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成大方地给老墨放了三天假,让这老小子好好陪一陪他的苏姑娘。
他太了解这老伙计了,若不让他把这颗躁动的心安顿好,只怕人留在实验室,魂儿也早飘到苏姑娘身边了。
这三天,老墨算是结结实实体验了一把何为“人生得意”。
他陪着苏姑娘踏遍了营地周边的草甸山丘,看了日出,望了星河,甚至还鼓起勇气,亲自驾驶着他那宝贝蒸汽火车,载着苏姑娘沿着新铺的铁路“哐哧哐哧”地跑了一段。
钢铁巨兽的轰鸣与草原的辽阔交织,成了独属于他们二人的、难以忘怀的记忆。
二人相处,自然是极好的。
苏姑娘的温婉体贴化解了老墨的笨拙,而老墨在熟悉领域(如讲解火车原理时)流露出的专注与神采,也让苏姑娘眼中的欣赏与日俱增。
三日假期转瞬即逝。
当老墨再次出现在科研部时,众人明显感觉到,这位部长身上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
那股子因长期独身而萦绕不散的沉闷之气消散了不少,眉宇间多了几分舒展与柔和,连走路都仿佛带着风。
然而,一旦换上工装,拿起工具,那个严谨、专注、甚至有些执拗的“墨天王”便立刻回归。
而且,或许是心情舒畅、灵感迸发,或许是解决了后顾之忧、精力格外集中,老墨回归后的工作效率高得惊人!
他几乎是立刻便重新投入到了石灰灯和反射镜的改进中。
之前困扰团队许久的几个关于光线聚焦和灯丝寿命的难题,竟在短短几天内,被他带着团队接连攻克!
这一日,老墨兴冲冲地再次请来了李建成。
还是那间实验室,但此刻悬挂在中央的石灰灯,已然大不相同。
它不仅亮度远超从前,光线更是稳定、集中,犹如一轮真正握在手中的小小太阳,将偌大的实验室照得亮如白昼,纤毫毕现。
“殿下,李看!”
老墨指着石灰灯,脸上洋溢着创造者特有的自豪光彩,
“缓谢镜的曲面窝萌重新计散打磨过了,即焦更准!灯希的配荒也改进了,亮度提升了先成,叫得更远更酿!最重要的系,它现在稳定的多,几要言料足够,其续叫酿几个习辰绝冇问题!”
李建成看着这焕然一新的成果,再看看眼前这个仿佛重新注入了活力的老伙计,心中感慨万千,用力拍着老墨的肩膀:
“好!好你个老墨!老子给你放假,你他娘的是给自个儿充了电是吧?这灯弄得……真他娘绝了!”
李建成看着那稳定耀眼的光源,毫不吝啬地夸奖。
“但系(但是),现在还有一个系(事)……”
老墨的兴奋稍减,眉头又习惯性地皱了起来,指着石灰灯:“介过(这个)灯还系(是)太重,冇办话(没办法)减轻重酿(重量),系(使)用的法(话)费(会)很不荒便(方便)……”
“这玩意儿现在多少斤?”
李建成凑近看了看那结构复杂的灯体和巨大的抛物面反射镜。
“恶(二)……恶百七习(二百七十)斤左右……”
老墨有些不好意思地报出数字。
“啥七八玩意儿?!”
李建成声音陡然拔高,指着那灯,“就这么大个东西,二百七十斤?!快他娘赶上两个我的重量了!”
“举要(主要)还系(是)介过(这个)缓谢镜(反射镜)的材尿(材料)问题……”
老墨无奈地解释,“窝萌(我们)目前还脚(找)不掉(到)和系(合适)的材尿(材料)……既要能精准成醒(型),又要够轻够硬,还要耐得住高温……”
李建成摸着下巴,绕着石灰灯走了两圈,眼神锐利得像是在审视军阵布局。
他不懂具体技术,但他懂需求和资源整合。
“行了,老子明白了。不就是材料不行,拖着后腿了嘛!”
他停下脚步,目光扫过实验室里其他正在忙碌的工匠:“咱们目前制作的玻璃可以达到你的要求吗?”
