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的落地灯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苏漾就那样静静地站着，目光平直地落在季珩身上，没有愤怒，没有指责，只有一片沉寂。
那沉默像一堵密不透风的墙，将季珩牢牢困住，让他呼吸都变得艰难。
每多一秒的寂静，他心里的恐慌就加重一分，指尖蜷缩成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几道红痕。
他想解释，想道歉，想抓住她的手求她原谅，可在她平静的目光下，所有的话都堵在喉咙里，只剩下急促的呼吸声。
“那天……你睡着了，手机放在床头柜上，突然响了。”季珩的声音率先打破沉默，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小心翼翼地坦白，“我看到发信人的头像是个男人，忍不住就……”
“这不是理由。”苏漾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定，打断了他的话。
没有激烈的指责，可这份平静，比愤怒更让季珩心慌。
“我知道。”季珩的头垂得更低了，肩膀微微垮下来，语气里满是卑微的愧疚，“你不愿意结婚，我每天都在怕，怕你哪天突然就不想要我了，怕你会离开。我只是想防患于未然，想知道自己是不是还有机会……”
“所以，这都是我的错？”苏漾的目光终于有了一丝波动，带着点淡淡的嘲讽。
“不是！绝对不是！”季珩立刻抬头，眼底满是急切的辩解，“是我的问题，是我太不安了，被害怕冲昏了头，才会做出偷看你手机、跟踪你的事，我没有尊重你的隐私，没有考虑你的感受，把我的恐慌凌驾于你的人权之上，全是我的错。”
他一口气说完，胸膛剧烈起伏，等待着苏漾的审判。
苏漾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转身走向衣帽间。
她拿出一套舒适的家居服换上，没有看季珩一眼，径直走到客厅，对候在一旁的管家吩咐：“准备晚餐，清淡点。”
管家应了声，悄悄看了眼气氛凝重的两人，快步退了下去。
接下来的几天，苏漾始终保持着这样的状态。
她没有搬离庄园，依旧住在主卧，依旧按时上下班，处理公司的事务，可却再也没有主动和季珩说过一句话。
吃饭时，她专注于自己的餐盘，不抬头，不搭话；
下班回家，她径直回房间，要么处理工作，要么看书休息，从不让季珩有靠近的机会；
晚上睡觉，她背对着他，身体绷得笔直，像一道无形的屏障，将他隔绝在外。
季珩尝试过主动搭话，“今天公司的事顺利吗？”“这个菜是你爱吃的”“外面降温了，要不要加件衣服”，可得到的只有苏漾简短的“嗯”“还好”“不用”，或是干脆的沉默。
他像个被遗弃的人，明明和她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却感受着遥不可及的距离。
他默默做着所有能为她做的事：提前让司机在楼下等她下班，吩咐厨房每天换着花样做她爱吃的菜，悄悄处理掉她公司里几个难缠的合作方，甚至在她熬夜工作时，默默泡好温牛奶放在床头，不敢打扰。
这些天的小伏低，不是委屈，而是怕。
怕她永远这样不理他，怕这份沉默最终变成分手的预告。
这天夜里，苏漾依旧背对着他躺着，呼吸均匀，像是已经睡着。
季珩辗转反侧，实在无法忍受这份窒息的寂静，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从身后轻轻抱住了她。
她的身体瞬间僵了一下，没有回应，也没有推开。
季珩的心脏猛地一跳，勇气瞬间涌了上来，他收紧手臂，将她抱得更紧了些，下巴抵在她的肩窝，声音带着压抑已久的哽咽：“我错了，苏漾，别不理我了，我真的受不了了。”
苏漾的身体缓缓放松下来，沉默了几秒，终于开口，声音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错在哪里？”
“我不该偷看你的手机，不该派人跟踪你。”季珩的声音带着点急切的坦诚，“我不该因为自己的不安，就侵犯你的隐私，不尊重你的边界，把我的恐惧变成伤害你的利器。我错在太贪心，得到了你的陪伴，还想要更多，想要你的眼里只有我，想要你永远不离开，却忘了你也是独立的个体，有自己的空间和底线。”
他一口气说完，生怕她再沉默，补充道：“我已经把跟踪你的司机调离了，也再也没有碰过你的手机，以后我会学着信任你，学着尊重你的隐私，再也不会做这种让你不开心的事了。”
“如果有下一次呢？”苏漾的声音依旧平淡，听不出情绪。
“没有下一次！绝对没有！”季珩立刻保证，语气坚定得近乎赌咒，
“我已经帮你联系好了智能家居的推广平台，是业内最顶尖的资源，能帮你快速打开市场；还有你之前说的那个时尚盛典，我也让陈默对接了，给你争取到了最大的曝光位，不会让你吃亏。”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自己为她做的事，像在献宝，又像在祈求原谅，语气里满是卑微的讨好。
苏漾终于转过身，看向他。
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映在她的脸上，能看到她眼底的柔和。
“那好吧。”她轻轻说道，“看在你这些天确实挺安分，也帮我处理了不少事的份上，我就不计较了。”
季珩的心瞬间落了地，像悬在半空的石头终于砸进了土里，一股难以言喻的狂喜涌上心头。
他俯身，想吻上她的唇，重温久违的亲密。
可就在唇瓣即将触碰的瞬间，苏漾却轻轻推开了他的胸膛，眼神认真：“季珩，我有话问你。”
