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卫在西郊废弃矿洞查获逆党巢穴,缴获大量违禁军械与毒药,擒获要犯数十名的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在当日便传遍了整个京城。朝野上下,一片哗然。
朝堂之上,景帝震怒,当庭摔碎了镇抚司呈上的证物——几支淬了诡异蓝芒的弩箭和一小瓶气味刺鼻的毒粉。那本至关重要的账册,虽未在朝会上公开展示,但其存在和部分指向性的内容,已足以让某些人心惊胆战。
“查!给朕一查到底!”景帝的声音如同寒冰,响彻金殿,“朕倒要看看,是谁如此胆大包天,竟敢在天子脚下,行此大逆不道、祸乱江山之事!萧逐渊!”
“臣在!”萧逐渊出列,一身飞鱼服衬得他面容冷峻,身姿如松。
“此案由你锦衣卫全权负责,凡有牵连者,无论涉及何人,一律严查不贷!朕予你先斩后奏之权!”
“臣,领旨!”萧逐渊的声音斩钉截铁,目光如电,扫过殿中神色各异的群臣,尤其在永王萧承睿的脸上停留了一瞬。永王面色如常,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愤慨与震惊,仿佛此事与他毫无干系,唯有笼在袖中微微蜷起的手指,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退朝后,暗流涌动更甚。永王一系的官员纷纷闭门谢客,或密议对策,或急于撇清关系。而与永王不睦的,或忠于皇帝的清流官员,则暗中拍手称快,期待着能将这颗毒瘤连根拔起。
镇抚司,诏狱深处。
阴冷潮湿的空气混合着血腥与草药的味道。时若戴着特制的麂皮手套,正在一间临时辟出的、灯火通明的验房内,仔细检验从矿洞带回的各式毒药样品。萧逐渊站在一旁,眉头紧锁,看着她将不同的粉末溶于清水、酒液甚至牲畜血液中,观察其颜色变化与反应。
“这种紫色粉末,遇水即溶,无色无味,但银针探入会迅速发黑,是剧毒。”时若指着一个琉璃皿,“而这种墨绿色的胶状物,需加热或与酒同服才会激发毒性,能令人四肢麻痹,产生幻觉,与之前柳氏试图构陷我所用之毒,有七分相似。”
她又拿起一个密封的小瓷瓶,小心地嗅了嗅瓶口:“此物……气味与永王府水榭中残留的香毒几乎一致,应是‘赤喉兰’提纯后的产物,只需微量,便可融入熏香,长期吸入,能缓慢侵蚀心肺,令人虚弱咳血而死,且不易察觉。”
每验出一种毒药,萧逐渊的脸色便阴沉一分。这些阴损歹毒之物,若流传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那些被囚的工匠呢?可问出什么?”时若净手后问道。
萧逐渊摇头:“大多是被掳掠或诱骗去的普通匠人,只知埋头干活,对上层之事知之甚少。几个小头目倒是开口了,但只承认听命于一个被称为‘墨先生’的人,对此地真正的主人讳莫如深,或者说,他们确实不知。那‘墨先生’在我们攻入时,便已服毒自尽。”
线索似乎又断了。账册虽指向永王府的资金,但以永王的狡猾,完全可以推脱是手下人私自挪用,或者被他人栽赃陷害。
“那个试图从密道逃跑的账房先生呢?”时若追问。
“是个硬骨头,用了刑也不肯吐露幕后主使,只一口咬定所有事情都是‘墨先生’安排。”萧逐渊眼神冰冷,“不过,从他随身物品中,还搜出了这个。”他递过一张被汗水浸得有些模糊的纸条。
纸条上只有寥寥数字,字迹与之前在济世堂收到的匿名信截然不同,显得更加仓促和潦草:“风紧,速清‘旧档’,湮灭‘暗线’。”
“旧档……暗线……”时若沉吟,“是指矿洞里的账册和记录?还是指……其他东西?这纸条是传给谁的?看来,我们行动的消息,还是走漏了一丝风声,有人想在他们被彻底挖出来之前,断尾求生。”
“已经在查这纸条的来源和传递渠道。”萧逐渊道,“但对方非常谨慎,用的是一次性的信鸽,难以追踪。”
正在这时,一名缇骑匆匆来报:“大人,我们根据账册上提到的几个暗庄和货栈顺藤摸瓜,查到其中一处货栈,三日前有一批货物紧急运出城,目的地不明,但押运之人身手不凡,且货物用油布遮盖,形迹可疑!”
