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伙子人在李建成的热情安排下,纷纷在那三张特制的十人大圆桌前落座。烤全羊的焦香、叫花鸡的荷香、糖醋羊排的甜香……各种诱人的气味混合在一起,冲击着每个人的嗅觉。
也无需分派座位,大家自然而然的便找到了自己的位子,李建成,李世民两口子以及他们的嫡长子李承乾,次子小胖子李泰,李元吉两口子和他们的嫡长子李承业,次子李承鸢以及被李建成特意抱上桌的未来的长乐公主李丽质。
这个粉嫩的小丫头莫说是李建成了,哪怕是素来与李世民不对付的李元吉在见到这个小丫头时,也是笑呵呵的逗弄着。
十个人刚好,其余的人便也随意的入座,本就是家宴,也没啥好讲究的。
待众人坐定,李世民目光一扫,看到四弟李元吉那浩浩荡荡的一家子——王妃、侧妃,以及四个妾室……再加上七个年龄不一、但都眼巴巴望着餐桌的孩子,足足占据了将近两张桌子的人数!再对比一下自己身边,正妃长孙氏、侧室杨氏,以及四个孩子,显得如此“人丁单薄”。
刹那间,福至心灵!
李世民顿时就明白了,刚才在殿外,大哥那个莫名其妙的、带着打量和鄙夷的眼神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脸上不由得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下意识地侧头与身旁的长孙王妃对视了一眼。长孙氏显然也意识到了,脸上微微一红,随即露出一丝无奈的浅笑,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不必在意。
李世民心中真是五味杂陈,又是好笑又是无奈。他这位大哥,关心的事情还真是……别致!
然而,李世民不知道的是,此刻坐在主位、正志得意满地大哥才是这个“子嗣鄙视链”的最底层!
他这个只有一个儿子(李承宗,还在岭南)的太子,才是最应该被鄙视的存在啊!
这兄弟二人,一个暗中鄙夷对方“不够努力”,一个若知道真相定会反鄙夷对方“五十步笑百步”,形成了一个完美且滑稽的误会闭环。
李建成显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调侃已经“暴露”,或者说他压根也就没有在意,他端起酒杯,杯中是四海商会限量售卖的五粮液,站起身,脸上洋溢着发自内心的笑容,声音洪亮:
“我先提一杯!”
这样的发言甚是新奇,但大家都能明白,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他身上。
“今天这顿饭,没什么讲究,也没什么规矩!”他目光扫过李世民和李元吉,语气诚挚。
“就是咱们兄弟三人,太久没像现在这样坐在一起好好吃顿饭了。”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慨,说出了那句最朴实,也最动情的话:
“没别的,就是哥想你们了。”
话音落下,他不再多言,仰头便将那一杯烈酒一口饮尽,动作干脆利落,喉结滚动间,炽热的酒液仿佛也浇透了心中某些翻涌的情绪。
“好!大哥痛快!”
李元吉第一个拍案叫好,眼圈却有点发红,也跟着一口闷了。他心思直,最能感受到这种直白的情义。
李世民心中也是微微一动。纵然他心思深沉,深知权力场上的兄弟情谊何其脆弱,但在这一刻,面对着卸下所有伪装、仅仅作为兄长表达思念的李建成,他心中那坚冰筑起的防线,也悄然融化了一角。他郑重地举起杯,向李建成微微示意,然后同样一饮而尽,轻声道:
“大哥,我们也在挂念你。”
长孙王妃和齐王妃也微笑着浅酌了一口,孩子们虽然不懂酒,却也学着大人的样子,举起面前的果汁或蜜水,气氛温馨而热烈。
李建成放下酒杯,重新坐了下来,脸上因为酒意和开心而泛着红光。他大手一挥,如同一个最寻常的、热情好客的一家之主:
“动筷吧!都别愣着了!这菜凉了,可就吃不出你大哥我的水准了!”
