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摇曳,将萧绝脸上那抹复杂难辨的弧度映得明暗不定。
他指尖捻着那枚暗金残片,火焰纹路在他指腹下若隐若现,如同无声燃烧的幽暗秘密。他没有立刻发作,没有质问,只是用那双深不见底的凤眸,静静地看着沈月凝,仿佛在欣赏一件出乎意料、却又莫名合乎心意的作品。
沈月凝端坐灯下,掌心沁出薄汗,面上却竭力维持着被“意外发现”惊扰后的、一丝恰到好处的茫然与无措。她甚至微微蹙起眉,目光落在那些“杂物”上,带着几分嫌弃与疑惑。
“王爷……”她声音微涩,像是不知如何解释眼前的混乱,“妾身只是……只是想修剪一下这珊瑚,谁知竟挖出这些……污秽之物。也不知是哪个奴才做事不仔细,竟将这些东西混在土里……”
她将问题轻飘飘地推给了“奴才”,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萧绝低笑了一声,那笑声在寂静的殿内显得格外清晰,带着毫不掩饰的嘲弄。
“污秽之物?”他重复着这四个字,缓步走到她面前,将手中那枚残片“嗒”一声轻响,放在她面前的紫檀木小几上,“爱妃可知,这是何物?”
沈月凝垂眸看着那枚残片,心跳如鼓,却摇了摇头:“妾身不知。瞧着……像是些破损的旧饰物碎片?”
“旧饰物?”萧绝俯身,双手撑在她座椅两侧的扶手上,将她困在方寸之间,气息逼近,带着强烈的压迫感,“爱妃的眼力,何时变得如此不济了?”
他靠得极近,近得沈月凝能看清他眼中自己苍白的倒影,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松香混合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地底阴寒的气息。
“还是说,”他声音压低,如同耳语,却字字惊心,“爱妃认得此物,却故意……装作不识?”
沈月凝呼吸一窒,猛地抬眼对上他的视线,眼底适时地涌上几分被冤枉的惊怒与委屈:“王爷何出此言?妾身整日困于这方寸之地,所见不过是些金银玉器,何曾见过这等来历不明的破烂!王爷若不信,大可唤人来验看!”
她语气激动,胸口微微起伏,将一个受辱王妃的反应演得淋漓尽致。
【破烂?】萧绝的心声嗤笑一声,带着冰冷的玩味,【沈家藏书万卷,沈太傅更是博古通今,你会不认得前朝皇室工匠独有的鎏金错焰纹?】
沈月凝心底巨震!他果然认得!而且直接点出了“前朝皇室”!
他到底知道多少?!
但她不能露怯。她死死咬着下唇,倔强地回视着他,眼圈却微微泛红,像是气极了:“王爷既然认定妾身心怀叵测,妾身百口莫辩!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以退为进。将问题抛回给他。
萧绝盯着她泛红的眼圈和那副豁出去的倔强模样,眸色深沉,半晌没有说话。
【演得倒像。】
【不过这委屈劲儿……倒是比平日里那副冷冰冰的样子生动些。】
那心声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审视。
他忽然直起身,收回了困住她的手臂,后退一步,拉开了距离。脸上的压迫感瞬间消散,又恢复了那副慵懒散漫的样子,仿佛刚才的步步紧逼只是幻觉。
“罢了。”他挥了挥手,语气随意,“几块破铜烂铁罢了,也值得爱妃动气?许是下面人办事不力,混了进去。扔了便是。”
他竟如此轻描淡写地将这事揭过了?!
沈月凝心中惊疑不定,一时摸不清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只见萧绝走到那堆“杂物”前,用脚尖拨弄了一下那几块散发着甜腻腥气的“醉梦”原药,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这东西……”他声音冷了几分,“倒是有些碍眼。”
他唤来守在院外的亲卫,指着地上那些东西,语气淡漠:“把这些,连同这盆珊瑚,都给本王清理干净。查清楚,是哪个环节出的纰漏,手脚不干净的,直接处置了。”
“是!”亲卫领命,动作麻利地将所有“罪证”连同那盆珊瑚迅速搬走,仿佛只是清理掉一堆真正的垃圾。
殿内再次恢复“整洁”。
萧绝转身,看向依旧坐在原地、脸色变幻不定的沈月凝,唇角又勾起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这下清净了。爱妃可还满意?”
沈月凝抿紧唇,没有回答。
萧绝也不在意,踱步到窗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忽然道:“今日京兆尹那边,抓到了几个南边来的水匪,嘴硬得很,一口咬定是受永昌侯府指使。”
他话题转得突兀。
沈月凝心中一动,抬眸看他。
萧绝背对着她,声音听不出情绪:“证据倒是做得齐全,连过往银钱往来都伪造得天衣无缝。”
沈月凝屏住呼吸。他果然不信那嫁祸!
“可惜,”萧绝轻笑一声,带着冰冷的嘲讽,“画蛇添足,反而露了马脚。”
他转过身,目光再次落在沈月凝身上,意味深长:“这世上,总有些人,以为玩弄些阴私手段,便能搅动风云。却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他是在说幕后嫁祸之人?还是在……警告她?
沈月凝垂下眼帘,指尖微微蜷缩。
“爱妃你说,”萧绝慢慢走近,声音低沉,带着蛊惑般的危险,“这只‘黄雀’,会是谁呢?”
沈月凝心脏狂跳。他是在试探她是否知道内情?还是……在暗示他知道她与林叙白有所牵连?
她不能接话。言多必失。
“妾身愚钝,听不懂王爷的哑谜。”她声音干涩。
萧绝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在殿内回荡,令人毛骨悚然。
“愚钝?”他止住笑,眸中寒光乍现,“本王看你是聪明过头了!”
他猛地出手,快如闪电,却不是攻击她,而是一把攫住了她放在膝上的手腕!
力道之大,让她瞬间痛呼出声!
“沈月凝!”他盯着她因吃痛而皱起的脸,声音冷得掉渣,“收起你那些小聪明!在本王眼皮子底下耍花招,你还嫩了点!”
“不管你知道什么,听到什么,都给本王老老实实待着!再敢妄动……”他指尖用力,几乎要捏碎她的腕骨,语气森然,“地牢里那个疯子的下场,就是你的前车之鉴!”
地牢!他再次提到了地牢!这是最直接的警告!
沈月凝脸色煞白,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话语里毫不掩饰的杀意。
他松开手,如同丢弃一件废物。
沈月凝脱力地跌坐在椅子里,手腕上一圈骇人的青紫。
萧绝看都未看一眼,转身便向外走去。
走到门口,他脚步顿住,却没有回头,只留下一句冰冷的话,砸在死寂的殿内。
“记住本王的话。安分守己,你还能活着做你的摄政王妃。否则……”
殿门在他身后合拢,隔绝了他未尽的话语,也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声息。
沈月凝独自坐在空荡的殿内,烛火将她孤单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
腕骨剧痛,心底却是一片冰封的冷寂。
安分守己?
她缓缓抬起未受伤的手,抚上那圈青紫的伤痕,唇角扯出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
从地狱爬回来的人,怎么可能安分守己。
这盘棋,既然已经开始了,就没有中途退场的道理。
萧绝,我们走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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