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婉清持续不断的、润物细无声的“孝心”攻势,如同细密的春雨,一点一点地浸润着老夫人原本冷淡的心田。
寿安堂里,属于朱婉清的那个靠垫已然成为了常设,她偶尔前来念诵的“趣闻”也成了老夫人枯燥静修生活中的一点小小的调味剂。老夫人虽然嘴上不说,但是看向这个嫡孙女的眼神,确确实实是一日比一日温和,偶尔甚至会留她多说一会儿话,问及她的饮食起居。
这一切的变化,自然逃不过时刻紧盯寿安堂动静的柳姨娘母女。
绮罗院内,朱婉如脸上的红疹虽已消退大半,但是仍然留下了些淡淡的印记,需用厚厚的脂粉遮盖。她气得几乎要将手中的菱花铜镜摔碎!
“凭什么?!那个病秧子!贱人!”她尖利的声音在屋内回荡,充满了不甘和怨毒,“她不过就是做了个破垫子,讲了几个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听来的破烂故事,就把祖母哄得团团转!祖母如今眼里只有她了!”
柳姨娘脸色也同样阴沉,手中死死地绞着帕子。
她千算万算,没有算到朱婉清那个闷葫芦竟然走了老太婆的路子!而且还真让她走通了!老太婆的态度转变,让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不能再让她这么得意下去了!”朱婉如猛地站起身,脸上因愤怒而扭曲,厚厚的脂粉簌簌往下掉,“我必须去祖母面前揭穿她的假面具!让祖母知道她就是个包藏祸心的贱人!”
“你冷静点!”柳姨娘低喝道,“无凭无据,你拿什么揭穿?反而显得你心胸狭窄,容不下嫡姐!”
“怎么无凭无据?”朱婉如激动道,“她落水醒来后就像变了一个人!又是顶撞姨娘您,又是设计害我烂脸!如今还惺惺作态地去讨好祖母!这还不是证据吗?她肯定是中了邪了!或者被什么脏东西附身了!我一定要告诉祖母!”
柳姨娘心中一动。中邪?附身?这倒是个歹毒又难以查证的说法,尤其在朱婉清确实性情大变的情况下。或许,真可以借此做一些文章?
她沉吟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算计:“你去说可以,但是不能像现在这样莽撞。要装作担忧姐姐的样子,言语间暗示即可,绝不能直接指控,免得被反咬一口。”
朱婉如闻言,立刻来了精神:“女儿明白!母亲放心,我知道该怎么说了!”
她立刻坐到妆台前,重新扑粉描眉,特意选了件颜色素净些的衣裙,努力做出了一副忧心忡忡、我为姐愁的模样。
次日清晨,估摸着朱婉清请安已经离开,朱婉如便掐着时间,带着彩蝶,一路袅袅婷婷地往寿安堂去了。
一进正堂,她便眼圈一红,未语泪先流,朝着老夫人盈盈拜倒,声音哽咽:“祖母…孙女…孙女心里实在害怕,求祖母给孙女拿个主意…”
老夫人正拿着朱婉清昨日送来的一本手抄佛经看着。这是朱婉清谎称是默写静心所用,字迹工整清秀,颇得老夫人得喜欢,见她这般作态,眉头微不可查地一皱,放下经书:“又怎么了?起来说话。”
朱婉如不起,反而跪行两步,抬起的脸上泪光盈盈,显得无比真诚担忧:“祖母,是关于姐姐的事,孙女,孙女实在担心姐姐。”
“清儿?她有什么事让你这般担心?”老夫人语气平淡。
“祖母您不觉得,姐姐自从落水醒来后,就,就变得很奇怪了吗?”朱婉如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又带着恐惧地说道,“她以前性子最是温和怯懦,连大声说话都不敢的,可是现在呢,她不仅顶撞姨娘,还敢,还敢私下里弄些来历不明的东西。”她意指肥皂,却不敢明说。
“而且,而且她突然会做那么多以前从不会做的东西,还会讲那么多稀奇古怪的故事,祖母,您说姐姐会不会是落水时冲撞了什么,又或者,或者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她适时地住口,露出一副又怕又不敢说的样子。
彩蝶也在一旁帮腔,小声补充:“是啊老夫人,大小姐如今是有些不同了,有时候眼神怪吓人的。”
朱婉如抽泣着:“孙女实在是担心姐姐,也担心祖母,姐姐时常来您这儿,万一,万一那不好的东西冲撞了祖母,孙女真是万死难辞其咎了!祖母,不如,不如请个法师来做场法事,给姐姐驱驱邪吧?”
