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台庞大、黝黑、粗犷、充满了工业美感且还绑着巨大红花的原始蒸汽机,毫无保留地呈现在所有人面前!
它不再仅仅是耳闻的轰鸣,而是以无比真实的视觉冲击,悍然占据着工棚中央!
“轰隆——轰隆——轰隆——!!”
钢铁的活塞坚定地往复,巨大的飞轮带着无匹的惯性狂野旋转,锅炉炉膛里透出的火光映照着金属的光泽,白色的蒸汽从汽缸有节奏地喷涌而出,带着灼热的气息和震耳欲聋的咆哮!
力量!
这就是肉眼可见、震彻心扉的力量!
无需牲畜牵引,无需人力推动,凭借水火交融诞生的、纯粹而狂暴的机械伟力!
在场的所有文臣武将,无论是沉稳如杜如晦、长孙无忌,还是勇猛如尉迟敬德、牛进达,在这一刻,全都如同被施了定身法,目瞪口呆!
他们的大脑在这超越了时代认知的钢铁巨兽面前,几乎停止了思考,只剩下灵魂深处的剧烈震颤!
老墨和那群胸前戴着大红花的匠人们,看着他们亲手创造的“神迹”引发的震撼,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腰板,脸上洋溢着无比的自豪与激动,眼眶再次湿润。
李建成站在那轰鸣的钢铁巨兽旁,感受着脚下大地传来的轻微震动,看着麾下重臣那失魂落魄的表情,畅快淋漓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看见了吗?这!他娘的就是老子的底气!这!他娘的就是大唐的未来!!”
众人愣了!呆了!傻了!
红绸滑落的那一刻,时间仿佛凝固。
所有的目光都被那台轰鸣的钢铁造物死死吸住,挪不开分毫。
文臣们忘记了礼仪,武将们忘记了豪迈,一个个张着嘴,瞳孔地震,大脑在这超越认知的景象面前彻底宕机。
尤其是房玄龄!
他脸上的表情最为复杂精彩,先是极致的震惊,如同被人迎面打了一拳,踉跄着微微后退了半步。
随即,那双精于计算的眼睛死死盯住那台不断喷吐白汽、发出雷霆般声响的机器,仿佛要将每一个铆钉、每一根连杆都刻进脑海里。
就是这玩意儿?
就是眼前这个黑乎乎的、吵死人的、不断震动的铁疙瘩?
一股窒息般的心疼猛地攫住了他的心脏,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下意识地捂住了胸口,那里,为这笔巨款默默流淌过的血泪仿佛又开始翻涌。
自从开始整这个东西,李建成那因为连灭两国而积攒下来的两百九十万贯财获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进去一半还多!
虽然花的不是他的钱,可这心……是真他娘的疼啊!
值吗?
这个问题如同魔咒,在他脑中疯狂盘旋。
以他几十年宦海沉浮、经略天下的所有见识和智慧,此刻竟完全无法做出论断!
他无法用传统的“产出”来衡量它——它不能直接长出粮食,不能立刻变成刀剑,它甚至看起来如此笨重,离不开这工棚。
但!
那稳定、磅礴、仿佛永不疲倦的轰鸣!
那带动沉重飞轮、展现出的纯粹机械力量!
那灼热蒸汽中蕴含的、远超人力甚至畜力的可能性!
这一切,又明明白白地告诉他,这绝非寻常之物。
这是一种他完全陌生的、蕴含着某种恐怖潜能的……“力量”的雏形。
理智与直觉在他脑中激烈交锋。
理智在哀嚎着那如山如海的金钱;直觉却在颤抖地低语,告诉他眼前的东西,或许……或许真的能改变一切,其价值,根本无法用金钱估量!
他就这样僵立在原地,脸色变幻不定,时而煞白,时而涨红,看着那台蒸汽机,又看看一旁志得意满、仿佛捡到了绝世珍宝的李建成。
再看看那群激动得老泪纵横的工匠,最后目光回到蒸汽机上,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值……还是不值?
这个问题的答案,已经超出了他这位帝国管家此生所有的经验和认知范畴。
他只知道,从这一刻起,世界,真的不一样了。
而他的账本,恐怕也得换一种全新的算法了。
李建成将房玄龄那精彩绝伦的脸色变化尽收眼底,哈哈大笑着走过去,重重一拍他的肩膀:
“玄龄!别他娘的心疼钱了!老子告诉你,把这玩意儿搞出来,花多少钱都他娘的值!以后你就会明白,今天咱们看到的,不是一台机器,这他娘的是——未来!”
房玄龄被拍得一个趔趄,望着那台依旧咆哮的钢铁巨兽,喃喃道:
“未来……这他娘的未来……也太他娘的贵了……”
李建成那如同惊雷般的声音再次炸响,硬生生将众人从极致的震撼中拽了出来:
“好了——好了!听我说……都他娘的别愣着了,听我说!”
他双手虚压,仿佛要通过声波给这些宕机的大脑强行重启。
“眼也开了!景也看了!现在,都给老子把下巴合上,魂儿收回来!”
他目光扫过依旧魂不守舍的众人,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
“收拾收拾,立刻回中军大帐!开会!开他娘的大会!!”