“阔以系阔以(可以是可以)……”
老墨点点头,但又皱起眉。
“但它系透明的嘛……”
透明的玻璃,显然无法作为反射镜使用。
“那你可以做镜子……”
李建成下意识地接话,随即猛地一拍自己脑门,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无比的懊恼和兴奋:“他妈了个巴子!我他娘的咋把这个赚大钱的生意给忘求了!”
“镜几(子),信么系镜子(什么是镜子)?冇听薛过(没听说过)……” 老墨和周围的工匠都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此时的唐人,用的还是打磨光亮的铜镜。
“你看!”
李建成瞬间来了精神,随手拿起一小片平整的木料,将它比作玻璃,兴致勃勃地给老墨讲解。
“能不能用个法子,在玻璃的一面,敷上一层水银,也就是汞,让水银牢牢地沾在玻璃上。这样,玻璃的另一面不就能照出人影了吗?然后再在外边包上铁皮或者木头保护起来……”
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着“镀汞”和“封装”的过程。
古人其实一点也不笨,他们只是受限于眼光和技术,一旦有人点明方向和原理,他们的动手能力和智慧足以创造出奇迹。
老墨听着,眼睛越来越亮,那是一种技术狂人看到全新领域时的光芒。
他一点就透,立刻抓住了关键:“汞……依附于玻璃……形成反射……妙啊!殿下!介过原理,窝懂了!”
他兴奋地搓着手,大脑已经开始飞速运转,思考着如何实现“镀汞”这个核心工艺:
“介过赶单的(这个简单的),很快就阔以搞区来(很快就可以搞出来)!”
“好!”
李建成要的就是这句话,他立刻打起了私心。
“那你先给我做一块,要半人高,宽两尺半左右,做得越清晰越好!做好之后再做个漂亮的木框放里边。”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个“你懂的”的笑容,压低声音:“好久没送你弟妹礼物了,我得表现表现啊……对吧,老墨?”
这近乎于明着来的提点,既是给老墨示范“如何讨姑娘欢心”,也是为自己老婆谋福利,一箭双雕。
老墨先是一愣,随即看到李建成那揶揄的眼神,终于福至心灵,黝黑的脸上竟然也透出点红晕,憨笑着连连点头:
“系哒系哒(是的是的)……系该送礼物(是该送礼物)……殿下放心,窝亲自做,一定做得漂漂酿酿!”
他不仅懂了技术,似乎也隐隐约约懂了那么一点“浪漫”。
“行!我写一首诗,你帮我刻到镜框上。”
李建成大手一挥,气势十足。
心中却在暗暗窃喜:这个批还是被老子装上了!用诗仙的句子泡自己老婆,古今中外独一份吧?开心!
“信么系(什么诗)?”老墨茫然地眨眨眼,他的知识领域里只有图纸和公式。
“取纸笔来!”
李建成话语显得愈发豪迈,仿佛文豪附体。
待人迅速取来纸笔,他略一沉吟——其实是在心里把李白的《清平调》又默背了一遍,确认没有记错——便挥毫泼墨,笔走龙蛇。
身旁的老墨虽然不懂诗词,却也好奇地凑过来,盯着那墨迹未干的字,一字一顿地跟着念:
“云想衣裳……发想拥(花想容),”
“村轰(春风)胡槛(拂槛)……露乏龙(露华浓)。”
“若灰(若非)群亦(群玉)……三头见(山头见),”
“会向瑶台……月下洪(月下逢)。”
他念得磕磕绊绊,音也读岔了不少,但丝毫不影响他感受到那字里行间流淌的、他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华美意境。
他抬起头,看着李建成,眼中充满了最质朴的崇拜,黝黑的脸上因为激动而泛着光,竖起大拇指:
“殿下,好系(诗)啊!金的(真的)系好系(是好诗)啊!虽然……虽然窝听不太懂,但就系觉得……好厉害!”
