，确实……很好。”沈嫣轻声回答，唇角不自觉地扬起。
窗外的雨声淅沥，茶楼里茶香袅袅。
苏清寒依旧望着窗外，仿佛神游天外。
林晚继续扒着窗沿看雨看河。
而沈嫣身边，则多了苏月璃。
她笑盈盈地陪着，偶尔低声与沈嫣交谈几句，声音柔和，内容不过是这雨景，这茶味，或者林晚童言稚语引发的趣事。
她不动声色地将一碟沈嫣多看了一眼的茶点推到她面前，又细心地为她和林晚续上温热的茶水。
有她在身边，仿佛连这微凉的雨日，都变得格外温暖宜人起来。
沈嫣原本因苏清寒在身边而获得的那份安心感，此刻似乎又添上了一层柔软的慰藉。
她不必多说什么，苏月璃仿佛都能懂，只是这样安静地陪着，便已足够。
苏清寒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淡淡地扫了并肩而坐的沈嫣和苏月璃一眼，端起茶杯，掩去了唇角一丝几不可查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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