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凝重得几乎要滴出水来。鬼十次郎那如同鬼神般的气势笼罩着整个球场，沉重的压迫感让场边零星几个观战的高中生都感到呼吸困难，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
凌羽真站在底线，感觉像是独自面对着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又像是站在一头沉睡的远古巨兽面前。但他握拍的手稳定如初，眼神中没有恐惧，只有极致的专注和一种近乎冰冷的兴奋。这是他进入训练营以来，遇到的最强大的对手，也是检验“提线木偶”终极形态的最佳试金石。
“小鬼，发球权让给你。”鬼十次郎低沉的声音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绝对的自信，“让我看看，你能做到什么程度。”
凌羽真没有客气。他深吸一口气，将全部精神凝聚。抛球，屈膝，蹬地，转体，挥拍！动作流畅而爆发力十足，一记高速平击发球直轰鬼十次郎的反手位角落！
然而，鬼十次郎甚至没有大幅移动，只是脚步微微一错，巨大的身躯却展现出惊人的敏捷，球拍如同门板般拦在球路上，手腕轻轻一抖！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网球以比来时更快数倍的速度，带着恐怖的旋转和力量，如同出膛的炮弹般倒卷而回，直砸凌羽真的脚下！
凌羽真瞳孔骤缩！好快！好重！他的“提线木偶”场瞬间张开，试图感知和干扰，但那球上蕴含的力量和鬼十次郎那磐石般的意志，几乎瞬间就冲垮了他的精神丝线！他勉强侧身，用双手反拍去格挡！
啪！
球拍剧烈震颤，虎口发麻！网球险之又险地被挡了回去，但又高又飘，毫无威胁。
鬼十次郎甚至没有移动，一记简洁有力的高压扣杀！
“15-0！”
碾压！纯粹力量与实力层面的绝对碾压！
场边响起倒吸冷气的声音。
凌羽真甩了甩发麻的手腕，眼神更加凝重。鬼十次郎的基础能力太恐怖了，他的“提线木偶”很难在对方有准备的情况下直接操控其动作，那强大的意志力如同铜墙铁壁。
接下来的比赛，完全进入了鬼十次郎的节奏。他的击球势大力沉，每一拍都如同重锤，震得凌羽真手臂发麻，脚步踉跄。他的“黑色战斧”尚未使出，但普通的抽击已经让凌羽真难以招架。
“Game，鬼十次郎， 1-0！”
“Game，鬼十次郎， 2-0！”
“Game，鬼十次郎， 3-0！”
比分迅速被拉开。凌羽真拼尽全力，也只能勉强保住自己的发球局，但在鬼的发球局里，他几乎拿不到分。他的“提线木偶”场不断被对方纯粹的力量和意志力强行撕裂，精神力的消耗极大，额头已布满细密的汗珠。
“只有这种程度吗？”鬼十次郎在一次交换场地时，声音低沉地说道，“你的那种操控能力，在绝对的力量差距面前，毫无意义。”
凌羽真没有回答，只是默默擦去汗水，大脑飞速运转。硬碰硬绝对不行，必须找到其他方法。他注意到，鬼十次郎的攻击虽然狂暴，但并非毫无规律，他似乎在刻意控制着回球的落点和力度，更像是在……测试？或者说，引导？
第四局，凌羽真的发球局。
他改变了策略。不再试图用精神力去硬撼对方，而是将“提线木偶”的力量极度内敛，如同最纤细的蛛丝，不再尝试操控鬼的动作，而是极其隐秘地去感知鬼击球瞬间的意图和力量分配的细微偏好。
同时，他的回球不再追求深度和力量，而是大量采用切削、放短、吊高球，不断变化节奏和旋转，将球打向场地的各个角落，试图调动鬼十次郎庞大的身躯，寻找那可能存在的、极其微小的空隙。
鬼十次郎的移动确实因此增多，但他的覆盖面积大得惊人，步伐沉稳，依旧能轻松回击。不过，凌羽真敏锐地捕捉到，在面对一些特别刁钻的贴网短球时，鬼的回球选择会稍微倾向于用更稳妥的挑高球，而不是风险极大的网前搏杀。
“找到了……”凌羽真眼中精光一闪。
机会出现在4-0，鬼十次郎的发球局，40-0，局点。
鬼打出一记重炮发球。凌羽真拼尽全力，用一记深度的对角线切削将球回击，球速不快，但带着强烈的下旋，深深砸向鬼的反手位底线深处。
鬼十次郎大步流星赶到，正手挥拍，准备以一记制胜分结束这一局。
就在鬼十次郎挥拍的瞬间，凌羽真将“提线木偶”的力量凝聚到极致，不是操控，而是如同一根最尖锐的探针，极其精准地刺向鬼十次郎意图击球的那一刹那！这不是干扰，而是一种强烈的“暗示”和“引导”——打向直线空当！那里得分几率最高！
这是一种极其冒险的行为，如同在刀尖上跳舞！一旦被鬼十次郎察觉并抵抗，凌羽真的精神力将遭到重创！
鬼十次郎挥拍的动作似乎有了一丝极其微不可查的停顿，他那锐利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讶异。他感受到了那股试图影响他决策的微弱力量，虽然无法真正操控他，但却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扰乱了他原本流畅的击球思绪。
