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影传来的消息,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涟漪迅速扩散至京城的权力中枢。萧逐渊屏退左右,独自站在书房那幅巨大的东南沿海舆图前,烛火在他深邃的眸中跳跃,映照出少有的凝重。
“精铁碎末...军中制式痕迹...”他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在紫檀木桌面上敲击着,每一声轻响都像是在权衡着千钧重担。这个消息证实了他最坏的猜想——永王余孽不仅勾结海枭,更将手伸向了军械,这是动摇国本的大罪。
他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东南沿海的地形图,每一个海湾、每一条漕运路线都清晰可见。 “鬼螺湾”就像一颗毒瘤,必须切除,但如何切除却需要万分谨慎。直接调兵围剿?不妥。东南官场水深,谁又能保证当地驻军中没有他们的眼线?一旦走漏风声,不仅前功尽弃,更可能逼得狗急跳墙。
时间在静默中流逝,烛泪缓缓堆积。忽然,他睁开眼,目光锁定在“鬼螺湾”通往内陆的那条隐秘小路上。一个大胆的计划在他心中逐渐成形——既然不能从源头下手,那就在运输途中做文章。
“严锋。”他沉声唤道。
一直如同影子般守在门外的严锋应声而入,带来一阵夜的凉意。
“传信给莫影,改变策略。”萧逐渊的手指重重点在舆图上那条隐秘小路与官道交汇处附近的一个无名山谷,“让他们在这个‘落鹰涧’设伏。”
他详细解释道:“扮作劫道的山匪,不必求全歼,但要拿到确凿证据,最好是能擒获活口。记住,要做得像是黑吃黑,留下几具‘山匪’的尸体,兵器要用市面上流通的货色。”
严锋眼中精光一闪,立即领会了其中的深意:“世子此计甚妙!既能拿到证据,又能迷惑对方,为我们争取时间。”
“告诉莫影,”萧逐渊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此事关系重大,但我要他们每个人都活着回来。若事不可为,以保全自身为上。”
当书房门再次合上,萧逐渊缓缓坐回椅中,揉了揉刺痛的太阳穴。这个决定让他心如刀绞——让最得力的部下深入虎穴,行此险招,任何一个意外都可能让他们万劫不复。但他别无选择,在朝堂这个更大的棋局中,有时候不得不以身为子。
与此同时,济世堂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时若这几日明显清减了几分,但眼神却愈发清亮有神。她刚刚处理完一批药材的入库事宜,正在查看这个月的账目。济世堂开业不到一月,却已经在京城百姓中树立了口碑,这让她倍感欣慰,却也丝毫不敢松懈。
“世子妃,”陆明轻叩门扉后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几分兴奋,“我们派出去的人有发现了。”
原来,这些天借着发放防疫汤药的机会,陆明安排了几个机灵的生面孔混在人群中,果然发现了端倪。城南的“永丰粮行”最近颇为反常,虽然生意看似如常,但后院里时常有些面生的人进出,而且都是在夜深人静之时。
“更可疑的是,”陆明压低声音,“我们的人装作走街串巷的货郎,在隔壁街的茶摊上蹲守了几日,听到粮行的伙计抱怨,说东家最近常让他们深夜搬运一些‘特别沉重’的货物,而且都是直接入库,不许旁人经手。”
时若执笔的手微微一顿,在账册上留下一个淡淡的墨点。她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特别沉重...深夜搬运...”
她立即联想到萧逐渊正在追查的兵铁走私案。如果永丰粮行真的是他们的一个据点,那这些‘特别沉重’的货物就十分可疑了。
“让我们的人撤回来,”时若当机立断,“不要再靠近粮行,改为在外围布控。记录所有进出人员的样貌特征、时间规律。特别是要注意,有没有脸上带疤的生面孔。”
这个指示很快就被证明是极其明智的。
三日后,一个阴雨绵绵的午后,负责监视的人急匆匆地回来禀报:一个头戴斗笠、身形魁梧的男子进入了永丰粮行。虽然那人刻意低着头,但在掀帘入内的瞬间,监视者清晰地看到他右眉骨上有一道寸许长的疤痕!
“庞海...”时若听到这个消息时,正在整理药材的手不由一颤,几片甘草散落在案几上。
她立刻意识到这件事的重要性——作为永王昔日的侍卫统领,庞海的身份非同小可。他冒险潜入京城,必定有重大的图谋。
时若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深知,此刻任何一个贸然的举动都可能打草惊蛇。在书房中踱步几圈后,她决定立即将这个情报告知萧逐渊。
当萧逐渊听到这个消息时,正在书案前书写奏章的手微微一顿,墨迹在宣纸上晕开一小团阴影。
“他终于露面了。”萧逐渊的声音平静,但时若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冷意。
他立即召来严锋,重新部署了对永丰粮行的监视,要求务必掌握庞海在京城的所有动向。同时,他也加派了保护时若和济世堂的人手。
“庞海此人武功高强,心狠手辣,”萧逐渊握住时若的手,语气凝重,“你近日出入务必小心,多带护卫。”
时若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轻轻点头:“我明白。你也是,渊郎。”
窗外,秋雨渐密,敲打在屋檐上发出细密的声响。夫妻二人相视无言,却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坚定的神色。
这一刻,他们都知道,这场斗争已经进入了最关键的时刻。庞海的出现,既带来了危险,也带来了契机。谁能把握住这个机会,谁就能在这场暗战中占据主动。
而在遥远的东南,莫影接到新的指令后,立即开始部署。落鹰涧地势险要,确实是设伏的绝佳地点。他亲自带人勘察地形,规划埋伏位置和撤退路线。
“头儿,这活计可不好干啊。”一个年轻的手下看着陡峭的山崖,忍不住说道。
莫影检查着手中的弓弩,头也不抬:“世子既然将这个任务交给我们,就是相信我们能完成。”他抬起头,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兄弟,“记住,我们要的是证据,不是拼命。得手之后立即按预定路线撤离,不得恋战。”
夜色中,十几双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他们都是萧逐渊一手培养出来的精锐,深知这次任务的重要性。
与此同时,京城的永丰粮行内,庞海正与粮行东家在密室内低声交谈。
“京中的情况如何?”庞海的声音沙哑,带着海上人特有的粗犷感。
粮行东家是个精瘦的中年人,闻言连忙躬身回答:“一切按计划进行。只是...最近济世堂那边看得紧,我们的人不太好下手。”
庞海冷哼一声:“一个医馆而已,也值得你们如此忌惮?记住主公的吩咐,眼下最重要的是确保那批货安全送达。京中的事,暂时放一放。”
“是是是...”粮行东家连连点头,额角却渗出细密的汗珠。
庞海走到窗边,轻轻推开一条缝隙,阴冷的目光扫过雨幕中的街景。多年刀头舔血的生活,让他对危险有着野兽般的直觉。虽然一切看似顺利,但他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暗处盯着自己。
“通知下去,”他突然转身,“计划提前。三日后,我要见到那批货。”
雨越下越大,笼罩着整个京城。在这场看似平静的秋雨之下,一场影响深远的暗战,正悄然拉开序幕。每个人都在布局,每个人都在等待。而胜负的关键,就藏在那些不为人知的细节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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