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墨赶紧上前,深吸一口气,按照之前李建成叮嘱的,躬身长揖:“晚……晚辈岳林,拜见苏公,见过大锅。”
苏文见他虽略显紧张,但礼数周全,态度恭谨,身上衣衫合体整洁(尤其是听说还是自己女儿送的),心下更是满意,连忙虚扶一下:“贤侄快快请起,不必如此客气,都要是一家人了,快里面坐!”
众人进入客厅,分宾主落座。
香茗奉上,寒暄几句后,李建成便笑着开口道:“苏博士,老墨的为人与才学,您是知道的。他与令嫒情投意合,本王今日便做个现成的媒人,这些薄礼,算是他的一点心意,还望苏博士笑纳,成全这对有情人。”
苏文早就等着这句话,闻言立刻笑道:“殿下言重了!岳贤侄青年才俊,能得殿下如此器重,是小女的福气,也是我苏家的荣幸!这门亲事,老夫是一百个愿意!只是不知贤侄对于日后,有何打算?”
他这话既是问岳林,也是想再探探太子的口风。
岳林这次有了准备,虽然官话还是带着口音,但语气坚定了不少:
“肥苏公,晚辈定当竭尽所能,让苏姑娘过上好日子。阔研部系晚辈毕生事业所在,晚辈定废继续钻研技艺,不负殿下厚望,也为大唐尽一份心力。若……若苏公不弃,晚辈想尽快择吉义完分,义后定当如同侍轰生父一般,孝敬您。”
这话说得朴实真诚,苏文听得连连点头。
他看向李建成,李建成微微颔首,补充道:“苏博士放心,岳部长是本王倚重之人,他的前程,本王自有安排,断不会委屈了苏姑娘。”
有了太子这句保证,苏文心中最后一点疑虑也烟消云散,当即抚掌大笑:
“好!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尽快把日子定下来!殿下,您看……”
“哈哈,好!此事宜早不宜迟!本王已找人看过,本月二十三就是个好日子,咱就在这草原上把这桩喜事给办了,苏博士意下如何?”
李建成直接拍板。
“全凭殿下做主!”
苏文自然是满口答应。
说完老墨的婚事,李建成又把目光看向了一旁坐着的,有些拘谨的苏尘。
“先前听令妹提过,你可是在工部将作监任职?”
“回太子殿下,臣确实是在将作监。”
“可有兴趣来科研部上班?现如今科研部就缺你心中既有文化又懂营造的精英人才。”
“臣……臣自然愿意!”
解决了一桩婚事,又安排了一份工作。
一时间,客厅内喜气洋洋,宾主尽欢。
躲在帘子后面偷听的苏姑娘,听到婚期已定,更是羞红了脸颊,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
老墨直到走出苏家小楼,人还有些晕乎乎的,感觉像踩在云端。
他摸了摸头上那顶宝贝帽子,又回头看了看那开始卸货的礼品车队,终于忍不住,咧开嘴,露出了一个傻乎乎却又无比幸福的笑容。
“他娘的笑啥呢?傻了吧唧的!”
李建成在一旁揶揄道,但眼里也带着欣慰的笑意。
“行了,别他娘杵着了,婚事儿定了,该干嘛干嘛去!”
“辣窝就先走了。”
“快滚蛋……研究你的腚去!”
看着老墨脚步轻快、几乎是一蹦三跳地消失在通往科研部的方向,李建成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恢复了平日里那种沉稳中带着锐利的神情。
他翻身上马,对薛仁贵道:
“走,去魏征家。老墨这边喜糖算是发了一半,接下来该去看看我这位“朋友”了。”
“是,殿下。”
薛仁贵肃然应道,调转马头在前引路。
杜如晦给魏征的住处离苏家不远,是一处相对简朴但整洁的院落,很符合他清廉刚直的性子。
得知太子到来,魏征连忙迎出,将他请进客厅。
“臣……参见殿……”
“啧……都他娘跟你说多少回了,别整这些,别整这些,有啥用?坐下说。”
魏征闻言连忙落座。
“老魏,我这两年不在长安,东宫的繁杂琐事,辛苦你了……”
“不辛苦的……”
“还记得我在长安时跟你聊的那事儿吗?”
