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那些黑蝴蝶似的残页钻进垃圾场深处,后颈突然泛起凉意——这地方埋的不只是医疗垃圾,更是归墟最见不得光的秘密。
陈丰......周明远的声音发颤,我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蹲在了焚烧炉残骸前。
素缟披风扫过灰烬的瞬间,一片泛黄的纸角从焦黑里探出来,像只求救的手。
我屏住呼吸,用指甲挑开覆盖的炭块——是份完整的病历,封皮被烧得卷边,编号Subject01却清晰得刺眼。
症状栏写着持续吟唱无词童谣,拒绝进食我念出声时,周明远的影子突然罩过来。
他蹲得太急,膝盖撞在碎石上发出闷响,指尖几乎要戳破纸页:这......这不是我的笔迹。可话音未落,他的手指就抖着抚过备注栏的签名——那半片被烧剩的字,和他白大褂上的姓名牌一模一样。
你上个月值大夜班时,是不是喝了护士递的安神茶?我想起老皮说过的,归墟常用助眠药剂混淆记忆。
周明远猛地抬头,瞳孔里映着我的影子,像被人兜头浇了盆冰水:那天......我确实觉得困得反常,醒来时手腕有道压痕,以为是趴在桌上睡的......
风突然停了。
我摸出怀里的鼠须笔,咬破指尖在病历四角点了血珠——这是老皮教的鼠阵问魂,用活人的血引死物的魂。
灰烬开始打着旋儿往上蹿,像被无形的线牵着,在病历上空聚成模糊的字迹。
周明远的呼吸喷在我后颈:第一......祭品?
自愿献声。我替他念完那行字,喉咙发紧。
病历边缘的金露痕迹正泛着幽光,像在吸收空气里的湿气,原本被烧糊的部分渐渐洇出新鲜墨迹。
老皮说归墟靠声音即灵魂的绑定体系维持地门,原来最初的守钥者是个母亲,她以为唱安魂谣能换回被车撞死的孩子,却成了第一个被锁在歌谣里的魂。
我们给人治病......周明远的喉结动了动,其实是在帮他们封嘴。他的手指抠进石板缝里,指节泛白,那些说听见怪声的病人,我们给他们打镇静剂、做电疗,是怕他们的声音......
警笛的尖啸刺破了空气。
我猛地抬头,垃圾场围墙外的路灯下,几盏红蓝灯正在摇晃。
周明远的身体突然绷紧,喉咙里溢出断断续续的调子——是《小星星》的变奏,带着股说不出的黏腻。
他惊恐地捂住嘴,眼泪却顺着指缝往下淌:这是我妈......我妈哄我睡觉唱的......
他们同化了你的记忆。我拽住他发抖的手腕,能摸到他脉搏跳得像擂鼓。
安魂谣最狠的不是杀人,是把活人变成移动的共鸣箱——他要是完整唱出来,整个青山市的归墟节点都会被激活。
可要是现在封了他的喉咙,那些藏在记忆深处的灵脉坐标也会跟着烂在肚子里。
撕我披风。我扯下素缟最后一寸,往布里唱。金露残液还剩半滴,我抹在布角,这东西遇声就着,能把歌封在纤维里。
周明远的睫毛剧烈颤动,像只被按住翅膀的鸟。
他颤抖的手指攥紧素缟,含着布角哼出第一个音时,金露一声窜起蓝焰。
布面腾起的烟雾里,竟浮起点点光斑——是立体星图,野人山的轮廓在光里清晰起来,七处灵脉交汇点闪着幽光,六枚标记已激活,第七枚的备注刺得我眼睛疼:待守钥者自毁心核后开启。
地门没死。我盯着那行字,后槽牙咬得发疼,它在等下一个自愿献祭的傻子。
警笛声更近了。
我把烧得半焦的素缟折成纸蝶,塞进捡来的废弃药瓶,埋进垃圾场最深处的碎玻璃堆里——归墟的人就算挖到这儿,也得先被玻璃扎穿手。
去找那些你还记得名字的病人。我拍掉手上的灰,哪怕他们现在了,哪怕他们骂你是疯子。周明远抬头看我,眼里的浑浊褪了些,像被擦干净的玻璃:你是说......
他们的声音被封在安魂谣里,可记忆还活着。我踢开脚边的注射器,金属碰撞声在空荡的垃圾场里回响,归墟用歌声锁魂,我们就用记忆解咒。
他走的时候背佝偻得像个老叟,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最后融进巷口的黑暗里。
我站在原地没动,直到警灯的红光映上围墙,这才摸出兜里的旧手机——老皮说过,最危险的时候要往最热闹的地方钻。
手机突然震动。
是老皮发来的语音,带着老鼠特有的尖细:阿缺连夜奔回野人山了,尾巴上的伤口......后面的话被电流声截断。
我盯着屏幕上跳动的信号格,风卷着焦糊味灌进领口,突然想起阿缺总爱用尾巴扫我脚背的样子——它上次受伤,还是为了替我引开追来的猎犬。
垃圾场深处传来金属被翻动的声响。
我把手机揣进怀里,转身往相反方向走,素缟披风在身后扬起,像面褪色的战旗。
三公里外的精神康复中心里,有个穿蓝布衫的妇女正对着空白画纸哼歌,监控室的护士尖叫着摔了咖啡杯——屏幕上的脑电波图谱,正和安魂谣的节拍,分毫不差地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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