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八人圆阵最末端,脚下金属环冰冷刺骨,一圈圈符纹刻在地表,像活物的脉络般微微泛着幽蓝微光。
那些纹路……不是现代科技,也不是医院该有的东西。
它们是变体——明清时期野人山古阵的残痕,被改造成某种诡异的导能结构,嵌在这地下三楼的心脏里。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甜腥味,像是安眠药混了铁锈,在鼻腔深处缓缓腐蚀。
其余七名伪医者已闭目入定,站姿分毫不差,胸腔内的震源器发出低频嗡鸣,频率一致得如同机械钟摆。
他们不是在冥想,是在同步——意识正在上传、下载,被某种更高层级的存在统一调度。
我也闭上眼,伪装成顺从仪式的一员,呼吸放缓,心跳压至极限。
可我知道,真正的危险不在眼前这七具行尸走肉,而在于这片死寂。
我悄然催动天赋——动物共情。
没有声音,没有情绪反馈。
连一丝潜意识的涟漪都没有。
这不是正常人类的状态。
哪怕是昏迷的人,大脑也会释放零星波动,像风过水面,总有痕迹。
可他们……就像空壳,被彻底掏空后灌入程序的傀儡。
他们的“我”早已不在,只剩下执行指令的容器。
可越是这样,我越不能退。
惊云在外围警戒,通风管道传来三次极轻的抓挠声——那是“一切尚稳”的暗号。
时间只给了我十二分钟。
再久,系统会检测到个体响应延迟;提前退出,则触发身份核验强化流程,b区所有监控将自动聚焦于我。
我必须做点什么。
烬瞳悄然开启。
视野瞬间撕裂,灰白底片中浮现出淡灰色的数据流,如雾气般缠绕在每个伪医者头顶。
那不是文字,也不是图像,而是压缩过的记忆包,正通过神经共振场进行批量传输。
我冒险探出一缕意识,触碰其中一道残影。
刹那间,画面炸开——
老屋的木门吱呀作响,阳光斜照进客厅,妹妹坐在地毯上晃着脚丫,哼着那首我教她的童谣:“小老鼠上灯台,偷油吃下不来……”
她回头冲我笑,脸颊鼓鼓的,嘴里还含着半块梨膏糖。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几乎要脱口喊出她的名字。
可下一秒,冷汗浸透脊背。
那不是回忆——是数据。
是地门采集的记忆样本,被打包成训练模块,正注入这些伪医者的意识底层,用来模拟“人性”。
他们用我妹妹的笑声,来教会杀人机器如何装作普通人。
恶心感如毒藤缠喉,但我不能动,不能眨眼,更不能颤抖。
我死死咬住牙根,指甲掐进掌心,用疼痛逼自己清醒。
这不只是复仇的理由,这是陷阱。
他们故意留这段记忆在这里,或许就是为了筛选出有情感波动的异常体。
一旦我表现出哪怕一丝共鸣,意识防火墙就会立刻锁定我。
可我不退。
我需要更多。
缠妣临终前,曾在停尸房的水泥地上,用断指画下一个手势——那是灰鼠族最古老的禁忌之术:逆溯共鸣。
濒死时盗取天敌记忆的秘法,以血为媒,以痛为引,强行反向接入对方的记忆流。
代价是承受全部痛苦,甚至可能被记忆吞噬,永远困在别人的梦魇里。
我没得选。
舌尖抵上后槽牙,猛然咬破。
鲜血涌出,温热滑落喉咙,又被我强行咽下一口,剩下那滴最浓的,藏于舌底。
我默念那个手势,在识海中勾勒它的形状。
每划一笔,掌心旧伤就灼痛一分,仿佛有无数细针在皮下穿行。
那是缠妣留给我的烙印,也是通往非人之路的通行证。
四周嗡鸣声渐强,符纹开始发烫,中央主机的呼吸节奏变了——它察觉到了异样波动。
来不及了。
我将舌尖那滴血悄悄滑向唇缝,借一次微不可察的吞咽动作,让血珠顺着下巴边缘滑落。
一滴血,坠入脚边导流槽。
它没有消失,而是像活物般顺着符纹蔓延开来,沿着那些明清古阵的变体纹路,无声无息流向中央。
那一刻,我闭上了眼睛。
不是因为害怕。
是因为——我听见了。
无数声音在黑暗中苏醒。
哭声、笑声、尖叫声,还有那一晚,门锁被撬开时,母亲最后喊出的那句:“快带妹妹走——!”
