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府那场突如其来的冲天大火,如同一只狰狞的鬼手,撕裂了长安城宁静的夜空,也彻底搅乱了本已暗流汹涌的朝局。
火势虽在黎明前被扑灭,但留下的焦黑断壁、刺鼻烟味,以及摄政王李贞生死未卜的消息,却像瘟疫一般,在帝国的都城蔓延,带来一种近乎窒息的恐慌和无数阴暗的猜测。
两仪殿内,灯火彻夜通明。武媚娘坐在案后,面前摊开的洛阳宫苑图纸已被搁置一旁,取而代之的是一份份关于火情的紧急奏报。
她脸色苍白,眼眶下有着明显的青影,孕肚高耸,让她原本挺拔的身姿显得有些疲惫,但那双眸子,却亮得惊人,里面燃烧着冰冷的火焰。
苏慧娘和几名心腹宫女屏息静立,殿内落针可闻,只有更漏滴答,敲打着紧绷的神经。
“娘娘,”燕青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殿中,单膝跪地,声音低沉而清晰,“飞凤卫初步勘查完毕。”
“讲。”武媚娘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火起于王爷寝殿西侧暖阁,并非意外走水。现场发现猛火油(石油)残留及引火之物痕迹,系人为纵火无疑。
值守寝殿的四名侍卫、两名内侍,皆于火起前被人以利刃割喉,一击毙命,现场并无激烈搏斗痕迹,凶手手段专业,应是高手所为。”燕青语速平稳,却字字惊心。
武媚娘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泛白:“凶手?可有线索?”
“有。”燕青抬起头,目光锐利,“卑职查验尸体时,在其中一名被杀内侍的指甲缝中,发现少许不属于其自身的锦缎丝线,颜色为靛蓝,织有暗金回纹。
经查,此乃内府监特供,专用于制作亲王、郡公等级别的常服。同时,巡夜金吾卫有人隐约看见,起火前曾有数道黑影从王府西北角墙头翻出,身形矫健,轻功不俗。”
“继续。”武媚娘的眼神愈发冰冷。
“卑职顺此线索暗中查访,发现昨日午后,太后王氏之弟王勖,曾身着靛蓝暗金回纹常服入宫,向其妹,现已出居感业寺为尼的王氏‘请安’。而王勖府中,近日恰好招募了几名来历不明、据称身手不凡的江湖护卫。”
燕青顿了顿,声音更低,“此外,飞凤卫安插在感业寺的眼线回报,王氏近日曾多次与心腹尼僧密语,言语间对……对王爷与娘娘掌权,深怀怨怼,尤惧王爷坐大后,会对幼主不利。”
线索清晰地指向了太后王氏及其家族!动机昭然若揭:他们害怕李贞和武媚娘权力稳固后,会彻底铲除他们这些前朝外戚,威胁到年幼皇帝那本就岌岌可危的地位,故而铤而走险,欲除李贞而后快!
“王勖……太后王氏……”武媚娘缓缓吐出这两个名字,声音如同寒冰摩擦。
她猛地一拍案几,霍然起身,孕肚的沉重让她身形微微晃了一下,苏慧娘连忙上前搀扶,却被她挥手推开。
“好!好一个忠君护主!”武媚娘怒极反笑,眼中杀机毕露,“竟敢谋害当朝摄政王,动摇国本!其心可诛,其罪当灭!”
她的怒火并非全因李贞遇险,更因这股势力竟敢在此时跳出来,挑战她好不容易建立的秩序,险些毁了她迁都的大计!这触碰了她最核心的利益和权威。
“燕青!”
“卑职在!”
“即刻拿人!将王勖及其府中所有可疑人等,一个不漏!查封王府!感业寺那边,给本宫盯死了,没有本宫手谕,一只苍蝇也不许飞出去!”
“是!”燕青领命,身影一闪而逝。
接下来的数日,长安城笼罩在一片血色恐怖之中。飞凤卫缇骑四出,如狼似虎,直扑王府。
王勖还在梦中便被拖下床榻,府中上下数百口,尽数锁拿下狱。与此事有牵连的几名王氏党羽官员,也纷纷落网。刑部大狱人满为患,拷问之声日夜不绝。
武媚娘亲自坐镇,命令御史台、大理寺、刑部三司会审,务求铁证如山。
在严刑拷打和确凿证据面前,王勖及其心腹很快招供,承认了因恐惧失势、为保外甥(幼帝)地位而行刺摄政王的罪行,并攀扯出太后王氏知情乃至默许。
铁证如山,谋逆大罪!
武媚娘毫不手软,朱笔批红:王勖谋逆弑上,罪大恶极,凌迟处死,夷三族!所有参与密谋、行凶者,无论主从,一律斩立决!家产抄没,妻女没入官婢。
太后王氏,虽未直接参与,然知情不报,心怀怨望,削去一切名号,赐白绫自尽!