李建成看着老墨那发自内心的、毫不作伪的赞叹,脸上得意的笑容简直压都压不住,心里更是乐开了花。
他强装淡定,将墨迹吹干,郑重其事地递给老墨:
“嗯,还行吧,就有感而发随手写的。记住啊,找手艺最好的雕工,把这诗原样刻在镜框最显眼的位置,一个字都不许错!”
“殿下放心!包在窝身上!”
老墨如同接过最高级别的技术图纸般,双手接过那页纸,小心翼翼地捧在怀里,“窝一定找最好的木头,最好的匠人!保证完成任务!”
“辣李阔不阔以给窝也写一宿系?”
看着老墨那黝黑的脸上露出近乎孩童般渴求的神情,眼巴巴地望着自己,李建成心里简直乐开了花。
给老墨写诗?
这闷葫芦居然真的开窍了,肯定是想送给苏姑娘!
那还有什么比那句更合适、更能表达长相厮守之意的呢?
“行!给你也整一个!保证比我的还合适!”
李建成哈哈大笑,再次提笔,饱蘸浓墨,手腕悬停片刻,似乎在酝酿情绪,实则是在心里把白居易的《长恨歌》最精华的两句又过了一遍,随即落笔,笔力遒劲: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他没有写标题,也没有落款,仅仅这十四个字,已然道尽了世间所有关于“永恒”的美好祈愿。
老墨迫不及待地凑过来,他虽然识字不算太多,但这两句用字浅白,意境却无比深远,他连蒙带猜,也能读懂个七八分。
他小心翼翼地从李建成手中接过那张纸,如同捧着什么绝世珍宝,丝毫没在意为什么自己的只有两句,而殿下的有四句。
他捧着那两句诗,眼睛死死地盯着,嘴唇微微翕动,一个劲地重复念着,带着浓重的岭南口音:
“在听(天)愿为比翼鸟,在地上愿为连理鸡(枝)……嘿……连理鸡(枝)!好!真好!”
他显然是把“枝”念成了“鸡”,但这丝毫不影响他理解其中“永不分离”的核心意思。
他越念越开心,脸上的皱纹都笑成了绽放的菊花,反复咀嚼着“比翼鸟”和“连理鸡”这两个意象,只觉得这说法又新奇又贴切,简直是把他心里那种想说又说不出的感觉,全给说出来了!
“殿下!介过……介过系(诗)太好了!苏姑娘她……她一定喜翻!”
老墨抬起头,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紧紧将那张纸护在胸前,像是怕被风吹走似的,“窝……窝这就去找人,把介过(这个)刻起来!刻在最好的木头上!”
说着,他像是生怕李建成反悔似的,抱着那两句“连理鸡”,咧着嘴,脚下生风地冲出了实验室,连刚才讨论石灰灯材料的事都暂时抛到了脑后。
“你别他娘的光顾着整自己的把老子的忘了!”
“吼哒辣!”
于是,在这种氛围下,科研部一项新的攻关任务悄然立项——制作世界上第一面实用的玻璃镜子。
谁也没想到,这个源于减轻石灰灯重量的“副产物”,即将在未来,照亮大唐的梳妆台,也照亮一座取之不尽的金矿。
爱情的力量果然是他娘的无穷的!
这才过了一天,李建成就收到了老墨的召唤——镜子整好了,连带着石灰灯的轻量化改进也同步完成了!
李建成一边往科研部赶,心里一边啧啧称奇,甚至开始盘算:
这效率……是不是以后只要把老墨的科研项目跟苏姑娘的需求挂上钩,那搞啥发明不得跟开了窜天猴似的,嘎嘎快呀!
心里美归美,正事不能忘。
既然宝贝镜子做好了,那必须得立刻搬回来给媳妇儿一个惊喜!
但在兴冲冲地去科研部之前,还有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需要安排。
“仁贵!”
“末将在!”
“去跟齐王传个信,让他带我儿子去他那儿玩儿两天。”
李建成面不改色地给弟弟安排了带娃任务。
“遵命!”
薛仁贵心领神会,立刻转身去办。
事儿办完了,障碍扫清了,该去接收胜利果实,准备今晚的“惊喜环节”了!
