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停尸房中央,通风管道缝隙里那只手像根烧红的铁钎,正往我眼睛里扎。
那枚红绳手链在昏黄灯光下泛着旧血般的暗光,三股绞合的纹路歪歪扭扭——是我十三岁那年,蹲在巷口用半天时间给白芷编的。
她当时嫌蝴蝶结太丑,叉着腰说要重编,我哄她:等你考了双百分,哥给你买串水晶的。后来她真考了双百分,却再也没机会要那串水晶。
一只羊,两只羊......惊云残识的震动声突然卡壳,变成医院氧气机断电时的滴滴声,三短一长,再两急促——那是我在监护室守了妹妹三天三夜时,听熟了的濒死警报。
我喉咙发紧,指甲掐进掌心。
理智在尖叫:这是饵,是钩子,是那些在我病历上写妄想性依恋的医生都算不准的局。
可腿肚子在抖,脚底板像生了根,一步一步往墙角梯子挪。
梯子金属扶手冰得刺骨,我扶着往上爬时,听见自己关节发出的脆响。
通风盖板边缘结着黑褐色的锈,我用刀尖挑开时,有细碎的铁屑簌簌落进衣领。
里面吹出的风带着铁锈味,还有股若有若无的甜腥——像极了火灾后焦肉混着塑料燃烧的气味。
隐颜膜在皮肤上泛起凉意,我把图腾气息压到最低,连心跳都闷在肋骨里。
惊云残识的震动突然急了,变成配电箱短路时的噼啪声,一下比一下炸得人心慌。
就在我要缩回手的刹那,那只手突然攥住我的手腕!
指甲乌黑如炭,掐进皮肉的力道比钳子还狠。
我瞥见她小臂上的皮肤——白得发青,血管像墨线似的爬在皮下,根本不像是活人。
可那温度,那温度竟和六年前火灾夜我扒开瓦砾时摸到的一样,带着余烬未消的烫。
白芷?我脱口而出,声音哑得像砂纸擦玻璃。
回应我的是更狠的一拽。
我整个人被拖向通风口,膝盖撞在梯子横档上,疼得眼前发黑。
右手本能地去摸腰间的刀,缚恨索突然地弹开,金属链缠上那只手的腕骨,勒出一道血痕——不是人血,是黑褐色的黏液,沾在皮肤上火辣辣地疼。
刀光闪的刹那,我看清了她的指甲缝里嵌着的东西:不是灰,是碎瓷片,和当年我家厨房那套蓝边碗的釉色一模一样。
三截断指掉在地上,眨眼化作灰烬。
唯剩一节指骨,泛着青白色,上面用细针刻着个字。
我蹲下身拾起指骨,指骨贴着掌心的瞬间,识海突然翻涌。
惊云残识的震动变成细语,像风吹过野人山古阵的铜铃,带我钻进一段被封印的记忆——
殡仪馆的深夜,白瓷砖墙泛着冷光。
穿白大褂的男人站在7号柜前,金属柜门拉开时,我看见里面躺着个穿校服的女孩。
她的校服领口沾着血,胸口却在微微起伏——她还活着!
真名持有者不能醒,至少现在不能。男人摘下橡胶手套,袖口滑开半寸,露出枚徽记:九根青铜柱环绕一口井。
我的太阳穴突突跳起来——这和野人山密室石壁上的图腾一模一样,是饲主名录的标记。
画面突然扭曲,女孩的脸慢慢转向我。
我看见她手腕上的红绳,看见她睫毛在抖,看见她嘴唇动了动,像是要喊。
识海地一声,我猛地栽倒在梯子上。
指骨掉在地上,我喘着粗气去摸后颈的静音茧,刺青的灼痛让我清醒些。
原来7号柜不是停尸柜,是囚笼。
他们把活人当容器养着,用我妹妹的记忆当饵,等的是第九即初代的血脉——就像当年野人山古阵里那本名录,第九个名字被血线勾了又勾。
叮——
缚恨索突然绷直,像根拉满的弓弦,指向天花板另一端。
我抬头,通风网深处挂着只锈蚀的铜铃,铃舌断成两截,内壁却用血写着:第六个,轮到你进来了。
话音未落,脚下地面传来开裂声。
我踉跄着后退,看见七块铜牌正往地下沉,每块牌沉下时都发出一声闷响,像古寺里年久失修的钟。
最底层的黑暗里,一道井口轮廓缓缓睁开,井沿爬满青藤状的裂纹,像只干涸千年的眼睛——渊口,终于要现了。
惊云残识的震动突然变了,是父亲当年打给我的最后一通电话里的哭喊节奏,越来越急,越来越响。
我仿佛又听见他在喊:小丰!
快带妹妹跑!又看见妹妹攥着半块糖,膝盖蹭破了皮,仰着头喊:哥,疼......
指骨还在地上泛着青白,7号柜的方向传来布料摩擦声,像是有人从里面坐起来。
我弯腰捡起指骨,缚恨索突然缠上我的手腕,烫得几乎要烙进肉里。
这次......我对着黑暗轻声说,我带她回家。
地面裂开的缝隙里涌出风,带着野人山古阵里那种潮湿的土腥气。
我站在渊口边缘,低头望去,黑暗深不见底,风从深处涌上来,灌进衣领,像有无数只手在推我——推我下去,推我去见那些被他们囚禁的真名持有者,推我去斩断那九根青铜柱围成的局。
停尸房的灯突然全亮了。
我抬头,通风管道里那只手已经不见了,只剩红绳手链挂在管道边缘,随着风轻轻摇晃。
而脚下的渊口,正缓缓张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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