电光石火间，鬼十次郎改变了主意。他原本打算打向斜线更大角度的球路微微一收，手腕下意识地按照那股“暗示”的方向，将球打向了直线！
然而，凌羽真早已预判到了这一点！他仿佛提前启动，如同鬼魅般出现在直线位，球拍早已等候在那里！一记漂亮的直线穿越球，打向了鬼十次郎因移动而露出的反手位空当！
“出界！”鬼十次郎在击球后立刻低吼一声，他判断出了球的落点。
但裁判的声音响起：“界内！40-15！”
球压在了线上！
全场寂静！
鬼十次郎站在原地，看着地上的球印，又看了看对面气喘吁吁、但眼神亮得惊人的凌羽真。他明白了。刚才那一球，与其说是凌羽真算计了他，不如说是他自己在感受到那股微弱引导后，下意识地选择了“将计就计”，他想看看这个国中生到底能做到哪一步。结果，这个国中生不仅捕捉到了他瞬间的决策变化，甚至提前预判并完成了反击！
这不是力量或技术的胜利，这是纯粹智力与精神层面的博弈和险胜！
鬼十次郎古井无波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极其细微的、近乎不可察觉的表情变化。那是惊讶，是欣赏，甚至有一丝……玩味。
接下来的比赛，形势发生了微妙的变化。鬼十次郎依旧占据绝对优势，他的重炮发球和“黑色战斧”偶尔使出，依旧让凌羽真难以招架。但凌羽真通过这种极其冒险的精神力“引导”和精准的预判，开始偶尔能从鬼手中偷下一两分，甚至艰难地保住了自己的下一个发球局。
“Game，凌羽真， 1-4！”
“Game，鬼十次郎， 5-1！”
比赛来到鬼十次郎的发球胜赛局。
40-0，三个赛点。
鬼十次郎看着对面虽然疲惫不堪、汗如雨下，但眼神依旧执着、没有丝毫放弃意思的凌羽真，心中做出了决定。这个国中生，已经证明了他的潜力、他的智慧和那独特的精神力量。继续碾压下去，毫无意义，反而可能挫伤这颗好苗子。是时候了。
他抛起球，挥拍。依旧是势大力沉的发球，但凌羽真敏锐地感觉到，球上的力量和旋转，比之前……减弱了一丝！而且落点，也稍微“友好”了一点！
机会！
凌羽真精神一振，集中最后的力量，打出了一记高质量的反手直线回球！
鬼十次郎上网，但他的高压扣杀，角度却故意留出了一线生机！凌羽真奋力鱼跃救球，竟然将球挡了回去！
鬼十次郎似乎“猝不及防”，回球质量不高！
凌羽真抓住机会，打出了一记漂亮的制胜分！
“40-15！”
全场再次愕然。鬼十次郎……失误了？
不，只有凌羽真和鬼十次郎自己心里明白，这不是失误。
第二个赛点，鬼十次郎的“黑色战斧”挥出，声势骇人，但凌羽真感觉，那恐怖的旋转似乎比传闻中弱了几分，他拼尽全力，竟然再次将球救了回去，虽然回球很浅。鬼十次郎上网，一记看似必杀的截击，却故意打向了凌羽真最容易防守的位置！凌羽真再次奇迹般地将球回击过网！鬼十次郎随后的回球……出界了！
“40-30！”
第三个赛点。
鬼十次郎发出一记普通的上旋球。凌羽真全力以赴，与鬼十次郎展开了多拍拉锯。最终，鬼十次郎一记势在必得的正手抽击，看似冲着死角而去，却在最后时刻，手腕有一个极其隐蔽的细微调整，球……擦着边线飞出了界外！
“出界！Game，凌羽真， 2-5！”
鬼十次郎……连续三个赛点没有拿下？！
场边所有人都惊呆了，难以置信地看着场上。这怎么可能？！
凌羽真喘着粗气，看着对面那个如同铁塔般的身影。鬼十次郎的表情依旧冷硬，但凌羽真清晰地看到了他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极其隐晦的认可和……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放松的意味。
他明白了。鬼十次郎，在放水。用这种极其隐晦、甚至需要他全力以赴才能“抓住”的方式，给了他一个体面的结局，也保留了他的尊严和斗志。这不是施舍，而是强者对挑战者最大的尊重和期许。
最终，鬼十次郎还是以6-2的比分拿下了比赛。但整个过程，尤其是最后三个赛点的“意外”，让所有观战者都意识到，这个叫凌羽真的国中生，虽然输了比赛，却赢得了某种更重要的东西。
比赛结束，两人网前握手。
鬼十次郎的大手坚实有力，他低头看着凌羽真，声音依旧低沉，却少了几分最初的冷厉：“你的那种力量……很有意思。好好磨练它。5号球场的大门，迟早会为你敞开。”
凌羽真郑重地点头：“谢谢指教，鬼前辈。”他知道，这场“失败”，比许多胜利更有价值。
鬼十次郎松开手，转身离去，背影依旧如山岳般巍峨。凌羽真看着他的背影，紧紧握住了手中的球拍。他知道，自己距离真正的顶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今天，他触摸到了那扇门，并且得到了一位“守门人”的认可。
U-17的挑战，从这一刻起，才真正开始。而他的“提线木偶”，也在与真正强者的交锋中，看到了通往更高境界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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