李建成脚步轻快地来到科研部。
刚一进门,就被眼前的景象吸引了。
实验室中央,那盏经过改进的石灰灯体积明显小巧了不少,虽然具体重量看不出来,但结构显然更精巧了。
而更引人注目的,是旁边被一块厚实红布小心翼翼遮盖着的立式物件,看那轮廓,正是他要求的那面半人高镜子!
老墨一脸成就感地站在旁边,看到李建成,连忙指着石灰灯汇报:
“殿下,重量减轻了七晴!用的系新搞出来的玻璃水银镜,,后面衬了薄钢片,效果灰强好!”
“好!干得漂亮!”
李建成赞了一句,但目光更多是落在那被红布遮盖的镜子上。
“这就是……那个?”
“系!就系它!”
老墨兴奋地上前,小心翼翼地将红布揭开。
刹那间,即便只有实验室昏暗的光线和石灰灯的余光,李建成也清晰地看到了镜中那个剑眉星目、带着几分错愕的自己!
那清晰度,绝非往日模糊泛黄的铜镜可比,连眉梢的细微表情都映照得清清楚楚!
“好!好!好!”
李建成连说三个好字,激动地搓了搓手。
“快!找块软垫包好,再包上红布,给老子……不,给我小心抬回去!路上不许有任何磕碰!”
他指挥着侍卫们像对待易碎国宝一样,将那面划时代的玻璃镜妥善包裹、稳稳抬起。
看着镜子被安全送走,李建成心里已经开始期待今晚太子妃看到这份“跨越千年”的礼物时,那该是何等的惊喜与欢心了。
满足之余,他立刻将八卦的目光投向老墨,用胳膊肘捅了捅他:
“老墨,你那个呢?做好的那个,快拿出来让老子瞅瞅!”
他指的是老墨要送给苏姑娘的礼物。
“窝……窝辣锅(我那个)还冇做好……”
老墨眼神闪烁,下意识捂了捂胸口。
“扯他娘什么蛋!”
李建成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小心思,笑骂道。
“老子还不知道你?你肯定是紧着自己的先做,老子那块是顺带的!快点的,别藏了!”
“窝……先港吼(先说好),几阔以康(只可以看),不给摸哦(不给摸哦)……”
老墨像个护食的孩子,提前声明,这才在李建成催促的目光下,开始了他那套繁琐的“解锁”程序。
他先从怀里掏出一个洗得发白的、略显朴素的棉布包,解开系绳;又从布包里面取出一个明显是崭新、用料讲究的锦缎袋子;最后,他才小心翼翼地解开锦袋的抽绳……
不知为何,看着老墨这层层包裹、郑重其事的动作,李建成只感觉一阵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头,仿佛在什么时候,或是哪个模糊的梦境里,见过类似的场景——那种将最珍贵的宝物,用尽心思保护起来的感觉。
终于,老墨屏住呼吸,用他那双布满老茧、平日里摆弄钢铁齿轮无比稳健的手,此刻却带着微微的颤抖,从锦袋中极其轻柔地取出了一件物事。
李建成定睛一看,饶是他见多识广,心里也忍不住“嚯”了一声!
那竟是一面成年人巴掌大小的椭圆形镜子!但这面镜子,和他刚才搬走的那面素面朝天的试制品完全不同,也太他娘的精致了吧!
镜子的边缘并非简单的木质或金属框,而是用一种深色、带着天然纹理的硬木精心雕琢成连绵的缠枝花纹,线条流畅细腻,一看就出自顶尖木匠之手。
更绝的是,在镜背,竟然用细如发丝的银丝,镶嵌出了一幅简约却生动的图案:一只飞鸟的轮廓,正引颈望向一株相互交缠的树木枝干。
那两句诗亦是同样的处理方式,精致、好看、意味深长……
《比翼鸟》与《连理枝》!
老墨……有两下子啊!
“这……这他娘是你设计的?”
李建成指着那银丝镶嵌,惊讶地问。
老墨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憨厚地笑了:“系……系窝画的图样,找银匠做的……殿下,您薛(说),苏姑娘……她会喜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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