她自以为这番表演情真意切,既表现了对姐姐的“担忧”,又暗示了朱婉清的“邪门”,还体现了对祖母的“关心”,可谓是天衣无缝。
她漏算了一点,就是她对面坐着的是在后宅历经风雨、看透人心的老夫人。
老夫人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得表情,只有那双锐利的眼睛,如同能穿透一切伪装,直直看到朱婉如那嫉妒扭曲的内心。
直到朱婉如说完,用期盼的眼神望着她时,老夫人才缓缓开口,声音冷得像冰:“你说完了?”
朱婉如一愣,被这反应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依我看,”老夫人目光如刀,在她过于刻意的妆容和矫揉造作的泪眼上扫过,“中邪失心、举止反常、需要请法师驱邪的,不是清丫头,倒是你朱婉如!”
朱婉如猛地瞪大眼睛,脸色唰地变得惨白:“祖祖母您。。。。。。”
“我虽然年纪大了,不过还没有老糊涂!”老夫人猛地一拍身旁的茶几,震得茶盏哐当作响,声音陡然严厉了起来,“姐妹之间,当友爱互助!你却因一己私怨,竟敢妄言嫡姐中邪,还要请法师入府?你是生怕朱家的脸丢得不够吗?!这等无稽之谈,恶毒心思,是谁教你的?”
凌厉的质问如同一个响亮得耳光,狠狠地扇在了朱婉如得脸上。她吓得浑身发抖,瘫软在地,语无伦次地辩解:“祖母息怒!孙女孙女没有孙女只是担心。”
“担心?”老夫人冷笑,“我看你是嫉妒!嫉妒你姐姐得了我的眼,比你懂事,比你沉静,比你更像个大家闺秀!”
这话如同尖刀,直捅向朱婉如的心窝子!她最引以为傲的就是压过嫡姐一头,如今却被祖母如此直白地比较贬低!
“看看你这副样子!”老夫人毫不留情地斥责,“哭哭啼啼,装模作样,言语恶毒,举止轻浮!哪一点及得上你姐姐半分沉静得体?我还没有问你是如何用了那不该用的胭脂以致容颜受损,你倒先来攀咬你姐姐了?真是岂有此理!”
朱婉如被骂得魂飞魄散,冷汗直流,连妆花了都顾不得,只知道磕头求饶:“祖母恕罪!祖母恕罪!孙女知错了!再也不敢胡说了!”
一旁的彩蝶早已吓得跪伏在地,抖如筛糠。
老夫人看着她那不堪的模样,眼中满是厌弃:“滚回去!闭门思过!没有我的允许,不许踏出院子一步!好好抄写《女诫》一百遍!抄不完,不准出来!”
这是直接禁足了!
朱婉如如蒙大赦,又羞又怕,连滚带爬地被彩蝶搀扶着,仓皇逃离了寿安堂,一路上引得下人们纷纷侧目,窃窃私语。
消息很快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整个朱府。
二小姐想去老夫人面前给大小姐上眼药,结果自己被骂得狗血淋头,还挨了禁足罚抄!这简直成了下人们茶余饭后最劲爆的谈资!
柳姨娘得知消息后,气得当场摔碎了一个茶杯,却敢怒不敢言。老夫人亲自下的令,她也不敢明着违抗。
而朱婉清在自己得院中听到秋月兴奋的汇报时,只是淡淡一笑。
她早就料到了,以朱婉如那点浅薄的段数和急躁的性子,迟早会自取其辱。只是没有想到,祖母的反应如此干脆利落,如此给力。
这无疑是一个强烈的信号,老夫人,至少在一定程度上,站在了她这边。
下午,袁嬷嬷亲自来了朱婉清的小院,送来了两匹颜色雅致的锦缎和一盒上好的官燕,只说是老夫人赏的,让她好好休养,不必理会闲言碎语。
朱婉清恭敬地谢过,心中了然。这是祖母在安抚她,也是在敲打府中众人。
经此一事,朱府上下都看清了一个事实:大小姐今非昔比了,不仅得了老夫人的法眼,而且地位稳固,不是谁都能轻易撼动的了。
朱婉清站在院中,感受着那些路过得下人投来的、与以往截然不同的、带着敬畏和讨好的目光。
她知道自己在这吃人的朱府里,终于真正意义上地,站稳了第一步脚跟。
而接下来的路,她要走得更加稳,更加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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