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枚冰冷的“暗雀”木牌脱手而出的瞬间,沈月凝的心脏也仿佛随之坠入了无底深渊。她没有点灯,独自坐在凝辉院内室的阴影里,周遭是死一般的寂静,唯有自己血液奔流的嗡鸣在耳中鼓噪。
她在赌。赌“暗雀”对这本前朝皇陵机关图的势在必得,赌他们即使怀疑这是个陷阱,也无法抗拒这诱饵的吸引力。更是在赌萧绝那无孔不入的监视,能立刻捕捉到这枚被刻意抛出的“信号”。
时间在黑暗中缓慢爬行,每一息都如同在滚烫的油锅里煎熬。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刻,或许是半个时辰,院外远处,极其突兀地响起了一声短促的、被强行扼断的闷哼,以及兵刃极轻微地擦过砖石的锐响!
声音来自她抛出木牌的大致方向!
来了!
沈月凝猛地从椅子上站起身,心脏狂跳几乎要撞碎胸腔!她死死攥住袖中那根磨尖的银簪,冰凉的触感是她此刻唯一的支点。
是“暗雀”的人被萧绝的护卫截住了?还是……萧绝的人故意放走了他们,只为了追踪?
外面的骚动很快平息下去,快得仿佛只是夜风吹落了一片瓦。但那种无形的、紧绷的杀机,却如同弥漫开的毒雾,沉甸甸地压在王府上空。
这一夜,沈月凝再无睡意。
翌日,天色未明,她便醒了,或者说是根本未曾深眠。她坐在镜前,看着镜中自己眼下浓重的青影和苍白失血的唇色,用指尖蘸了些许胭脂,细细晕开,掩盖住那份过于明显的憔悴。
她必须看起来“正常”。
用早膳时,钱管家亲自来了,神色比往日更添几分小心翼翼。
“娘娘,王爷吩咐,让老奴来取……取那本旧册子。”他垂着眼,不敢看她。
果然来了。萧绝甚至等不到天亮。
沈月凝放下银箸,拿起帕子擦了擦嘴角,动作慢条斯理:“什么册子?管家怕是记错了,本妃这里并无什么旧册子。”
钱管家额角渗出冷汗,腰弯得更低:“娘娘……王爷说,是昨日、昨日您带回来的那本……泛黄的……”
“哦?”沈月凝抬眸,目光清凌凌地落在他身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与一丝不悦,“管家是说,本妃昨日私自出府,还带了不明之物回来?此话从何说起?莫非是有人在本妃背后,编排是非,污蔑本妃清誉?”
她倒打一耙,将问题抛了回去。
钱管家吓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老奴不敢!老奴万万不敢!只是王爷他……”
“王爷若是对本妃有所疑虑,大可亲自来问。”沈月凝打断他,语气转冷,“何必让管家你来传这等不清不楚的话?退下吧。”
钱管家如蒙大赦,又像是被架在火上烤,连滚爬爬地退了出去。
沈月凝看着他仓皇的背影,知道这只是第一波试探。萧绝在确认,确认那机关图是否真的在她手中,确认她昨日抛出木牌的意图。
她强硬地否认,就是在告诉他——图在我手,但我不会轻易给你。想要,就得拿出交换的筹码,或者……亲自来取。
这是一种极其危险的挑衅。她在赌萧绝对那本机关图的重视程度,赌他暂时还不会对她这个“保管者”下杀手。
一整个白天,王府都笼罩在一种山雨欲来的低气压中。凝辉院外的护卫明显增加了,几乎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连送膳的丫鬟都低着头,脚步匆匆,不敢多停留一刻。
秦疏来请脉时,眉头几不可查地蹙着。
【脉象弦紧如绷弓,肝气郁结已达极致……王妃心中……究竟压着多少事?】
【王府内外气氛肃杀,恐有大变……】
他甚至没有多交代医嘱,留下方子便匆匆离去,像是生怕卷入什么是非。
沈月凝知道他感觉到了。这王府里稍微敏感些的人,都能感觉到那根绷紧到极致的弦。
傍晚时分,天色再次阴沉下来,闷雷滚滚。
沈月凝站在窗边,看着铅灰色的天空,心中那股破釜沉舟的狠绝愈发清晰。她已经没有退路了。萧绝的耐心恐怕已经耗尽,下一次来的,绝不会再是钱管家。
她必须在他采取更激烈的手段之前,找到突破口。
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那面多宝格。那尊青玉貔貅镇纸沉默地蹲踞着,通往地底秘密的入口。
地牢……那个被铁链锁住的“狂人”……萧绝如此紧张那里,仅仅是因为关着一个十恶不赦的凶徒吗?还是那里藏着更重要的、不能被“暗雀”或任何人知道的秘密?
