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还在刮。
叶璃把灰布裹紧了些,压住耳侧那道火焰金饰。她蹲在哨塔角落,指尖划过药囊里的粉末,确认夜昙止血粉还在。谢无妄靠在墙边,呼吸浅但稳定,手臂上的焦黑已经蔓延到肩胛骨下方。他没再说话,只是把玄骸的令牌塞进她手里。
她没接。
“你这个身份太扎眼。”她说,“商队不会轻易放一个玄骸的人进来。”
谢无妄抬眼看她。
“我去当药师。”她站起身,抖了抖从角落翻出的旧长袍,“烬海一带常有流散医师随行,没人会查。”
谢无妄沉默几息,松开了手。令牌落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叶璃弯腰捡起,塞进药囊底层。她最后看了谢无妄一眼,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盐碱地边缘,火光连成一线。
商队正在扎营。车轮碾过冻土,发出沉闷的声响。守卫提着刀来回走动,皮甲上结了一层霜。她迎着风走过去,在营地入口停下。
“我是烬海来的药师。”她说,“雪崩冲散了我的队伍,能让我搭个伙吗?”
守卫打量她。她解开药囊,取出一包止血粉递过去。“这是夜昙草配的,能封住大动脉的血口。”她的声音很稳,“你们要是不信,可以找人试。”
守卫犹豫了一下,回头喊了个受伤的护卫过来。那人腿上有道裂口,血还没止住。叶璃蹲下,撒上药粉,又用布条缠紧。血立刻被吸住,不再外涌。
守卫点头。“去后面管药材车吧。别乱走。”
她走进营地深处。七辆大车排成弧形,中间堆着柴火。药材车在最里侧,木板缝隙里透出干枯药草的气息。她爬上车,掀开箱盖开始整理。
手指触到底层夹层时,碰到一样东西。
滑润,微凉,带着海水的味道。
她抽出来一看,是一枚海螺。螺纹泛着淡淡的蓝光,像是月光照在潮水上。她刚握住,心焰罗盘就在血脉里震了一下,指针轻轻偏转,指向东南方向。
和之前一样。
但她记得,汐瑶从不离身的东西就是这枚海螺。它怎么会出现在幽原商队的药箱里?
她迅速把海螺藏进袖中,继续翻找其他箱子。没有标记,没有信件,只有普通的伤药和驱寒草。她合上箱盖,跳下车,站在火堆旁不动声色地观察四周。
没人注意她。
夜深了。营地安静下来,只剩火堆偶尔噼啪作响。她回到分配的小帐篷,坐在角落,掌心贴着海螺。罗盘仍在震动,频率比白天快了些。
外面传来脚步声。
很轻,但节奏不对。不是人走路的声音。
是狼。
她立刻握紧魂器,屏住呼吸。帐篷外,一道巨大的影子掠过,停在门口。接着,呼吸声响起,低沉而缓慢,像是故意让她听见。
帐帘被掀开一条缝。
高大的身影站在外面,左脸有一道从眉骨划到嘴角的疤。他没进来,只看着她,声音压得很低:“小狐狸,把海螺给我。”
叶璃没动。
“你拿不走它的。”他说,“交出来,我保你在这队里安全。”
她冷笑一声,右手一扬。三柄幽蓝冰刃凭空凝成,悬在头顶,火光映得她半边脸发亮。她的赤金瞳孔直盯着对方:“你敢动我一下,我就烧了这些车。”
苍牙站在原地,没退也没进。他看了看那三把刀,又看她的眼睛。
忽然,他咧嘴笑了。“脾气倒像汐瑶那丫头。”
叶璃没放松。
他往后退了一步,影子慢慢淡去。风卷着雪粒吹进帐篷,帐帘晃了两下,重新垂落。
她没放下狐火。
直到听见远处狼嚎响起,才缓缓收力。冰刃碎成光点,消散在空中。她低头看向袖中的海螺,指尖用力掐住边缘。这不是巧合。汐瑶来过这里,或者,她的东西被人带了过来。
为什么?
她想起浮岳祭司青冥说过的话——归墟海眼已失守,人鱼族四散逃亡。如果海螺是被人抢走的,那商队背后可能连着更大的线。如果是汐瑶自己留下的,那就是求救。
两种可能,都通向危险。
她把海螺贴身收好,靠在帐篷边上闭眼假寐。耳边是风声和远处马匹的响鼻。她不敢真睡,怕出事。
天快亮时,外面有了动静。
车夫吆喝着套马,护卫检查兵器。她走出帐篷,看见苍牙站在主车旁,正和队长说话。那人穿着厚皮袄,脖子上挂着一块铁牌。两人交谈几句,队长点头,苍牙转身朝她这边看了一眼。
没有敌意,也没有善意。
她低头走向药材车,装作忙碌。一只手递来一碗热汤。
“喝点。”是个年轻护卫,“昨晚谢谢你止血。”
她接过,小口喝完,把碗还回去。那人笑了笑,走开了。
她爬上车,打开箱子,假装整理药材。实际上在观察主车队的动向。主车是封闭的,四角钉着铁皮,门上有锁。守卫比别的车多一倍。
哪里有问题。
中午车队启程。她坐在药材车前头,手扶着车沿。风吹得眼睛发涩,但她一直盯着主车的方向。苍牙骑着一头灰毛巨狼走在最前面,背影像块铁板。
傍晚停下休息时,她趁人不备,靠近主车。
锁是新的,但车板边缘有划痕。她蹲下,伸手摸了摸,指尖沾到一点暗红。不是血,是某种树脂,带着腥味。
她擦掉手指,退回自己的位置。
入夜后,她再次检查海螺。这次,罗盘震动得更明显。指针不再只是偏转,而是轻轻颤动,像是在回应什么。
她把它放在耳边。
一丝极细的声音传出来,像是歌声,断断续续,听不清词。但旋律熟悉。她在归墟听过一次,是汐瑶唱给谢无妄听的。
她猛地合拢手掌。
这不只是信物,是活的传讯器。
她不能再等了。
第二天清晨,她在药材车底发现一张折叠的纸片。上面画着一条路线,终点标着一个波浪符号。旁边写着一行小字:**海图残片在第三车夹层**。
她立刻抬头看向车队。
第三车是粮草车,由两名老车夫看管。表面看不出异常。
她记下路线,把纸片撕碎扔进火堆。刚要起身,眼角余光扫到前方。
苍牙勒住狼,回头望来。
目光对上。
他没说话,只是抬起右手,做了个手势——食指横过喉咙,然后指向南方。
警告。
还是威胁?
她没避开视线,直直回看他。片刻后,他调转狼头,继续前行。
风卷起沙尘,扑在车板上。
她把手伸进怀里,握住海螺。罗盘在血脉深处跳动,频率越来越急。
车队驶向东南,太阳挂在右侧天空。
她的手指在袖中收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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