诏书一下,举国震惊。昔日煊赫无比的外戚王家,顷刻间土崩瓦解,血流成河。
菜市口连日行刑,围观者人山人海,既有对谋逆者的唾骂,也有对武媚娘铁血手腕的恐惧。
这场清洗,武媚娘不仅彻底铲除了潜在的政治对手,更以最残酷的方式向所有心怀异志者宣告: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与此同时,摄政王府内,气氛却与外界的腥风血雨截然不同。李贞被从火场救出时,吸入大量浓烟,身体多处烧伤,尤其是左臂和背部,伤势严重,一直昏迷不醒。
武媚娘将政务暂时交由裴炎等人处理,自己则日夜守候在王府病房外间。御医署所有顶尖太医轮番值守,用尽珍稀药材。
数日后,李贞终于悠悠转醒。他睁开眼,看到的便是武媚娘布满血丝却充满担忧的双眼。
她正小心翼翼地用湿棉巾,蘸着温热的药汤,轻轻擦拭他额头的冷汗。动作轻柔,与朝堂上那个杀伐决断的“二圣”判若两人。
“王爷……你醒了?”武媚娘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却充满了惊喜。
李贞张了张嘴,喉咙干裂疼痛,发不出声音。
武媚娘连忙端过一旁一直温着的参汤,用小勺一点点喂给他。汤水润湿了干涸的喉咙,李贞看着妻子憔悴的面容和隆起的腹部,心中百感交集。
火场中的恐惧、濒死的绝望,与此刻眼前的温情交织在一起,让他这个铁血汉子,眼角也不禁有些湿润。他伸出未受伤的右手,轻轻握住了武媚娘的手。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在武媚娘的精心照料下,李贞的伤势逐渐好转。养伤期间,两人有了大量独处的时间。
武媚娘不再谈论朝政,只是细心地照料他的饮食起居,陪他说些闲话,或是读些诗文给他听。
她会将处理的重要政务简单告知,但不再强迫他表态。这种刻意的回避和体贴,反而让李贞有时间和空间去冷静思考。
李贞躺在病榻上,回想这场无妄之灾,若非武媚娘迅速查明真凶、铁腕镇压,恐怕朝局早已大乱,自己能否活命也未可知。
再想到之前因迁都之事与武媚娘产生的龃龉,对比她此刻的不离不弃,心中不免生出几分愧疚和感慨。
他意识到,在残酷的政治斗争中,或许只有身边这个女子,才是真正能与他并肩同行、甚至保护他的人。
权力的争夺固然重要,但性命和这份乱世中难得的夫妻情谊,或许更值得珍惜。
一日,武媚娘替李贞换完药,见他精神尚可,便试探着提及了迁都之事,语气不再强势,而是带着商量的口吻:
“王爷,洛阳那边,宫室修缮已大致完工,百官衙署也已备齐。前日裴炎来报,漕运新渠通水在即,届时江南粮饷直达洛阳,再无阻滞。你看……”
李贞沉默了片刻,望着帐顶,缓缓道:“媚娘,你的考量,是对的。长安……确已不堪重负。迁都洛阳,利大于弊。”
武媚娘眼中闪过一丝惊喜,没想到他如此轻易就松了口。
然而,李贞话锋一转,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只是……媚娘,长安终究是李唐根基,高祖、太宗陵寝在此,宗庙在此,无数关陇子弟的家业在此。
若全然弃之,恐寒了旧臣之心,亦使祖宗不安。可否……将长安设为陪都?保留宗庙祭祀,留下部分六部僚属,处理关中事务,以示不忘根本?”
这是他深思熟虑后的妥协,也是他能为长安、为那些追随李唐的旧势力,争取的最后一点体面。
武媚娘看着李贞苍白而恳切的脸,看着他身上尚未愈合的伤疤,心中最坚硬的某处,似乎被轻轻触动了一下。她想起大火那夜自己的恐慌,想起他昏迷时自己的无助。
权力固然诱人,但眼前这个与她共同经历生死、孕育子嗣的男人,终究是不同的。
她伸出手,轻轻覆上李贞的手背,眼神柔和了下来,语气带着一种罕见的温情:“王爷所虑,亦是正理。长安设为陪都,保留宗庙,留守部分官员,既可安抚旧臣,亦能稳固关中,确是两全之策。便依王爷之意。”
她的答应,并非全然的退让,而是一种基于现实权衡和微妙情感的妥协。留下长安作为陪都,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权力,核心中枢仍在洛阳,仍在她掌控之下。
但这一让步,足以安抚李贞和关陇旧族,减少迁都的阻力,也维系了夫妻间这来之不易的缓和。
李贞闻言,紧绷的心弦终于放松,反手握紧了武媚娘的手,眼中流露出释然和一丝感激:“媚娘……谢谢你。”
一场几乎导致夫妻决裂、朝堂分裂的迁都风波,竟在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和随后的温情守护中,以这样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达成了妥协。
血腥的清洗,换来了内部的肃清;重创的伤痛,弥合了权力的裂痕。
诏书颁布:正式迁都洛阳,定为神都。长安设为西京陪都,保留宗庙,设留守府,由一位德高望重的宗室亲王坐镇,并留下吏、户、礼、兵、刑、工六部各一司郎中及属官,处理关中日常事务。
核心权力机构、皇帝及二圣,则移驾东都。
迁都的最后障碍被扫清。庞大的帝国机器,开始隆隆启动,向着东方那座被称为“神都”的城市,进行一场前所未有的战略转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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