“殿下说的可是让位一事?”
“对!就他娘这事儿……唉……可愁死老子了!”
“殿下何故发愁?不若同臣讲讲,或许臣还能开导一二。”
老魏啊老魏,越来越有个朋友的样子了!
挺好!
听到魏征这句带着关切,宛如老友般的“开导一二”,李建成心里确实舒坦了不少。
他身体向后一靠,找了个更随意的姿势,甚至将一条腿蜷起来踩在椅面上,全无储君的仪态,却透着十足的信任。
“愁什么?愁老李头那个死脑筋,愁他那点心思,也愁这天下人的眼光!”
李建成抓起桌上的凉茶灌了一口,像是要浇灭心里的烦躁,“你说,我他娘的都跟老李头明明白白表示不想坐那位置,想把担子顺顺当当交给老二,可他娘的老李头一句不允就把老子打发了,这事儿怎么就这么难?”
额……陛下……老李头?!
魏征还想着跟这位“朋友”交交心,可没想到这位“朋友”一上来就给他整了个能掉脑袋的大活儿!
“殿下,慎言呐!如此称呼陛下,若叫外人听了去,定是要参您个大不敬啊!”
“你他娘的,现在就咱俩人,我的话出得我口,入得你耳,哪儿他娘呢还有人能听见?”
“俩人?!”
魏征那副“殿下您是不是气糊涂了连数都不会数了”的眼神,直勾勾地瞟向如同一尊铁塔般矗立在门口、眼观鼻鼻观心的薛仁贵,意思再明显不过。
李建成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到薛仁贵,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然后满不在乎地“嗨”了一声,对着薛仁贵的方向随意地挥了挥手:
“你说仁贵啊?他没事儿!都他娘自己人,嘴巴比河蚌还紧,听见了也当没听见。对吧,仁贵?”
薛仁贵依旧保持着标准的军姿,连眼皮都没眨一下,声音平稳毫无波澜地应道:
“殿下与魏大人所言,末将一概未闻。”
魏征:“……” (内心:还能这样的?!)
李建成看着魏征那一脸“你们俩搁这儿跟我唱双簧呢”的复杂表情,乐了,又灌了一口凉茶,笑道:
“老魏啊老魏,你看你,还是他娘的放不开。在我这儿,没那么多规矩。仁贵跟我出生入死,是能托付性命的兄弟,跟你一样,咱都他娘是自己人。有些话,关起门来说,无妨。”
他顿了顿,语气稍微正经了些,但依旧带着随性:
“再说了,我叫他老李头怎么了?他本来就是我爹嘛!私下里儿子抱怨老子两句,天经地义!难道他还能因为这点事儿砍了我的头?那他可就真成孤家寡人了。”
魏征听着这“大逆不道”又偏偏透着家常理短的话,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他忽然觉得,太子殿下这套“自己人”的理论和做派,虽然惊世骇俗,却莫名有种奇特的凝聚力。能让薛仁贵这样的猛将甘愿“耳聋”,能让他魏征这个以刚直着称的臣子坐在这里听他吐槽皇帝……这或许,就是这位太子殿下独特的魅力吧?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苦笑道:“殿下……您这……唉,臣真是拿您没办法。” 话虽如此,他紧绷的肩膀却不知不觉放松了下来。的确,在这种氛围下,再端着臣子的架子,反而显得矫情了。
“这他娘的就对了嘛!”
李建成满意地点点头:“所以,回到正题,老李头……咳,父皇他那边,油盐不进,你说,接下来该怎么搞?总不能真让我学那谁,来个玄武门……哎呸呸呸,晦气!”
学谁?!
