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殿的晨光透过雕花窗棂,斜斜洒在明黄色的御案上,案头那份朱红封皮的圣旨,在光影中显得格外刺眼。
沈砚身着常服,肃立殿中,目光落在御案后的嘉靖帝身上,心中一片清明。
这道旨意,既是恩宠,更是劫数。
“沈砚,”嘉靖帝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指尖轻轻点着御案,“你在江南清剿倭寇有功,此次又能揭露孙德海逆党罪行,忠勇可嘉。
朕思量再三,特加你‘东南沿海巡防使’衔,为临时钦差,即刻返回江州,全权负责整顿海防、清剿残余倭寇及与孙德海勾结的外商武装!”
沈砚心中一凛,躬身领旨:“臣,遵旨。谢陛下信任!”
“信任?”嘉靖帝嘴角勾起一抹难以捉摸的弧度,“朕给你的,不止是信任,更是考验。孙德海经营江南多年,其勾结的外商武装绝非乌合之众,背后更牵扯着沿海豪强、甚至朝中眼线。你此去,既要平外寇,也要清内患,难度不小。”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如刀:“朕知道,徐阶对你心存芥蒂,曹吉祥更是恨你入骨。但你记住,朕要的不是你左右逢源,而是你能替朕守住东南半壁江山。成,则功在社稷,朕不吝封赏;败,则国法无情,你当知晓后果。”
这番话,字字诛心,却也道破了帝心。所谓“加衔钦差”,看似是越级重用,实则是将沈砚推到了最凶险的风口浪尖。
外有凶残的外商武装与倭寇余孽,内有盘根错节的沿海豪强、阳奉阴违的地方官员,甚至还有朝中两派势力的暗中掣肘,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沈砚心中透亮,却依旧神色坚定:“臣明白。臣此去江州,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绝不辜负陛下所托!”
“好。”嘉靖帝点了点头,挥手示意内侍递上兵符与印信,“朕给你便宜行事之权,东南各省文武官员,皆受你节制。所需粮草军饷,可凭此印信向江南布政使司调取,若有官员推诿阻挠,你可先斩后奏!”
接过沉甸甸的兵符与印信,沈砚只觉手中千斤重。这不仅是权力,更是沉甸甸的责任,是嘉靖帝放在他肩头的赌注。
领旨出宫时,冯保早已在宫门外等候。他看着沈砚,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低声道:“沈大人,陛下对你期望甚高,此行凶险,务必谨慎。曹公公那边,我会尽量牵制,但地方上的阻力,还需你自行化解。”
“多谢冯大人提点。”沈砚拱手致谢。他知道,冯保这话已是仁至义尽,阉党内讧未止,冯保能做到这一步,已是不易。
三日后,沈砚带着几名亲信随从,快马加鞭赶往江州。一路南下,越靠近江南,越能感受到沿海一带的紧张气氛。
官道旁,不时能看到流离失所的百姓,听闻皆是被倭寇与海盗劫掠后无家可归之人;驿站中的官员谈及沿海局势,无不面露忧色,言语间却又透着几分讳莫如深,显然是忌惮着什么。
沈砚心中愈发凝重。孙德海虽死,但其残余势力与外商武装勾结,已然成了心腹大患。而地方官员的讳莫如深,更说明这背后的牵扯远比想象中复杂。
半月后,沈砚抵达江州府。江州知府率一众官员出城迎接,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言语间极尽奉承,可沈砚却从他们眼底看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与忌惮。
“各位大人不必多礼。”沈砚翻身下马,语气平淡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威压,“如今沿海局势危急,客套话暂且不说。即刻随我回府衙议事,整顿海防之事,刻不容缓!”
府衙议事厅内,沈砚端坐主位,将皇帝的圣旨与兵符置于案上,目光扫过下方的地方官员:“陛下任命本官为东南沿海巡防使,全权负责清剿倭寇与外商武装。
从今日起,江州及周边府县的海防事务,皆由本官统筹。若有敢阳奉阴违、推诿塞责者,休怪本官按军法处置!”
官员们脸色微变,纷纷躬身应诺:“下官遵命!”
议事结束后,沈砚屏退众人,只留下江州通判。
一位名叫秦岳的老臣。秦岳为官清廉,在地方上颇有威望,且素来与孙德海一党无涉,是沈砚此行计划中的关键人物。
“秦大人,”沈砚开门见山,“如今江州海防废弛,地方豪强与外商武装暗通款曲,你在江州多年,想必知晓其中内情。还请大人直言相告,不必有所隐瞒。”
秦岳叹了口气,神色凝重:“沈大人,不瞒你说,江州沿海的局势比你想象的还要严峻。孙德海虽死,但其在沿海的走私网络并未完全瓦解,不少豪强地主靠着走私发家,与外商武装早已结成利益共同体。
更可怕的是,这些豪强与地方官员相互勾结,盘根错节,想要动他们,难如登天。”
“我知道。”沈砚点了点头,“正因如此,我需要整合一切可用之力。
秦大人,我希望你能助我一臂之力,暗中调查地方官员与豪强的勾结证据,同时协助我整顿府兵,加强城防。”
“沈大人放心,”秦岳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下官虽年迈,但也知晓家国大义。只要能为沿海百姓除去祸患,下官万死不辞!”
