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铁门被石坚缓缓拉开一道缝隙,外面冰冷潮湿的空气裹挟着硝烟和雨水的气息瞬间涌入,吹散了山洞内沉闷的绝望。门缝外,代号“山猫”的“曙光”救援队队长如同一尊钢铁雕塑,站立在风雨中。他穿着深色作战服,外罩防水斗篷,脸上涂着防红外迷彩,只露出一双在夜视仪后冷静如鹰隼的眼睛。他身后,几名同样装备精良、战术动作干净利落的队员呈扇形散开,枪口微微下垂,但警惕的姿态如同绷紧的弓弦,无形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山洞内,幸存者们蜷缩在昏暗的光线下,像一群受惊的、刚从巢穴中被挖出的幼兽,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眼神中混杂着劫后余生的茫然、难以置信的狂喜,以及面对这股强大而陌生力量的、本能的恐惧和戒备。
“伤员在哪里?优先救治!”山猫的声音透过面罩传来,沉稳、简洁,不带丝毫感情色彩,却像一道不容置疑的命令。
王楠第一个反应过来,她几乎是扑到陆锋身边,对着门外喊道:“在这里!重伤员!失血过多,严重感染,需要紧急医疗!”
山猫打了个手势,两名背着硕大医疗包的队员立刻侧身进入山洞。他们的动作迅捷而专业,迅速检查了陆锋的生命体征,一人开始建立静脉通道输液,另一人则用便携设备检测血氧和伤口情况。整个过程高效、冷静,与山洞内之前的混乱和绝望形成了鲜明对比。
“生命体征微弱,必须立刻后送基地医疗中心。”一名医疗兵快速向山猫汇报。
山猫点头,目光扫过山洞内其他惊魂未定的人:“还有没有其他紧急伤员?儿童和老人情况如何?”
林舒紧紧抱着朵朵,周毅护着种子箱,老赵、石坚等人持械警戒,没有人立刻回答。这种突如其来的、压倒性的秩序感,让他们一时无法适应。
“回答指挥官的问题!”山猫身后一名队员的声音提高了一些,带着军人的威严。
“没……没有其他紧急伤员了……孩子……孩子只是虚弱……”林舒鼓起勇气,声音颤抖地回答。
山猫的目光在每个人脸上停留片刻,像是在进行快速的评估和记录。“所有人,带上你们认为最重要的个人物品,准备转移。我们护送你们前往‘曙光’基地。那里有安全的庇护所、食物和医疗。”
转移?基地?这些词语像天方夜谭,冲击着幸存者们麻木的神经。
“我……我们的同伴……还有两个人失踪了……”石坚上前一步,沉声问道,他依旧保持着警惕。
“失踪人员信息我们会记录,后续会纳入搜索范围。但现在,优先保障现有人员的生命安全。”山猫的回答滴水不漏,既给了希望,又明确了优先级。
没有时间犹豫,也没有选择余地。在老赵和石坚的协助下,人们开始手忙脚乱地收拾那点可怜的“家当”。王楠和林舒小心地将依旧昏迷的陆锋固定在担架上(由“曙光”队员提供的新型折叠担架)。周毅死死抱着他的种子箱,张伟则像抱着命根子一样护着无线电核心部件。
很快,队伍准备就绪。山猫打了个手势,两名队员在前开路,两名队员负责抬着陆锋的担架,其余人护卫两侧和后方,将“望北”团队的幸存者们护在中间,形成了一个紧凑的防御队形。
走出山洞的瞬间,冰冷的风雨打在脸上,却让所有人精神一振。山顶的烽火已被“曙光”队员熄灭,只余下青烟袅袅。山谷依旧黑暗,但几束强力战术手电的光柱刺破雨幕,照亮了前行的道路。与之前他们在黑暗中摸索逃亡的狼狈截然不同,这支队伍的行动安静、迅速、有条不紊。
他们沿着一条“曙光”队员开辟的、相对好走的山路下行,避开了泥泞的河滩。途中,可以看到一些刚刚发生过短暂交火的痕迹——散落的弹壳、被击毁的简易路障,无声地诉说着“曙光”先遣队清理道路时遭遇的抵抗。这一切更增添了这支救援力量的神秘和强大。
大约行进了半个多小时,来到一处相对隐蔽的河湾。那里,停泊着两艘外形流畅、涂着深灰色哑光漆的中型武装气垫船!船体线条硬朗,明显是军用规格,与“启明号”那种改装货船有天壤之别。