此言一出,早就被香气勾得馋涎欲滴的孩子们立刻欢呼起来,大人们也笑着拿起了筷子。
李元吉直接上手撕下一条烤羊腿,啃得满嘴流油,连连称赞:“香!太香了!大哥,你这手艺绝了!比宫里尚食局强一百倍!”
李世民则更细致些,先为长孙氏夹了一块鲜嫩的叫花鸡肉,自己才品尝那糖醋羊排,入口之后,眼中不禁闪过惊艳之色,点头认可。
小胖子李泰对那盘拔丝林檎发起了进攻,吃得嘴角沾满糖丝,不亦乐乎。
而被众人喜爱的李丽质,则小口小口吃着长孙氏为她夹的菜,也不挑食,乖巧得像个小瓷娃娃。
看着眼前这喧闹、生动、充满了人间烟火气的景象,李建成靠在椅背上,满足地笑了。
权力之巅固然风光无限,但或许,唯有这般景象,才真正值得用尽手段去守护。
吃过一阵,李世民同样起身端酒,只不过这不是他的地盘,他没法像大哥那般洒脱地“提一杯”,也无法说出那般质朴滚烫的言语。他需要维持着得体的礼数。
他面向李建成,双手捧杯,语气诚挚:
“大哥,世民代妻儿,敬你一杯。多谢大哥盛情款待。”
说着,便仰头将杯中那清澈如玉、却烈如火线的五粮液一口闷了下去。
放下酒杯,他并未立刻坐下,而是又执壶为自己斟满,转而面向对面的李元吉,举杯示意。尽管兄弟二人素来不睦,但在大哥的家宴上,表面的和气仍需维持。
李元吉看着李世民递过来的酒杯,心里是一百个不情愿。但大哥在场,他不好太过放肆,只得有些悻悻地、动作略显粗鲁地端起酒杯,隔空对着李世民随意一晃,便一饮而尽,连半句客套话都懒得说。
然而,就在那烈酒如同火烧般划过喉咙的瞬间——
他的思绪急转!
如此烈的酒,不正好可以用来……好好的整治一下李世民这个讨厌的家伙吗?!
一个简单粗暴却直接有效的报复计划,瞬间在他那不太复杂的大脑里成型!
想着,他同样举杯起身,面向李建成,声音洪亮,带着一股子混不吝的豪气:
“大哥!感谢招待!别的虚头巴脑的话,我李元吉就不说啥了!”
“干了!”
话音未落,他已将酒狠狠倒入口中,仿佛那不是价值千金的佳酿,而是白水一般。
紧接着,他有样学样,学着李世民方才的样子,拿起酒壶。
然后,他虎目圆睁,死死盯住对面的李世民,倒下第一杯,也不说话,直接仰头灌下!
再倒第二杯,依旧死死盯着李世民,再次一口闷!
紧接着是第三杯!同样一滴不剩!
一杯!又一杯!再一杯!
这已不是敬酒,这是赤裸裸的挑衅和拼酒!
此番用的是二两杯,五杯一斤酒,一连四杯急酒下肚,饶是李元吉自诩海量,一张黑脸也瞬间涨成了紫红色,脖子上的青筋都凸了起来,但他却强撑着,对着李世民扬了扬下巴,眼神里的意思很明显:
“怎么样?李世民!跟不跟?是爷们就别怂!”
李世民就要起身!他可是七世纪最强碳基生物,未来的亚洲洲长、洲委书记,东半球话事人,龙凤之姿、天日之表,天可汗,大唐太宗文皇帝!
岂能被不懂事的老四用这四杯滥饮之术给刚住?
他眉宇间那股属于强者的锐气与傲然已然升腾,准备用最从容却也最碾压的姿态,让李元吉明白什么叫真正的“海量”与“气度”。
李建成感觉不好,眉头紧锁,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制止这无谓的争斗。
然而——
还不等他开口,就听见 “呃……” 一声压抑的闷嗝。
只见那接连灌下四杯急酒的李元吉,那张黑脸已然涨成了酱紫色,眼神开始发直,身形也开始晃晃悠悠。他试图用手撑住桌面,但那手臂却如同煮烂的面条般使不上力气。
酒意如同海啸般彻底冲垮了他的理智堤坝,也淹没了他那点可怜的平衡感。
在李世民刚刚站直身体,在李建成劝阻的话将出未出之际——
“扑通!”