我的身体依旧站立,呼吸平稳,胸腔震动如常。
可我的意识,已经沉入血河。
血落符纹的瞬间,我的意识像被撕成了两半。
一半仍站在神经共振室冰冷的地面上,胸腔震源器嗡鸣如旧,呼吸节奏分毫不乱;另一半却已沉入深渊,坠入一条由千万段记忆残片汇成的血河。
那些画面不是播放,是炸开——
父母倒在家门口的画面猛地刺进脑海:父亲胸口插着碎玻璃,母亲蜷缩在门边,脖颈处一道深可见骨的割痕,而妹妹……妹妹被一个穿白大褂的人拖进走廊阴影,针管闪着冷光扎进她细弱的手臂。
她睁眼的那一瞬,瞳孔空洞得不像人类。
“实验体c-07注入‘钓者母本’融合剂,神经适配度98.7%……成功激活潜藏共感基因。”
机械女声在记忆流中回荡。
我几乎窒息。
他们早就盯上了我家人?
妹妹不是无辜受害者……她是样本?
紧接着,一幅三维地图强行烙印进识海——九十二个红点遍布全国,每一个都标注着“安宁计划·分支节点”,数据流显示这些机构每日都在进行意识同步、记忆提取与人格覆写。
而位于地图正中央的那个猩红原点,赫然指向野人山腹地,坐标与我曾在灰鼠族古卷中见过的“地仙祭坛”完全重合。
原来如此……
这根本不是什么精神病院。
这是养蛊场。
他们在用活人培育能承载远古意识的容器,而我,因为觉醒了动物共情,被他们视为最完美的“母本”候选。
可就在我试图锁定主脑运行逻辑时,一股冰冷的警觉骤然爬上脊椎——
有人在反向扫描我。
我立刻切断烬瞳外放,将意识猛地抽回现实。
恰在此时,尖锐清脆的仪式结束铃声响起,金属环光芒熄灭,七名伪医者同时睁眼,整齐划一地转身,沿预定路线离去。
我也跟着走出,脚步平稳,神情木然,伪装成刚刚完成例行同步的模样。
可心口像是压了块烧红的铁——刚才那一秒的窥探,是否已被察觉?
惊云呢?
通风管道三小时前传来最后一次抓挠信号,之后再无动静。
我们约定在b区东侧楼梯间汇合,可此刻转角空无一人,只有应急灯泛着幽绿的光。
我放缓脚步,指尖悄悄摸向袖口暗袋——那里藏着一枚灰鼠牙磨制的哨子,若惊云遇险,只需一声短鸣就能唤醒整条地下管网的鼠群。
但我不敢贸然行动。
就在迟疑之际,余光忽然捕捉到墙角一抹异样——
一撮焦黑狼毛黏在水泥接缝处,混杂着半截银钉刃碎片,边缘染着暗红血渍。
那银钉,是我亲手熔炼的合金,掺了野人山雷击木灰,只为克制非人之躯。
而更让我血液冻结的是,墙面瓷砖上,三道深深的爪痕刻着三个字:
别信K13。
我全身肌肉瞬间绷紧。
K13,正是我现在伪装的身份代号。
名单上根本没有这个名字——它是我在入侵系统时临时伪造的假体身份,仅存在于今晚的同步序列中。
可刚才,在我从血河归来的一刹那,确实有个“同伴”拍了拍我肩膀,低声说:“归队了,K13。”
那时我没多想,以为是流程收尾……
但现在我才明白——那个叫我归队的人,根本不在原始仪式名单里。
他不是伪医者。
他是冲着“K13”这个虚假身份来的。
他知道我在冒充。
甚至……可能知道我是谁。
寒意顺着脚底窜上头顶。
是谁泄露了计划?
还是说,从一开始,这场信息收割就是一场等着我自投罗网的局?
我缓缓蹲下身,手指轻轻拂过那半截断刃。
金属微颤,仿佛还在呻吟。
惊云从未失手,哪怕面对三阶守夜犬也能无声斩首。
能让他的武器折断、被迫留下警示的敌人……速度至少超出了人类极限。
我闭了闭眼,烬瞳再度悄然开启。
视野切换成灰白底片,地面浮现出淡淡的能量残留轨迹——几道模糊的爪印延伸向负四层废弃锅炉房,每一步都带着灼烧般的热痕。
就像……某种东西,刚刚走过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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