什么玄武门?!
他……他魏征听求不懂啊!
“殿下,可否同臣说的详尽一些?臣虽愚钝,但也能给您出出主意。”
“详尽一些?那恐怕得从我离开长安前说起了……”
李建成从武德六年得知裴寂要暗害李世民的事开始讲起——太子驰援——发现自己没用开始溜达——意外撞破突厥颉利的阴谋——干了一仗——兄弟谈心——协力发展草原——金山祭天——吐谷浑生事——又干一仗——太子妃自岭南而来,同行的还有老墨——发展科研部——发明火车——老李头来草原——溜达途中发现了祭天碑文上的小秘密——一直说到今晨狗血淋头以及后续发展这才结束(省去了太子与狗的故事没说)。
魏征听完如同话本一般的故事。整个人呆坐在那里,半晌没动。
手里的茶杯倾斜了都浑然不觉,直到茶水滴落在袍服上,他才猛地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发现喉咙有些干涩,脑子里乱糟糟的,如同被塞进了一整个长安西市的喧嚣。
武德六年的暗害、驰援、突厥阴谋、兄弟并肩、火车轰鸣、碑文秘密……这一桩桩、一件件,单独拎出来都足以震动朝野,如今却像串珠子一样被太子殿下用这种“今天早饭吃了俩胡饼”的语气串联起来!
尤其是最后那“碑文上的小秘密”……魏征只觉得一股凉气从尾椎骨窜上天灵盖。
他何等聪明,立刻就想明白了其中关窍———分明是这位太子殿下胆大包天!
“殿……殿下……”
魏征的声音都有些发颤,他努力想维持谏臣的风骨,想义正词严地说一句“此非人臣所为”,可话到嘴边,看着李建成那副“怎么样老子牛批吧”的混不吝表情,又硬生生咽了回去,最终化作一句带着无尽复杂情绪的感叹:
“你们老李家……是真他娘会玩儿啊!”
这话一出口,魏征自己都愣住了,随即老脸一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魏玄成一生正直,何曾说过如此……如此粗鄙又贴切的话!
“哈哈哈——!”
李建成却是爆发出一阵痛快淋漓的大笑,用力拍着大腿(魏征腿面子一疼)。
“老魏啊老魏!你他娘的终于说了句人话!对,咱老李家,就是他娘的会玩儿!”
“可现在问题的关键不是会不会玩儿……啧……你说老李头为啥就他娘的不同意呢?!只要老李头同意,那不是一切都顺当了吗?!”
“殿下,依臣所看,老李……咳咳咳……陛下,陛下他应当是有着自己的想法。”
“其一,就如陛下所言,您本就是大唐嫡长,最为名正言顺的继承者,况且您又无过错,能力亦是斐然,这般情况怎能轻易易储?”
“其二,陛下未必没有生气您和秦王殿下自作主张的意思,什么太子,什么唐王……陛下远在长安一概不知,毕竟这事儿可不同于北疆政务、军务,可由两位殿下商议而断。”
“这可是储君之位,是国格,是绝不容有失的大事,哪能容得您二位如此般儿戏。”
“再者,臣想陛下此次前来北疆有着两重意思,一方面自然是为了看望您这三位嫡亲骨血,其另一方面,自然也是对这所谓的草原“那达慕”盛会感到好奇。”
“臣来这几日,也四处看了看,草原开通了什么‘旅游线路’,不论哪一条线路几乎都有着金山祭坛这个‘景点’,到时候若是外邦使节亦或是大唐众臣看到碑文落款,又该怎么想?怎么说?”