“登船!”山猫简短下令。
队员们协助幸存者迅速登船。气垫船引擎发出低沉有力的轰鸣,平稳地驶离河岸,逆流而上,速度远非之前的木筏可比。船身两侧有装甲护板,船头架设着遥控武器站,给人一种坚实的安全感。
陆锋被安置在船舱内相对平稳的位置,由王楠和一名“曙光”医疗兵看护。其他人挤在相对宽敞的舱室内,透过舷窗望着外面飞速掠过的、被黑暗和雨水笼罩的河岸。一种脱离苦海的不真实感笼罩着每个人。林舒紧紧搂着朵朵,望着窗外,泪水无声滑落。老赵和石坚依旧紧绷着神经,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和这些陌生的救援者。周毅和张伟则对“曙光”的装备表现出极大的好奇和震惊。
航行持续了约一个小时,期间经过了几处明显有防御工事的水域,但都有惊无险。终于,前方出现了一片灯火!不是零星的篝火,而是成片的、稳定的、如同星河般璀璨的光芒!光芒来自一片依山而建、规模庞大的建筑群!高耸的围墙、探照灯扫过的塔楼、隐约可见的厂房和住宅楼的轮廓……这一切,在经历了漫长黑暗末世的人们眼中,简直如同神迹!
“我们……到了?”张伟扒着舷窗,声音因激动而变调。
气垫船减速,驶向一个建有坚固码头和防御工事的水门。经过简短的身份验证和扫描后,水门缓缓打开,船只驶入一片被高墙环绕的内部水域。码头上,灯火通明,人影绰绰,有身穿统一制服的人员在忙碌。
船靠岸后,山猫率先下船,与码头上一名穿着类似制服、但肩章不同的军官快速交流了几句。随后,一队医疗人员推着担架车迅速上前,将陆锋小心地转移上去,推向不远处一栋灯火通明的、标有红色十字标记的建筑。王楠和林舒想跟上去,被一名文职人员礼貌但坚定地拦住:“家属请先随我去登记处办理手续,伤员会得到最好的救治。”
林舒担忧地看了一眼陆锋被推走的方向,又看了看怀里的朵朵,只能无奈地跟着那名文职人员走向另一栋建筑。老赵、石坚、周毅、张伟等人也被分别引导,进行身份登记、初步体检和消毒程序。
整个过程高效、规范,却也不免带着一种冰冷的程序化。这些刚刚从死亡线上挣扎回来的人,仿佛一下子被投入了一个庞大而精密的机器中,每个人都成了一个需要被处理、被分类的“单元”。
石坚和老赵被要求上交了随身武器(除了生存刀),虽然对方态度客气,但那种不容置疑的姿态让他们感到一丝不适。周毅的种子箱和张伟的无线电设备被暂时“保管”,说是需要评估和消毒。就连他们身上破烂的衣物,也被要求换成统一的、灰色的、消毒过的简易服装。
站在宽敞明亮、却充满消毒水气味的登记大厅里,望着窗外那片井然有序、灯火辉煌的“基地”,幸存的“望北”成员们心中百感交集。安全了,是的,他们活下来了,来到了一个看似坚固的堡垒。饥饿、寒冷、无处不在的死亡威胁,似乎暂时远离了。
但一种新的、难以言喻的陌生感和渺小感,也随之袭来。他们不再是那个在绝境中相互依存、生死与共的“望北”团队,而是变成了这个名为“曙光”的巨大机器中,几个新来的、需要被安置和审视的“幸存者”。
陆锋被推往未知的医疗中心,林舒和朵朵被带走登记,其他人被分隔开来……团队的纽带,在踏入这扇新生之门的同时,似乎也面临着被无形力量拉扯的考验。
石坚站在窗边,看着远处高墙上巡逻的哨兵和探照灯的光柱,眉头微蹙。老赵低声嘟囔了一句:“娘的,规矩真多……”周毅则扶了扶眼镜,眼神复杂地观察着大厅里的各种设备和标识。张伟则有些兴奋地东张西望,对这里展现出的科技水平惊叹不已。
新生,已然降临。但门槛之后,是庇护所,还是新的囚笼?是希望的起点,还是另一种形式的旅程的开始?答案,尚未揭晓。他们只知道,旧的世界已经彻底崩塌,而新的纪元,正以一种他们尚未完全理解的方式,轰然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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