他的命令清晰而急促,如同战鼓擂响。
随即,他特意指向那排还戴着大红花的功臣:
“老墨!你也带着他们,所有人,一起参加!一个都不能少!”
“现在!立刻!马上!”
李建成几乎是吼出来的,大手用力一挥:“都他娘的给老子动起来!别跟木头桩子似的杵在这儿了!”
这一连串的吼声如同鞭子抽在众人身上。
将领们一个激灵,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文臣们猛地回神,赶紧收敛脸上失控的表情。
虽然心脏还在因为那钢铁巨兽而狂跳,思绪依旧混乱,但长久以来形成的令行禁止的纪律性让他们迅速行动起来。
薛仁贵立刻开始指挥调度,引导众人有序离开工棚区域,向着中军大帐走去。
各位部长们一边走,还忍不住一边回头,贪婪地再看一眼那轰鸣的机器,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种被强行打开的、全新的世界图景。
老墨和匠人们也懵懵懂懂地被亲兵引导着,跟在队伍后面。
他们胸前的红花依旧鲜艳,与周围那些身着官袍、甲胄的重臣们走在一起,显得格格不入,却又无比合理。
他们或许还没完全意识到,从这一刻起,他们不再仅仅是匠人,而是即将参与决定帝国未来走向的核心成员之一。
李建成走在最前面,步伐又快又稳,背影透着一种压抑不住的兴奋和急迫。
他知道,展示力量只是第一步,如何将这股力量转化为实实在在的国力,如何规划这全新的未来,接下来这场会议,才是真正的关键!
一行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到那顶熟悉的中军会议大帐,魂儿却好像还丢在那轰鸣的工棚里。
他们木呆呆地在自己惯常的位置上坐下,身体僵硬,眼神发直,试图思考,可脑子里的一切逻辑、一切谋划,都已被那台钢铁巨兽震成了一锅滚烫的、无法梳理的浆糊!
他们无法理解!
他们更不敢想象!
那个由钢铁铸造的、庞大到骇人、吵闹到震耳、依靠燃烧和沸水就能自己动起来的怪物……
除了站在那里咆哮,究竟有什么用?!
它能用来冲锋陷阵吗?!
能用来耕种田地吗?!
能用来织布造屋吗?!
他们那属于七世纪的认知,在这前所未有的造物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甚至产生了一种面对未知的、本能的恐惧。
就在这片茫然与死寂之中,李建成的举动再次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他没有像往常那样,径直走向那张象征着最高权力和地位的主位,而是用力拍了拍那张宽大的案几,对着门口方向喊道:
“都进来!到前面来!”
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只见以老墨为首,那二十位胸前戴着硕大红花、脸上还残留着油污与激动红晕的匠人,被亲兵有些拘谨地引了进来。
他们显然极不适应这种场合,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眼神躲闪,与帐内这群紫袍玉带、铠甲鲜明的文武重臣形成了鲜明对比。
更让所有人瞠目结舌的是,李建成竟然指挥着亲兵,将那张主位案几连同后面的虎皮座椅一起,挪到了大帐一侧!
然后,他亲自引领着老墨和那十九位大匠,让他们在这张原本属于他的、最显眼的位置上,一字排开,坐了下来!
二十个披红挂彩的匠人,局促不安地坐在了曾经只有太子和秦王才能坐的主位之上,面对着下方一群仍旧魂不守舍的帝国顶尖文武。
李建成自己,则随手拖了张普通的马扎,毫不在意地坐在了这群匠人的侧前方。
他环视下方依旧懵逼的众人,声音沉静却带着万钧之力:
“都看清楚了吗?今天,他们!”
他回身,指向那排坐立不安的匠人。
“才是这场会议的主角!没有他们,没有他们搞出来的那个大家伙,你们现在脑子里转的那些开疆拓土、富民强国的念头,他娘的都只能是空想!”
“都给老子把心神收回来!今天这个会,不是听老子一个人说,是听他们说!听他们告诉你们,那个你们看不懂的大家伙,到底能干什么!听他们告诉你们,咱们大唐的未来,能靠着它,走到哪一步!”
他将舞台,彻底让给了这群创造了奇迹的工匠。
他要让这些帝国的掌舵者们,从根源上,从这些创造者口中,去理解那即将到来的、由钢铁和蒸汽驱动的狂潮!
帐内一片死寂,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二十个坐在主位、如同坐在烙铁上的匠人身上,尤其是中间那个依旧有些神游天外、嘴里似乎还在无声念叨着什么的老墨。
一场前所未有的、由工匠主导的、将决定帝国命运走向的会议,就在这种极度怪异而又庄严的氛围中,即将开始。
“好了,接下来!”
李建成声音洪亮,带着无比的郑重与推崇,手臂隆重地引向坐在主位正中间、缩着脖子努力减少存在感的老墨:
“就让——大唐工业之父、蒸汽机之父、七世纪格物天才、大唐科技奠基人、大唐格物引领者、比我李建成还要牛批百倍、千倍乃至数十万倍的老墨!给大家讲一讲,这个大家伙,究竟代表着……意味着什么东西!大家呱唧呱唧!”
