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散得彻底,我站在青山第三实验小学的铁门前,铁锈在指节上刮出一道细红。
左手按在图腾铠甲上,金属纹路正隔着衬衫发烫,像块烧红的炭贴在皮肤上——这是它在预警,某种不该存在的频率正在地下翻涌。
昨夜市中心地铁站那三十人合唱震碎炸弹引信时,我的左眼还只是隐隐作痛;此刻每眨一次,视网膜上就炸开妹妹的影子。
她穿着红雨靴,裤脚沾着泥点,鞋尖永远朝东,朝着校内那间塌了一半的音乐教室跑。你不是真的。我咬破舌尖,血腥气窜进喉咙,偏生这股腥里还浮着股熟悉的葱油香——母亲每周三都会给我送炒面,面汤里漂着炸得金黄的葱段。
周三。
我盯着校门电子屏上的日期,2023年10月18日,星期三。
铁门一声被推开,图腾铠甲突然嗡鸣,耳中所有声音瞬间抽离。
风停了,鸟雀振翅的扑棱声、远处早市的吆喝声,连自己的心跳都成了闷在瓮里的鼓。
可五感却在倒流——右耳突然灌进十年前早读的《静夜思》,床前明月光的童声脆得像银铃;鼻尖掠过食堂蒸笼的米香,混着蒸笼布洗得发白的皂角味;指尖触到墙面时,竟真的摸到了课桌的刻痕,那些用铅笔歪歪扭扭刻的陈丰是猪还在,铅灰嵌进墙皮里。
我踉跄着扶墙,瓷砖缝里的水泥突然泛出暗纹。
我眯起眼——那是归墟会早期的洗脑阵,用日常场景当媒介,重复冲刷儿童记忆。
他们让孩子每天踩过这些纹路,听着同样的早读声,闻着同样的饭香,把真实记忆磨成沙,再筛进他们想要的里。
档案室的门虚掩着,门缝里夹着张泛黄的照片。
我弯腰抽出来,相纸边角卷着毛,照片里全家四口站在校门口:父亲搭着我肩膀笑,母亲怀里抱着妹妹,可的眼睛是两个黑洞,嘴角咧到耳根,像被线牵着的纸人。
啪嗒。
照片掉在地上。
我蹲下去捡,瞥见档案柜最底层露出半截牛皮纸。
抽出来时,封皮上的字刺得我手背青筋直跳——《陈丰已死》,编号03F。
内页纸页脆得像饼干,第一页写着情感剥离成功,记忆锚定完成,落款是林知悔的钢笔字,笔锋凌厉得能划开纸。
叮——
铜铃轻响。
我猛地抬头,楼梯阴影里爬出个人。
他喉结处缝着黑线,像被缝住了嘴,脖子上挂着的铜铃每晃一下,空气里就漫开一层灰雾。
是哑课代表。
他盯着我,眼神像块烧红的炭——这里的时间不属于现在。
我倒退两步,后脚跟磕在什么东西上。
低头一看,是块碎瓦片,底下渗出潮湿的土腥气。
更清晰的,是个小女孩哼歌的声音:娃娃乖,睡觉觉——和昨晚地铁站那十七道谣音里的某一缕,分毫不差。
雨说下就下。
小红鞋出现在走廊拐角,湿漉漉的裙摆滴着水,水痕在地面蜿蜒成小河。
她不看我,只垂着头往后退,红雨靴踩过积水,每一步都往音乐教室方向去。
我追过去时,图腾铠甲烫得灼人,左手背的血莲纹泛着暗红,像要挣破皮肤。
音乐教室的门敞着,墙上用蜡笔涂满救救姐姐,歪歪扭扭的字迹里混着指甲抓过的划痕。
我刚跨进去,图腾突然剧震,左臂铠甲地弹出新层——影织层自动激活。
母亲煮面时哼的小调在空气里漫开。小丰,面要坨了。她系着蓝布围裙,灶火映得她眼角的细纹发亮,锅铲碰着瓷碗的叮当声,油星溅在灶台上的声,突然都清晰得像就在昨天。
整栋楼发出呻吟。
幻象与现实像两块被撕开的布,裂缝里漏出段不属于我的记忆:林知悔穿着白大褂,注射器扎进妹妹手背的血管,液体是浑浊的灰。你的悲恸,会让她回来。她的声音像块碎玻璃,等他记起你死的样子,等他的痛足够浓,你就能从归墟里爬出来。
妹妹的脸在记忆里扭曲,红雨靴上的泥点变成血点。
怒意炸开。
我咬破掌心,血珠滴在图腾上,情绪共振·悲痛引爆的咒文从喉咙里滚出来。
这不是释放仇恨,是把所有被偷走的记忆、被伪造的死亡、被当实验品的屈辱,全攥成拳头,砸向这栋楼的核心。
天花板轰然坍塌,碎石块悬在半空,像被钉死在时间裂缝里。
林知悔跪在废墟中,怀里抱着个旧书包,布面磨得发白,是妹妹一年级时背的。
她嘶喊着什么,嘴型是——妹妹的小名。
小红鞋转身朝我走来,雨丝顺着她发梢往下淌。
我盯着她的眼睛,那根本不是妹妹的眼睛。
瞳孔是双螺旋状的符印,像归墟会实验日志里画的灵媒核心。
哥哥。她开口了,声音像浸在水里的铃铛,你记错了......我一直往西跑的。
雨停了。
左耳突然涌出温热的液体,顺着脖颈流进衣领。
我伸手去摸,指尖沾了血。
教学楼在我眼前摇晃,最后一幕是小红鞋的红雨靴——鞋尖朝西,正对着校外那排老梧桐树。
意识消散前,我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阿月......你到底往哪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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