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公府的沉寂，与京城暗流的汹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三日过去，三司会审的架势已然拉开，刑部、大理寺、都察院开始“循例”问询相关“人证”，搜集“物证”，进程不紧不慢，透着一种程式化的冷漠。王允之等人似乎并不急于求成，他们在等待，等待北境的消息，或是等待沈默在压力下自乱阵脚。
然而，沈默的平静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府内，沈默每日的生活规律得近乎刻板。读书，练剑，与云隐手谈一局，或是静静对着蕴魂木，仿佛在与无形的存在交流。只有追命和云隐知道，那份平静之下，是怎样的暗潮涌动。他们在等待，等待那两颗投入黑暗中的棋子，能够传回破局的关键信息。
第三日深夜，密道的机关再次悄无声息地开启。一道带着夜露和疲惫的身影闪入，正是奉命潜入裕王府探查的“夜枭”。他衣衫有几处不显眼的刮痕，呼吸略显急促，但眼神却亮得惊人。
“国公爷！云先生！追命大人！”夜枭压低声音，难掩激动，“属下回来了！”
密室内，烛火跳动，映照着沈默骤然锐利的目光。
“情况如何？”
夜枭深吸一口气，快速禀报：“裕王府外围守卫极其森严，明哨暗卡遍布，且确有阵法笼罩，属下不敢靠得太近，只能在外围寻觅间隙观察。但就在昨夜子时过后，属下发现了一处异常！”
他顿了顿，组织着语言：“裕王府西北角，靠近后院墙的地方，有一处看似废弃的柴房。平日里毫无异状，但昨夜却有两次，有黑衣人影从那里悄无声息地进出，身形极快，不似普通护卫，倒像是……像是影煞或者玄冥会那种路数的高手！”
沈默与云隐对视一眼，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凝重。裕王府果然不干净！
“还有，”夜枭继续道，“属下冒险靠近了些，隐约听到那柴房附近传来过极其微弱、但持续不断的……嗡鸣声，像是地底有什么东西在运转。而且，那里的地面，温度似乎比周围要高出少许，在这秋夜里颇为明显。”
地底嗡鸣？温度异常？
这几乎印证了他们的猜测——裕王府地下，很可能也存在类似瑞王府的祭坛，甚至规模更大，与龙脉主脉的连接更为直接！
“可见到裕王本人？或其府中是否有异样动静？”追命追问。
夜枭摇头：“未曾见到裕王。府中下人行事看似如常，但氛围压抑。不过……属下撤离前，隐约听到两名换岗的护卫低声交谈，提及‘王爷’时，语气颇为古怪，说什么‘还需静养’，‘不见外人’，但神色间并无多少担忧，反而……有些闪烁。”
这进一步加深了沈默的怀疑。裕王的情况，绝非简单的“中毒昏迷”那么简单。
“辛苦了，下去好好休息，今日所见，烂在肚子里。”沈默对夜枭的表现十分满意。这些信息虽然零碎，却拼凑出了至关重要的图景。
夜枭退下后，密室中陷入短暂的沉默。
“裕王府地下，必有祭坛，且可能比瑞王府那个更为关键。”云隐断言，“那嗡鸣声和地温异常，是大型阵法持续运转抽取地脉能量的征兆。裕王……恐怕并非完全无辜，甚至可能深陷其中，无法自拔，所谓‘中毒’，或许是阵法反噬，或许是他与玄冥会交易付出的代价。”
沈默负手而立，眼中寒芒闪烁：“如此一来，王允之、周廷玉等人构陷于我，便不仅仅是党争，更是为这窃国阴谋扫清障碍。一旦我倒下，朝中再无强力人物能阻碍他们，玄冥会便可更加肆无忌惮地窃取龙脉气运。”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聆听的胤凰，魂音带着一丝急促响起：“沈默，云先生！我方才全力感应，西北方向那龙脉被窃取的速度，就在过去几个时辰里，明显加快了！那股污秽的牵引力变得更强，而且……带着一种……焦躁和贪婪的意味！”
速度加快？焦躁贪婪？
沈默心中一凛：“他们察觉到了我们的调查？还是……他们的计划到了关键时刻，需要更多的气运？”
“都有可能。”云隐面色凝重，“若裕王真是关键一环，而他此刻状态不稳，或许打乱了对方的步骤，迫使对方铤而走险，加快进程。”
情况急转直下！对手似乎不再满足于缓慢渗透，而是要图穷匕见！
“不能再等了。”沈默猛地转身，“三司会审不过是幌子，他们的杀招恐怕不在公堂之上。我们必须主动出击，在他们完成最终步骤之前，揭开裕王府的真相！”
“如何出击？”追命问道，“府外禁军围困，我们的人大规模行动必然暴露。而且裕王府守卫森严，阵法高明，强攻绝非上策。”
沈默目光扫过云隐和蕴魂木，一个大胆而冒险的计划在他心中迅速成型：“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他们不是想把我困在府中吗？那我便让他们以为我束手无策。先生，烦请你准备一下，我们需要再去会一会那位赵副统领。追命，让我们在朝中还能说话的人，明日上一道奏章，不必为我辩白，只强调北境军情紧急，请求陛下优先稳定边防，暂缓审理我的‘案子’，给王允之他们添点堵，分散一下注意力。”
“国公爷，您的意思是？”追命有些不解。
沈默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他们想把我按在泥潭里，我偏要溅他们一身泥！裕王府的秘密，光靠夜枭在外围窥探已不足够，我们需要一个契机，一个能让我们‘合理’地靠近、甚至进入裕王府的契机！”
他看向窗外沉沉的夜色，眼神锐利如即将出鞘的宝剑。
“既然风雨已至，那便让这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看看这京城的水，到底能浑到什么程度，又能否淹死那潜藏在最深处的……恶蛟！”
夜枭带回的消息与胤凰的警示，如同最后一块拼图，让沈默看清了对手的轮廓与急切。被动防守的局面必须打破，一场围绕着裕王府、关乎龙脉国运的正面碰撞，已无可避免。暗棋之后，该是明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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