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胛骨碎的时候,我听见的不是骨头裂开的脆响,是二十年前母亲顶柜门时,指节抵在木板上的闷哼。
鱼线勒进血肉的力道突然重了三倍,像是要把我整个人钉进池底的青石板。
我踉跄着往前栽,膝盖磕在石台上,疼得倒抽冷气——可我没躲。
识海里刚闪过的画面还在发烫:百年前归墟会的老祭师跪在青铜祭坛前,手里攥着半块染血的玉牌,嘴里念着钓神需饵,饵需自投。
原来他们要的不是我的命,是借我的痛,把沉在野人山底的地仙残魂钓上来。
惊云。我低头看怀里的猫。
它的尾巴软塌塌垂着,体温凉得像块冰,可肚皮底下还能摸到幽蓝血液在跳,一下,两下,像在数什么节拍。
我轻轻把它放在池边,它的爪子蜷了蜷,没力气再抓我袖口了。
哗啦——
池底翻起浑浊的浪。
叠瞳从水下浮上来时,头发像黑藻似的散开,左眼亮着暖黄的光,映出我五岁那年的画面:妈妈蹲在雨里给我系鞋带,爸爸举着伞,妹妹趴在他背上啃糖人,四个人的影子叠在水洼里,像朵没开败的花。
右眼却黑得像烧过的灰烬,我站在废墟中央,后颈、脊背、脚踝全插着银亮的钓钩,血顺着钓线往上淌,汇进云层里那根若隐若现的鱼竿。
他没说话,只抬手指向池边的石碑。
石语不知什么时候跪在了碑前。
他的指尖在碑面上划动,每一笔都渗出血珠,石板被染成暗红。
我凑近看,他指甲盖已经翻起来了,肉里嵌着石渣,可手腕还在抖着往前送——像在刻什么比命还重要的东西。
真钥不逃,假饵自投。
最后一笔落下时,他的头突然歪向右边。
我伸手去扶,指尖刚碰到他肩膀,整个人就陷进了一团灰雾里。
等雾气散了,只剩那块碑立在原地,石语连片衣角都没剩下。
归墟会的喊叫声从井口砸下来,手电筒的光晃得人睁不开眼。
我摸出喉间的晶核残片,那是上个月从看守脖子上拽下来的,还沾着他的血。
残片贴在声带位置时,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变了,粗哑得像主祭吞了半袋沙:目标已锁定,准备接引。
心匿符在胸口发烫。
这是老皮用野山鼠的脊骨磨的,能把情绪压成一张纸。
我盯着叠瞳的右眼,看见未来画面里那个举鱼竿的影子晃了晃——他在怀疑。
我扯碎衣襟,血莲纹在池光里泛着妖异的红。
那些爬满后背的图腾突然活了,共感能力让我听见三百米外归墟会喽啰的心跳,影织在脚下织出片虚影,把惊云的位置藏得严严实实,心匿符的冷意和内脏预警的灼痛绞在一起,像根鞭子抽着我往前。
我举起双臂,声音撞在池壁上,震得水面起了涟漪:我叫陈丰,我是第九容器,也是你们等了百年的初代!
静默者的残识突然炸了。
那些压在池底百年的呜咽、叹息、尖叫,全顺着我的喉咙冲了出来。
血莲纹地烧起来,共感、影织、心匿......九大能力像被揉碎的星子,顺着血管往皮肤外钻。
比刀捅心脏还疼。
我看见自己的影子在池水里扭曲,漆黑的铠甲从脊椎骨往外爬,肩甲卡进碎成渣的肩胛骨时,我咬着牙笑了——这副终焉图腾铠,是用仇人骨、野山魂、还有我全家的血铸的。
鱼线突然绷直了,顺着它的力道,我往前又迈了半步。
铠甲边缘渗出的血光舔过鱼线,发出的响。
我对着虚空低语,声音轻得像在哄惊云:来吧......你们要钥匙?
要初代?
我给你们个真答案——我不是钥匙,我是咬钩的饵。
咔——
池底的石碑自己翻了个身。
背面的字是新刻的,还沾着石粉:第九容器,即为初代。
右眼突然一热。
我伸手去摸,摸到一手黏糊糊的血。
视线开始模糊,井口的光变成了团模糊的白,叠瞳的左右眼也融成了片混沌。
可我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顺着鱼线在往上爬——不是我的魂,是这副铠甲里,那些被我养了三年的野山魂、静默者的残识、还有......
陈丰!
惊云的声音炸在识海里。
它的体温突然烫得惊人,幽蓝血液在池边画出个奇怪的圈。
我低头看它,它的眼睛睁开了,幽蓝的瞳孔里映着我背后的铠甲,还有铠甲缝隙里,正顺着鱼线逆流而上的——
轰——!
几百公里外的震动穿透了池底的石板。
我听见归墟会主祭的尖叫从识海深处钻出来,带着哭腔:不对!
他不是来赴死的......他是来毁局的!
祭坛上方那根鱼竿猛地抖了抖。
我盯着鱼线末端,看见一滴血正顺着线往上爬——不是我的血。
那血珠越爬越快,在鱼竿顶端凝成个小红点。
而我的右眼,已经彻底看不见了。
黑暗里,我听见铠甲发出轻响,像有什么东西,正顺着鱼线......
逆流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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