魏征这番话,条分缕析,句句在理,如同一盆冷水,浇在了李建成因为烦躁而有些发热的头脑上。
李建成脸上的不羁和随意渐渐收敛,他坐直了身体,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眼神变得深邃而专注。
他不得不承认,魏征看得比他更透彻,更符合李渊——那个既是父亲又是皇帝——的思维模式。
“名正言顺……国格不容有失……外邦使节怎么看……”
李建成低声重复着这几个关键词,嘴角勾起一抹带着冷意和了然的弧度。
“老魏,你说得对。是我太想当然了,光想着怎么把担子卸下去痛快,却忘了考虑这些,老李头怪我或是生气倒也无可厚非。”
他站起身,在书房内踱了几步,目光扫过墙上那幅巨大的大唐疆域图,最终定格在长安的方向。
“老爷子这是在用他的方式提醒我,也是警告我。”
李建成转过身,眼神锐利。
“提醒我,太子之位不是我想让就能让的玩具,关乎国本;警告我,有些红线,哪怕是我和二郎联手,也不能轻易去碰。他自己可以来草原‘体察民情’,可以默许甚至欣赏我和老二的‘胡闹’,但涉及到继承人的最终决定权,必须牢牢握在他自己手里,除了他,没人再能做主……就连他的儿子都不行!”
他走到魏征面前,停下脚步:“至于那祭天碑文的落款……于我家老李头而言,此举与挑衅他的权威无异,既然不想被看到,那就先盖起来就好了。”
魏征点头:“殿下明鉴。所以,当前之计,并非强求陛下立刻点头易储,那只会适得其反。”
“那该怎么办?”李建成挑眉问道,他心中已有计较,但还是想听听魏征的想法。
“臣认为,当顺势而为。”
“顺势?怎么顺?!”
“殿下,据臣猜测,此番盛会过后,三位殿下被陛下召回长安的可能性极大,等殿下回到长安,回到朝堂,自然可以当着文武臣工的面,将您和秦王二人的优劣丁是丁卯是卯的谈论清楚,然后再行请辞之举。”
“且不论陛下答应与否,可至少这样说清楚也就不算是自行决断了,选择权又交回到陛下手里……如此便是最妥帖,亦是最好的办法!”
“那如果我家老李头还不松口呢?”
“那……那臣就没招了……”
魏征那句“没招了”带着十足的无奈和诚恳,他确实是把自己能想到的、最符合礼法和政治规则的稳妥之策都和盘托出了。
李建成看着这位以刚直敢言着称的臣子,此刻却因为自己的“任性”而露出这般束手无策的表情,不由得哈哈一笑,心中的最后一丝阴霾也散去了。
他没再继续逼迫魏征,只是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语气变得轻松而意味深长:
“行,老魏,你有你的阳关道,我嘛……你出的主意不错,回到长安,在朝堂上掰开了揉碎了说清楚,这确实是个光明正大的法子。就按你说的,先走着看。”
在说这话的同时,他眼中闪过一丝魏征无法完全读懂的光芒,那光芒里混杂着决绝、自信和一丝……跃跃欲试?
魏征心里猛地一咯噔,看着太子殿下那副“你猜我要干嘛但我不说”的神情,一股强烈的不安感油然而生。
他太了解这位殿下了,当他露出这种表情的时候,往往就意味着他要做的事情,会颠覆所有人的认知。
“殿下……您……您还想做什么?”
魏征的声音都有些发紧:“可万万不能行险啊!”
“险?”
李建成挑眉,浑不在意地摆摆手。
“放心!”
老李头若是当真那般不识时务……那就只有玄武门见了!
不过此番的玄武门,不会流血,不会牺牲,他这个大唐太子,定会使出浑身解数将皇帝老爹拉下马,然后扶二郎登位做新君,而他李建成,则好好的当他的从龙之臣……完美!
放心?怎么放心?放哪门子心?
魏征还想再劝,李建成却已经转身朝外走去,边走边伸了个懒腰:
“行了,今天聊得够透了。心里有底,干活不慌。老魏,既然都来了草原,那就痛痛快快玩儿,一切花费我来报销,至于长安的事儿……”
他走到门口,停下脚步,回头看了魏征一眼,笑容灿烂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船到桥头自然直。真到了那一步,你看我表演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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