“追!”萧逐渊立刻下令,“无论如何,截住那批货物!”
永王府,书房。
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永王萧承睿负手立于窗前,望着庭院中依旧繁盛的花木,眼神却冰冷如霜。他身后,跪着两名心腹幕僚,额上冷汗涔涔。
“废物!一群废物!”永王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彻骨的寒意,“经营数年的据点,竟被锦衣卫一锅端了!‘墨先生’死了,账房也被抓了!你们是怎么办事的?!”
“王爷息怒!”一名幕僚颤声道,“实在是那萧逐渊行动太过迅速突然,我们安插在镇抚司的眼线也未能提前预警……而且,据说,他们是得了确切线索,直奔那主矿洞而去,仿佛……仿佛早就知道了一般。”
永王猛地转身,眼中厉色一闪:“确切线索?是谁走漏了风声?!”他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面孔,最终,定格在赏芳宴上,时若那张清冷的脸,以及皇帝那意味深长的问话。
“是那时若?还是……我们内部出了奸细?”他喃喃自语,随即下令,“立刻启动‘断尾’计划!所有与矿洞有直接关联的明暗线路,全部切断!那些知道得太多的人……”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眼神狠戾,“处理干净!”
“那批‘货’……”另一名幕僚小心翼翼地问。
“能截回最好,若不能……绝不能落在锦衣卫手里!”永王语气森然,“另外,给宫里递个话,让母后早做准备。还有,去查查,我们那位好三弟,最近是不是太安静了些。”
他感觉到一张大网正在收紧,而撒网的人,不仅仅是萧逐渊和时若,恐怕还有他那高深莫测的父皇。他必须动用所有力量,才能从这危局中挣脱。
相府,静心苑。
时若回到府中时,已是华灯初上。她身心俱疲,但精神却处于一种亢奋状态。今日在镇抚司的所见所闻,让她更加清晰地认识到“青蚨”或者说永王势力的庞大与可怕。
“小姐,您可算回来了!”安禾迎上来,脸上带着担忧,“府里今日气氛怪怪的,老爷下朝回来就把自己关在书房,听说发了好大的脾气。还有……二公子那边,午后墨竹出去了一趟,回来时脸色很不好看。”
时若眸光微闪。时珩……他此刻想必也收到了矿洞被捣毁的消息。他那张模糊的纸条,在其中究竟扮演了怎样的角色?是推动,还是他也被这突如其来的雷霆行动所震惊?
她沐浴更衣,试图洗去一身的疲惫和那挥之不去的药味与血腥气。坐在梳妆台前,她看着镜中自己苍白的脸,脑海中不断回放着矿洞中的景象,那些诡异的毒药,那些麻木的工匠,那本沉重的账册……
她知道,从矿洞被捣毁的这一刻起,她与永王,与“青蚨”之间,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面。永王绝不会坐以待毙,他必然会有更加疯狂的反扑。
窗外,夜色深沉,乌云遮月,仿佛预示着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时若握紧了手中的“破渊”短剑,冰凉的触感让她纷乱的心绪渐渐沉淀下来。
无论前方是刀山火海,她已没有退路。唯有握紧手中的武器,无论是银针还是短剑,与那些隐藏在暗处的敌人,周旋到底。这京城的水,已被彻底搅浑,而她,正是立于漩涡中心的那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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