一声闷响!
李元吉那雄壮的身躯,再也支撑不住,如同半截被砍倒的黑塔般,直挺挺地、毫无形象地歪倒在了宽大的座椅里。脑袋一歪,鼾声随即而起,竟是就这般在众目睽睽之下,昏睡了过去!
席间瞬间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那几个原本还在为父亲(叔叔)加油鼓劲的小孩子,也吓得捂住了嘴巴。
李世民那刚刚提起的气势,如同撞上了一团棉花,瞬间消散于无形。他看着瘫在椅子上、鼾声如雷的四弟,一时间竟有些哭笑不得,准备好的所有应对都派不上用场了。他缓缓坐下,无奈地摇了摇头,自顾自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掩饰着那一丝荒谬的笑意。
李建成也是愣了片刻,随即脸上浮现出浓浓的无奈,他看着睡得人事不省的四弟,最终所有的情绪都化作一声长长的、充满哭笑不得意味的叹息:
“唉……这个三胡啊……”
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对着侍立一旁的宫人挥了挥手: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齐王扶到厢房去歇着,煮些醒酒汤备着。”
宫人们连忙上前,七手八脚却又小心翼翼地,将死沉死沉的齐王殿下从椅子上“搬”了起来,搀扶着向殿外走去。
经过这么一闹,席间的气氛变得无比诡异。拼酒的主角之一已经“阵亡”,另一个也失去了目标。
李建成重新坐下,看着面色各异的众人,尤其是脸上还带着一丝未散尽愕然的李世民,忽然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他端起酒杯,对着李世民示意了一下,语气带着几分自嘲和释然:
“得了,这下清静了。来,二郎,别让这混球扰了兴致,咱们哥俩慢慢喝。”
李世民也举杯回应,嘴角终于忍不住勾起一抹真实的弧度。
这场由李元吉挑起、又因其自身不支而仓促落幕的“酒桌战争”,最终以一种谁也没预料到的方式,结束了。
而大唐未来的天可汗,不战而胜。
李建成拍了拍李世民的肩膀,宽慰道:
“二郎,莫要往心里去啊,三胡他……一贯的不着调,你是做哥哥的,咱们兄弟之间要相互多担待点。”
“大哥,我省得。”
饭都吃的差不多了,女眷看到他兄弟俩有事要说,便带着小萝卜头们离席,一时间原本热闹的偏殿,只剩下一个想着急流勇退的太子,和一个锐意进取的秦王。
“二郎,突厥的战事准备的如何了?”
“粮草,人马,兵器均已备齐,钦天监已看好时间,半月后祭天开拔,此番我大唐共出兵二十万,现已有十五万大军在敬德和咬金的率领下先行出发于边关镇守,其余五万人随我同行。”
李建成点了点头,李世民这雷厉风行的作风,确实是大唐如今最需要的。他沉吟片刻,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问出了更具体的问题:
“二十万大军,气吞山河,很好。粮道呢?此番深入草原,补给乃是重中之重,一旦有失,再精锐的兵马也成了无根之萍。”
李世民显然早已深思熟虑,对答如流:
“大哥放心。粮道分设三条,一明两暗,由玄龄亲自督办,沿途要害皆已派精兵驻守。此外,我还采纳了李靖的建议,征调了大量驼马,军中亦携带了大量肉脯、炒米等耐储干粮,即便粮道偶有阻滞,大军亦能支撑半月以上。”
“不错,那此番与突厥之战,是攻是守?”
“目前还在兵部对于主动出击或是被动防守还在讨论,双方争执不断,也没个消息……”
李建成听着李世民的叙述,脸上非但没有愁容,反而露出一丝“果然如此”的讥诮。他轻轻晃动着杯中残酒,慢条斯理地问道:
“若照你来说,该如何?”