季珩的动作一顿，脸上的喜悦瞬间凝固，眼底闪过一丝错愕：“怎么了？”
“你为什么会这么不安？”苏漾的目光直直地看着他，带着探究，“仅仅是因为我不愿意结婚吗？如果我一直不答应，你是不是会一直这样，活在害怕失去我的恐慌里？”
季珩的喉结狠狠滚动了一下，避开了她的目光，声音带着点沙哑的坦诚：“不是因为你不愿意结婚。是因为……我总觉得，你对我太游刃有余了。”
他抬起头，眼底满是复杂的情绪，有委屈，有不安，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自卑：“你对我的感情，从来都没有我对你的深。我把你当成生活的全部，你的一举一动都能牵动我的情绪，可你不一样。你永远清醒，永远理智，就算我晚归，你也不会担心；就算我难过，你也能平静对待；就算我做了伤害你的事，你也能冷静地沉默，而不是像我一样，失控崩溃。”
“我曾经差点死了。”苏漾的声音突然低了下来，目光投向窗外的月光，带着点遥远的迷茫，“不是肉体上的死亡，是精神上的。”
季珩的心猛地一紧，下意识地握住了她的手。
“那时候我……”苏漾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沉甸甸的重量，“我一度觉得自己像个没有灵魂的躯壳，每天活着都觉得窒息，甚至想过彻底放弃。后来好不容易熬了过来，从那段黑暗里走了出来，从那一刻起，我就告诉自己，这辈子，没有什么比我自己更重要。我爱自己，永远大于一切。”
季珩的手指收紧，紧紧握着她的手，心里满是心疼。
他从未想过，看似坚强独立的苏漾，背后藏着这样的过往。
他终于明白，她的清醒和理智，不是不爱，而是怕再次受到伤害，怕把自己的命运交到别人手里。
“我明白，我也理解。”季珩的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带着前所未有的珍视，“我不会逼你改变，也不会让你再经历那样的黑暗。”
“季珩。”苏漾转过头，目光认真地看着他，眼底没有了之前的疏离，多了一丝柔软的坦诚，“你是我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心动的异性。”
季珩的呼吸瞬间顿住，怔怔地看着她。
“不是因为你给我的公司，不是因为你提供的资源和平台，也不是因为你对我的好。”苏漾的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带着点羞涩，又带着点笃定，“是在医院里，我第一次醒来，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你站在病床边，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脸色淡淡的，却长得特别好看，那一刻，我的心跳就漏了一拍。你懂吗？是那种纯粹的、不受控制的心动。”
季珩的眼眶瞬间红了，心脏像是被温水浸泡，酸涩与狂喜交织在一起，让他几乎说不出话来。
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视若珍宝格外珍视的初遇，竟然也是苏漾心动的开始。
“这……这是安慰，还是表白？”他的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实话实说。”苏漾的耳尖泛着红，语气却很坚定，“我对你的感情，或许没有你那么浓烈，没有你那么毫无保留，但我是认真的。我愿意试着去信任你，试着去依赖你，只是，我需要时间。”
季珩的喉咙滚动了一下，眼底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这一次，是喜悦的泪，是释然的泪。
他伸出手，轻轻将苏漾拥入怀中，力道温柔却坚定。
“谢谢你，苏漾。”他的声音带着哽咽，却满是真诚，“谢谢你愿意告诉我这些，谢谢你对我动心。我不会让你失望的，我会尊重你的节奏，尊重你的边界，慢慢学着相信你，不再让不安作祟。不结婚也没关系，没有孩子也没关系，只要你能在我身边，只要你愿意让我陪着你，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苏漾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臂，缓缓回抱住了他。
她的怀抱很轻，却带着前所未有的温度，瞬间驱散了季珩所有的不安和恐慌。
季珩紧紧抱着她，感受着她的体温，听着她的心跳，心里满是前所未有的平静与踏实。
他知道，苏漾的感情或许依旧没有他那么浓烈，他们之间或许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未来或许还会有猜忌和不安。
但这一刻，她的坦诚，她的拥抱，已经足够让他安心。
他愿意等，等她慢慢放下心防，等她愿意毫无保留地信任他，等她的感情也能像他一样，热烈而坚定。
夜色渐深，两人相拥而眠，呼吸交织在一起，像一首温柔的旋律。
季珩睁着眼睛，看着怀中苏漾恬静的睡颜，眼底满是浓得化不开的爱意与珍视。
他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未来的路还需要他们一起慢慢走。
但他有信心，只要她在身边，他就有勇气面对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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