那本机关图的出现,是否也与地牢有关?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她脑中成型。
她要再下一次地牢!不是漫无目的地探查,而是要去确认,那个“狂人”,究竟是谁!他身上,到底藏着什么秘密,能让萧绝如此忌惮,也让“暗雀”如此感兴趣!
这无异于虎口拔牙。但此刻,她已身在虎口之中。
夜色,再次成为她唯一的掩护。
子时左右,雷声渐密,雨点开始稀疏地砸落。沈月凝换上一身利落的深色衣裤,将银簪别在顺手的位置,深吸一口气,再次按下了那尊青玉貔貅口中的含珠。
“咔哒。”
暗门滑开,阴冷潮湿的气息夹杂着淡淡的霉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不安的腥甜气,扑面而来。
她毫不犹豫地闪身而入。
这一次,她不再犹豫,凭着记忆,快速穿过甬道,直奔那个囚禁着“狂人”的石窟。她必须赶在巡逻护卫发现之前,确认她想知道的。
越靠近石窟,那股腥甜气越发明显,还夹杂着一种难以形容的、类似药物混合着腐烂的气息。铁链拖曳的哗啦声和压抑的低喘声,也隐隐传来。
她躲在通道拐角的阴影里,小心翼翼地探头望去。
石窟内依旧点着几只火把,光线昏暗。那个巨大的铁笼依然矗立在中央,笼中之人依旧被粗大的铁链锁着四肢。
但今夜,他似乎格外焦躁,不停地在笼中踱步,铁链随着他的动作发出沉重而刺耳的声响。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困兽般的低吼,蓬乱肮脏的长发遮住了大半张脸。
沈月凝屏住呼吸,仔细观察。她想看清他的脸,想确认他是否真的如萧绝所说,是个屠戮满门的疯子。
就在这时,那“狂人”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浑浊疯狂的目光直直射向沈月凝藏身的方向!
尽管隔着乱发和昏暗的光线,在那目光对上的瞬间,沈月凝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几乎停止了跳动!
那双眼睛……虽然浑浊,虽然充满了非人的狂乱,但那眼底深处……那隐约的轮廓……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她猛地向前踏出一步,身体因巨大的震惊而微微摇晃,想要看得更清楚些!
就在此时——
“看来,爱妃对这地牢,真是情有独钟。”
一个冰冷得没有一丝情绪的声音,自身后极近的距离响起。
沈月凝全身的血液瞬间冻结!她僵硬地、一点点地回过头。
只见萧绝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站在她身后,几乎贴着她的后背。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那双凤眸,在跳动的火光映照下,深不见底,如同两口噬人的幽潭,正冷冷地注视着她。
【果然……你还是来了。】
【就这么想见他?就这么想知道他是谁?】
那心声平静得可怕,却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毁灭性的风暴。
沈月凝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像是被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巨大的恐惧和那个难以置信的猜测交织在一起,让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萧绝没有再看她,他的目光越过她,投向铁笼中那个因他的出现而变得更加狂躁、发出威胁性低吼的“狂人”。
他缓缓抬起手,指向笼中人,声音低沉而清晰,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狠狠扎进沈月凝的心脏:
“既然你如此想知道,”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冰冷而残忍的弧度,“那本王便告诉你。”
“他,就是你那本该在岭南瘟疫中,尸骨无存的——”
“亲弟弟,沈、惊、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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