“打!”
李世民只说了一个字,却如金铁交鸣,掷地有声,将他那份在战场上磨砺出的决绝与自信表露无遗。可紧跟着,他眉宇间又染上一丝无奈,叹道:
“可以裴寂为首的一众臣公,皆认为该固守边关,主在抵御而非侵略。朝会三日,便吵了三日,迟迟无法决断。”
“抵御?侵略?”
李建成嗤笑一声,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二郎,你信不信,若此刻坐在长安的是颉利,他绝不会跟他的部落首领讨论,是该‘侵略’大唐,还是‘抵御’大唐。他只会讨论,该怎么抢,能抢多少。”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北方沉沉的夜空,语气变得冰冷而残酷:
“在狼的眼里,没有侵略与防御,只有猎食与被猎食。你跟它讲仁义道德,它只会觉得你软弱可欺,然后更加凶狠地扑上来,撕开你的喉咙!”
他猛地转身,目光如炬,直视李世民:
“裴寂他们想的,是打完这一仗,还能维持一个‘表面和平’,日后还能用丝绸和粮食去‘怀柔’。”
“但他们错了!”
“我要的,从不是击退!不是和谈!”
“老子要的是——犁庭扫穴,永绝后患!”
“犁庭扫穴,永绝后患!”
这八个字,如同惊雷,炸响在李世民的耳边,让他浑身一震,血液都仿佛沸腾起来!这正是他内心深处最极致的渴望,却从未敢如此清晰、如此赤裸地宣之于口!
李建成走到李世民面前,将一份薄薄的、却仿佛重若千斤的绢册,推到了他面前。
“这是……”李世民疑惑地接过。
“《漠北水文草场略图》。”
李建成语气平静,却带着无与伦比的自信。
“里面标注了突厥王庭可能迁徙的几条路线,以及沿途十几处最重要的、他们赖以生存的水源地和夏季、冬季的核心草场分布。”
李世民的手猛地一颤,难以置信地翻开绢册,只见上面用极其精准的笔触勾勒出山川河流,详细标注了他派出的斥候拼死也难以探明的核心信息!有了这个,突厥引以为傲的机动性和广袤纵深,将大打折扣!
“大哥……这……从何而来?!”
他的声音因激动而有些沙哑。
李建成微微一笑,没有回答,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只能告诉你这是《四海图志》其中一部分,而且你只需要知道,这个东西,可以让你麾下的骑兵,可以像回家一样在草原上奔驰。你的刀,可以精准地砍向饿狼的脖颈,而不是在茫茫草原上疲于奔命。”
他收敛笑容,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不要再跟他们在朝堂上做无谓的争吵了。”
“二郎,你记着,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现在他们怎么放屁你只管听着便是,一但出征,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朝堂上这些杂碎我来摆平,你只管去打!狠狠的打!”
“用你最擅长的方式,去打出一个让所有反对者都闭嘴的——灭国之战!”
李世民紧紧攥住了手中的绢册,仿佛握住了决胜的钥匙。他深吸一口气,将所有杂念排出脑海,眼中只剩下纯粹的战意与信念。
看着神情激动、目光灼灼的李世民,李建成微微一笑,语气依旧平和,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深邃:
“草原不比长安,条件定是艰苦的。但此战不同往常,一旦功成,一可保我大唐北境数十年乃至百年太平,再不受突厥铁蹄蹂躏;二也能让你这位天策上将、秦王殿下的威望,达到前所未有的顶峰,再建不世天功!”
这番话,既是鼓励,更是点明了此战对李世民个人乃至整个大唐未来的决定性意义。
说着,在李世民尚未从这番话语中平复心绪时,李建成又做了一件让他意想不到的事——他再次从怀中掏出一件物事,不由分说地塞进了李世民的手中。
那是一个其貌不扬、甚至有些粗糙的小铁牌,触手冰凉,上面似乎只有一些模糊难辨的纹路,看不出任何特异之处。
“二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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