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水榭对弈后,萧绝再未召见沈月凝。听雪堂的日子恢复了表面的平静,如同一潭死水,唯有侍女按时送来的三餐和汤药,提醒着她时间仍在流逝。
沈月凝却不敢有丝毫松懈。她像一株在暗处生长的藤蔓,将所有感官都延伸出去,捕捉着瞻园内最细微的变化。侍女们的心声成了她最重要的情报来源,尽管她们所知有限,但碎片化的信息经过拼凑,也能窥见冰山一角。
侍女甲在擦拭博古架时,心中嘀咕:【王爷这两日似乎格外忙碌,书房灯火常亮至深夜,进出的都是些生面孔,看着怪吓人的。】
侍女乙端来新茶时,暗自思忖:【听说外面不太平,府衙抓了好些人,连王通判那样的大官都……嘘,可不能乱说。】
王通判被抓了!萧绝果然动手了!而且动作如此迅猛!
沈月凝心中震动,面上却不露分毫,只是捧着书卷,仿佛沉浸在文字里。她知道,这只是开始。王崇焕是马前卒,他的落网,意味着萧绝已经掌握了部分证据,开始清扫外围。真正的风暴,即将指向更深处的“症结”。
她需要知道更多。关于那本账册,关于北戎,关于萧绝接下来的动作。
机会出现在一个傍晚。一名负责庭院洒扫的粗使婆子,在清理听雪堂外的落叶时,不小心将扫帚碰到了廊下的花盆,发出“哐当”一声脆响。
侍女闻声出去查看、训斥。就在这短暂的混乱间隙,那婆子趁着弯腰扶起花盆的瞬间,极其迅速地将一个小纸团塞进了沈月凝虚掩的窗棂缝隙内,随即连声道歉,低着头快步离开。
动作快得如同幻觉。
沈月凝的心脏猛地一跳!是那个洒扫婆子!她竟然也在瞻园!是林叙白安排的人,还是顾大夫打通的关系?
她不动声色地起身,借着关窗的动作,将那个比米粒大不了多少的纸团捏入手心。指尖传来粗糙的触感,带着一丝泥土和汗水的气息。
侍女训斥完婆子回来,见沈月凝已关好窗,并未起疑。
沈月凝借口更衣,转入内室,背对着门口,颤抖着手指展开纸团。上面的字迹更加潦草、模糊,显然是在极度紧迫的情况下写就:
“账册已密呈。王倒,牵出布政使冯。北戎使团异动,恐与冯勾连。王欲借冯案清剿,速决。顾安,勿念。极险,慎!”
信息如同惊雷,在她脑中炸开!
账册已经通过秘密渠道呈递给萧绝了!王通判倒台,竟然牵扯出了更高一级的布政使冯奎!这可是掌管一省财政、民政的封疆大吏!北戎使团的异动,很可能与这位冯布政使有关!萧绝打算借着冯奎的案子,进行一场快速的清洗!顾大夫暂时安全,但处境极其危险!
每一个字都透着血腥味和紧迫感。
冯奎……这恐怕就是萧绝所说的“症结”之一!而北戎的介入,让局面变得更加凶险复杂。萧绝要“速决”,意味着他不会按部就班地审理,很可能会用最直接、最残酷的手段,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以雷霆之势将其势力连根拔起!
这将是一场官场大地震!
而她,沈月凝,这个被囚禁在风暴中心的“前朝余孽”,在这场地动山摇中,将会面临什么?萧绝会如何处置她?灭口?还是继续利用?
巨大的危机感让她汗毛倒竖。她将纸团塞入口中,和着冰冷的唾液艰难咽下。毁灭证据是本能,但恐惧却无法轻易吞咽。
她必须做点什么!不能坐以待毙!
萧绝需要“速决”,就意味着他需要确凿的证据和绝对的掌控力。而她的读心术,或许能在关键时刻,为他……不,是为她自己,提供一点意想不到的“帮助”,从而增加自己生存的筹码。
但如何让他相信?如何在不暴露自身秘密的前提下,将信息传递出去?
她想到了那局棋。萧绝认可了她的“眼光”。
一个冒险的计划在她脑中成形。
次日,当侍女送来早膳时,沈月凝没有像往常一样沉默,而是放下书卷,轻轻叹了口气。
侍女甲小心地问道:“姑娘为何叹气?可是膳食不合胃口?”
沈月凝摇摇头,目光带着一丝忧惧,望向窗外:“并非如此。只是……昨夜睡得不安稳,总梦见……梦见幼时家中变故,血光冲天……” 她适时地打了个寒颤,双手抱住手臂,显得脆弱不堪,“这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她刻意引导着话题,将自己的“不安”与“预感”表现出来。
侍女乙安慰道:“姑娘定是思虑过重了。这瞻园守卫森严,再安全不过了。”
【这位姑娘怎么突然说起这个?怪瘆人的。不过听说外面确实抓了不少人……】
沈月凝捕捉到侍女的心声,知道她们将自己这番话当作了普通的女子的胆小忧思。但这正是她想要的——先在她们心中埋下“她有心神不宁的预感”这个印象。
她需要让这话,通过侍女的嘴,传到能管事的人,甚至……传到萧绝耳朵里。在这敏感时期,任何一点异常,都可能被放大检视。
接下来的半天,她刻意表现得心神恍惚,对着书本发呆,偶尔自言自语般低喃“风雨欲来”、“树倒猢狲散”之类语义模糊的话。
果然,午后,听雪堂来了一位面生的嬷嬷,自称是内院管事,奉王爷之命前来“探望”沈姑娘。
嬷嬷态度恭敬,言语却带着试探:“听闻姑娘近日心神不宁,可是下人伺候不周?或是这院子住得不惯?”
沈月凝知道,鱼饵被注意到了。她抬起苍白的脸,眼神带着恰到好处的茫然与恐惧:“嬷嬷言重了,并无不周。只是……不知为何,近日总觉心惊肉跳,仿佛……仿佛能感觉到这园子外,有无形的刀光剑影,有……有硕鼠在仓廪中疯狂窜动,即将……倾覆……”
她用了“硕鼠”、“仓廪”、“倾覆”这些隐喻,既符合她“预感”的人设,又隐隐指向贪腐之事。
那嬷嬷眼神微凝,脸上笑容不变:“姑娘怕是魇着了,老奴回头让人送些安神香来。姑娘好生歇着,莫要多想。”
【预感?刀光剑影?硕鼠?她怎会……难道真有什么神通?还是听到了什么风声?需得立刻禀报王爷!】
嬷嬷的心声带着惊疑不定,匆匆离去。
沈月凝知道,话已经递上去了。萧绝会如何解读她这番“疯言疯语”?是会嗤之以鼻,还是会……宁可信其有?
她在赌,赌萧绝的多疑和谨慎,赌他对自己这个“特别”的囚犯那一点未明的探究欲。
当夜,瞻园内的气氛明显变得更加肃杀。巡逻侍卫的脚步声更加频繁沉重,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紧绷。
沈月凝站在窗边,看着外面黑沉沉的夜色,仿佛能听到命运齿轮加速转动的轰鸣。
萧绝,你会来吗?
在我这“预感”的提示下,你是否会更快、更狠地挥下屠刀?
而我,在这屠刀落下之前,能否为自己,争得一线生机?
她握紧了袖中那枚冰冷的铜哨,如同握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风暴,已至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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