解决了地方官员中的可靠力量,沈砚即刻派人前往苏州,邀请苏万三前来江州。苏万三接到消息后,二话不说,带着家中最精良的海图与一队亲信,星夜兼程赶至江州。
“沈大人,你一声令下,老朽即刻便到!”苏万三见到沈砚,爽朗大笑,“苏家能有今日,全赖大人庇护。如今大人有难,老朽岂能坐视不理?”
“苏老客气了。”沈砚起身相迎,“此次请你前来,是有两件要事相托。其一,江州军饷短缺,需劳烦苏老利用你的人脉与财力,筹措粮草军饷;其二,苏家的海图天下闻名,对沿海地形、洋流、暗礁了如指掌,清剿倭寇与外商武装,离不开这份海图。”
“此事易耳!”苏万三拍着胸脯保证,“军饷方面,老朽已带了十万两白银作为启动资金,后续还可联络江南商户募捐;海图方面,老朽带来了苏家珍藏的《东南沿海全图》,上面标注了所有倭寇可能盘踞的岛屿与走私据点,定能帮上大人大忙!”
说罢,苏万三让人呈上一幅巨大的海图,缓缓展开在案上。海图绘制得极为精细,山川、岛屿、港口、洋流、暗礁一目了然,甚至连每处港口的守军数量、粮草储备都有标注,堪称无价之宝。
沈砚看着海图,心中大喜:“有苏老相助,大事可期!”
解决了粮草与情报问题,沈砚接下来的重点便是组建一支能征善战的新军。江州府兵久疏战阵,战斗力低下,且多被地方官员与豪强渗透,难以重用。沈砚当即决定,招募刘黑塔的旧部与沿海义勇。
刘黑塔原是沿海一带的义勇首领,因不满倭寇劫掠,聚众抗倭,勇猛善战,后被孙德海设计陷害,死于狱中。其旧部多为沿海渔民与失地农民,熟悉海情,且对倭寇与豪强恨之入骨,战斗力极强。
沈砚派人四处联络刘黑塔的旧部,晓以大义,许以军饷与功名。消息传开后,刘黑塔的旧部纷纷响应,短短十日内,便有三千余人聚集到江州城外。
与此同时,沿海百姓不堪倭寇与海盗侵扰,也有不少青壮年踊跃报名参军,新军规模迅速扩充至五千余人。
沈砚亲自坐镇军营,严格训练新军。他参照东南边军的训练方法,结合海战特点,制定了一套针对性的训练方案:白日练体能、练刀法、练火器,夜晚则让苏万三派来的海师讲解海情、传授航行与海战技巧。
沈砚治军极严,赏罚分明,新军将士虽多为平民出身,却在短时间内形成了极强的凝聚力与战斗力。
在组建新军的同时,沈砚也没有放松对地方官场的监视。他让秦岳暗中调查,发现江州府同知、通判等三名官员与沿海豪强勾结,不仅为走私活动提供便利,还暗中向外商武装传递情报。
沈砚当机立断,以“通敌叛国”为由,将三人拿下,就地正法。
此举震动了整个江州官场,那些原本心存侥幸、阳奉阴违的官员,顿时收敛了气焰,不敢再暗中作梗。
沈砚趁势整顿吏治,罢免了一批不作为、乱作为的官员,提拔了一批清廉能干、一心为民的基层官吏,江州的政务与海防事务,终于得以顺利推进。
然而,平静并未持续太久。
这一日,沈砚正在军营视察训练,一名斥候骑着快马,神色慌张地冲进营中:“大人!紧急情报!”
沈砚心中一紧,接过斥候递来的密报,展开一看,脸色瞬间变得凝重。密报上写着:与孙德海勾结的外商武装,已与沿海最大的海盗“混海龙”合流!
混海龙麾下有海盗万余人,战船百余艘,素来凶残狡诈,盘踞在东海狼牙岛一带,劫掠过往商船与沿海城镇,无恶不作。
如今与外商武装合流后,实力大增,据说已集结了两万余人、两百余艘战船,正准备对江州、泉州等沿海富庶城镇发动一次大规模劫掠!
“两万余人,两百余艘战船……”沈砚低声重复着,指尖微微收紧。他的新军虽已组建,但毕竟成立时间尚短,战斗力尚未完全成型,且兵力仅有五千余人,与敌军相比,差距悬殊。
更重要的是,敌军熟悉海情,战船精良,而他的新军多为陆战出身,海战经验不足。
此次劫掠,敌军来势汹汹,若不能妥善应对,江州、泉州等城镇必将生灵涂炭,他也将辜负皇帝的重托。
沈砚抬头望向东海的方向,海风呼啸,卷起漫天尘土。一场关乎东南沿海安危的生死之战,已然迫在眉睫。他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传我命令!”沈砚的声音掷地有声,“全军即刻进入战备状态!
苏老,即刻根据海图,标注出敌军可能的进攻路线与登陆点;秦大人,加固城防,组织百姓转移至内陆安全地带;各营将领,即刻到中军帐议事,商议破敌之策!”
“遵命!”众人齐声应诺,神色凝重地转身离去。
军营之中,号角声紧急响起,回荡在天地间。新军将士们纷纷拿起武器,眼神坚定地望向中军帐的方向。
他们知道,一场恶战即将来临,而他们的肩上,扛着的是沿海百姓的生命安危,是大明东南的半壁江山。
沈砚站在营中最高处,望着麾下的将士,心中清楚,这将是他此生最艰难的一场战役。
外有强敌环伺,内有暗流涌动,他能否以弱胜强,挫败敌军的劫掠计划?这场突如其来的军事危机,又将牵动朝堂多少势力的神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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