这一长串金光闪闪、夸张到极致的头衔,如同连珠炮般砸出来,每一个字都震得帐内众人眼皮直跳,脑子更懵了!
他们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个瘦小、邋遢、胸前红花歪斜、表情局促不安的老墨,实在无法将眼前这个形象,与太子殿下口中那足以碾压他本人“数十万倍”的绝世牛人联系起来!
这……这他娘的得是多厉害的人物啊?!
他们贫乏的想象力,在此刻彻底宕机。
而被点了名的老墨,更是彻底懵了!
他张大了嘴巴,茫然地指着自己的鼻子,眼神里全是“你在说谁?”的困惑。
大唐工业之父?蒸汽机之父? 他自己怎么不知道自个儿突然多了这么多听起来能吓死人的名头?
还比李建成牛批数十万倍?
他只觉得屁股下面的椅子瞬间变成了烧红的烙铁,烫得他恨不得立刻钻到桌子底下去!
好在,帐内众人被李建成长期“锻炼”出来的本能还在。
听到“呱唧呱唧”的指令,尽管大脑一片空白,双手却已经下意识地、机械地猛烈拍动起来!
“啪!啪!啪!啪——!!!”
雷鸣般的掌声骤然在帐内炸响,这突如其来的声浪把老墨吓得一个激灵,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
李建成带着鼓励(兼带着不容拒绝)的眼神,示意他起身。
老墨手足无措地、几乎是同手同脚地站了起来,那胸前硕大的红花因为他僵硬的动作而歪扭得更加厉害,几乎要耷拉到胳膊上。
衬着他那身脏兮兮的工服和茫然无措的脸,显得既滑稽,又莫名地透着一丝被时代洪流推上前台的、小人物的惶恐与真实。
他站在了帝国权力的中心,站在了所有顶尖文武茫然、好奇、甚至带着一丝怀疑的目光聚焦处。
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几个无意义的音节,那口岭南方言在极度紧张下变得更难听懂了:
“呃……李……李……窝……窝叫老墨……”
开场白弱得几乎听不见。
李建成在一旁用力地、充满期待地朝他点头,用口型无声地鼓励:“说!说那个大家伙!快说!”
老墨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下定了决心,目光扫过下方那些依旧迷茫的脸,最终落在了虚空中的某一点,仿佛看到了那台他倾注了无数心血的机器。
可他随即又看向了李建成,完全无视了他眼中的鼓励,鼓足了全身的力气,大声冲着李建成吼道:
“丢雷个扑街!”
老墨这声石破天惊的嘶吼,带着浓重的绝望和摆烂的意味,像块石头砸进了寂静的池塘。
帐内所有人都惊呆了,连鼓掌的手都僵在半空。
他们虽然听不懂那句“丢雷个扑街”具体是什么意思,但那种“老子不干了”的崩溃情绪和对着太子咆哮的胆量,是个人都能感受到!
李建成脸上的鼓励笑容瞬间凝固,嘴角抽搐了一下。
他光想着让老墨展现技术实力,却忘了这老小子本质上是个极端怕麻烦、极度不善交际、且在被逼急时会彻底摆烂的技术宅!
“呃……”
李建成试图挽救一下。
但老墨明显已经彻底豁出去了!
他指着底下那群依旧茫然的文武大臣,继续用他那口破锣嗓子对着李建成嚷嚷,唾沫星子都快喷到李建成脸上了:
“李!你系不系傻啊!窝港发(讲话),他们……他们听球不懂的啦!!”
他急得直跳脚,胸前那朵歪扭的大红花也跟着一颤一颤的。
“他们只懂之乎者也,只懂骑马射箭!窝港(讲)齿轮连杆,港(讲)蒸汽压力,港(讲)热效率转换!他们听得明(懂)个咩(什么)啊?!对牛弹琴!鸡同鸭讲!浪费口水啊!”
他这一顿连珠炮似的方言输出,虽然内容大部分人都没听懂,但那份焦急、无奈和“跟你们说不明白”的嫌弃,简直是溢于言表,生动地刻画在了他那张涨红的脸上。
帐内众臣的脸色顿时变得精彩纷呈。
他们好歹也是帝国的顶尖人物,何时被人如此直白地鄙视过智商和知识储备?
可偏偏……他们回想起那台钢铁怪兽,再想想老墨指责的那些他们多少还能听懂一些的“之乎者也”和“骑马射箭”,一时竟无法反驳!
因为他们确实……听他娘的不懂啊!
杜如晦捻着胡须的手顿住了,房玄龄捂住了额头,尉迟敬德瞪着眼睛想发火却又不知从何发起——人家说的好像是实话?
李建成被老墨喷了一脸唾沫星子,不但没生气,反而愣了一下,随即猛地一拍大腿!
“他娘的!说得对!是他娘老子欠考虑了!”
一方面是老墨说话确实难懂,另一方面……这些专业的东西也不用这些人懂……但他李建成好不容易才搭起的台子怎么能就这么垮了!
这个批…… 他李建成……一定……要……装的圆溜的!
(莫名热血有木有?燃起来了有木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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