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天刚蒙亮,雾是乳白的,裹着家属院时轻得像刚弹好的棉絮。墙根的青苔蒙了层软绒,东头老张家的公鸡先醒了。
“喔喔” 声慢悠悠的,先撞在雾上散了半分,才飘进陈清清的窗棂。她睫毛上的睡意被揉散,刚睁开眼,就听见院儿里的脚步声。
是胶鞋踩地的声儿 —— 深棕胶鞋沾着草屑,踩过带露的水泥地时,露水 “嗒” 地溅起,又融进雾里。轻得怕惊着什么,准是路修源。
脚步声停在房门口,门轴上的木纹裂着细缝,“吱呀” 声轻得像怕惊飞窗台上的麻雀。路修源拎着深绿军用挎包走进来。
挎包的包角磨得发浅,边角缝着两根浅蓝线 —— 上次执行任务勾破了,陈清清连夜补的。他把包放桌上,热气从包口飘出,裹着面香。
陈清清鼻尖动了动,彻底醒了。“快起来洗漱,馒头还热着。” 路修源的声音低哑,带着晨气,伸手就去摸她的额头。
他的掌心带着户外的凉,指节上有块浅疤 —— 上月拉练被荆棘划的,当时还瞒她说只是蹭破皮。掌心裹住她额角的暖意,软得很。
“外面风软,穿件薄外套就行。” 指尖蹭过她鬓角的碎发,动作轻得像碰着刚开的梨花,怕碰碎了这晨雾里的软。
陈清清趿着布鞋去院儿里洗漱。压水井的铁柄生了层薄锈,凉得硌手,她弯腰压了两下,清水 “哗哗” 涌出来。
清水溅在青石板上,水珠沾在布鞋尖,凉丝丝的。洗过脸,凉水顺着脖颈滑下去,激得她打轻颤,却格外清爽。
睫毛上没干的水珠亮闪闪的,她翻出浅粉衬衫 —— 领口绣着朵小梅花,是自己闲时绣的。外面再套上米白短外套。
短外套的毛领是浅灰兔毛,是路修源上月从供销社买的。贴在脸上软乎乎的,像蹭着邻居家刚满月的小猫背,暖得很。
她对着铜镜理衣领,看见毛领上沾了根细棉线 —— 昨天缝扣子掉的。随手拈掉时,指尖还沾着点兔毛的软。
等她收拾好,桌案已摆好了早餐。两个白面馒头冒着热气,馒头皮上沾着蒸笼棉絮,是食堂张师傅蒸的,总多放半勺酵母。
一小碟雪里蕻咸菜油亮亮的,用香油拌的,还掺了点碎花生,嚼着又脆又香。旁边放着 “八一” 搪瓷杯,杯口缺了块瓷。
那缺角处被磨得光滑 —— 去年路修源拉练时摔的,杯子滚了老远,他追了几十米才捡回。总说这杯子沾着部队的劲儿,宝贝得很。
“快吃,爬山耗体力。” 路修源把馒头递过来,指尖碰着她的手,带着刚拿完热馒头的暖,热气飘到手背上,痒乎乎的。
他自己拿起另一个咬了口,面香混着酵母的甜散开来。碎屑掉在衣襟上,他随手拈起放进嘴,眼里的笑像晨阳,能化雾。
陈清清咬了口馒头,就着雪里蕻。咸菜的鲜混着馒头的甜在嘴里散开,平时觉得淡,今天却格外香 —— 心里像揣了颗糖。
两人出门时,王阿姨正站在晾衣绳旁,手里举着根竹竿,竿头缠着布,怕勾破衣服。她穿件灰棉袄,袖口磨得发亮。
棉袄领口别着朵布花,是孙女上次寄来的。竹竿挑着花布衫,是给乡下孙女做的,蓝底印着小雏菊,黄线绣的花瓣针脚密。
看见他们,王阿姨笑着摆手,竹竿悬在半空:“后山路滑,昨儿刚下过小雨,你们慢点走!” 声音亮得很,雾都似的散了点。
“知道啦王阿姨!” 路修源点头,又补了句:“要是我们晚回,您帮着看看街口的店,怕关得不及时。” 那是陈清清开的便利店。
王阿姨摆摆手,把花布衫挂稳了才说:“放心去,我隔会儿就去瞅一眼,丢不了东西!你们小俩口好好玩。”
出了家属院往东走,铺着的青砖路还沾着露水,走上去有点滑。没几步就到后山入口,木牌上写着 “后山步道”,红漆掉了点。
入口处有棵老槐树,树龄比家属院还大。树皮裂着深纹,像老人的手掌,枝桠上挂着去年的枯藤,枯藤沾着点新绿芽。
路修源熟门熟路往里走,脚步轻得怕踩疼草。陈清清跟着他,见地上草叶还沾着露水,湿了鞋尖,凉丝丝却不难受。
路修源走在前面,左手紧紧牵着陈清清,掌心的温度裹着她的手,连指缝都暖。右手攥着根枯枝,是刚在入口捡的,带点松针。
路边的荆棘长得旺,绿枝条上的小刺闪着光,像撒了把碎针。他拨开一簇时,刺尖勾了下指尖,立刻冒了个小红点,渗了血珠。
他悄悄把手背到身后,在裤子上蹭了蹭,怕陈清清看见 —— 上次她见他手上的小伤,眼圈都红了,他可不想再让她担心。
“踩我踩过的地方。” 路修源回头,眼里满是妥帖。他走的地方都是压实的土,没那么多草,也就没那么滑。
陈清清跟着他的脚步,掌心被攥得暖暖的。连草叶刮过裤脚的痒意,都觉得舒服,像有人轻轻挠着脚踝,软乎乎的。
路边的野草疯长,狗尾草穗子毛茸茸的,沾着露水,风一吹就晃,像在点头。蒲公英开得正盛,白绒球沾着露水,亮闪闪的。
陈清清忍不住伸手去抓,指尖刚碰到白绒球,绒球就散了。小伞兵带着露水飘得满处都是,有的还落在她的发梢上。
她追着小伞兵跑,笑声撞在晨雾里,雾都似的软了几分。脚步轻得像要飘起来,发梢的绒球晃来晃去,格外鲜活。
路修源停下脚步,靠在老槐树干上看她。陈清清跑着追蒲公英,浅粉衬衫在绿草丛里像朵刚开的桃花,晃得人眼热。
他嘴角翘起来,从上衣口袋里摸出颗水果糖。糖纸是红的,攥在手里 —— 上次部队发的,他没舍得吃,想等她累了给她甜口。
跑了会儿,陈清清喘起来,额角冒了层细汗。汗珠沾在鬓角,亮晶晶的,她扶着膝盖喘气,胸口还在起伏。
路修源立刻走过去,从裤兜里掏出兵绿色手帕。帕子角有个小补丁,是她上月帮他缝的,用的浅蓝线,针脚还很整齐。
他轻轻擦她额角的汗,动作轻得像拂去花瓣上的露水。怕弄疼了她,连呼吸都放轻了,眼里满是柔意。
“累不累?前面有块平石头,咱们歇会儿。” 路修源牵着她往石头走,脚步放得更慢了。石头在松树下,被挡着没多少露水。
石头表面被雨水冲得干净,还带着点凉。他先让陈清清坐下,自己才挨着她坐,胳膊肘轻轻碰着她的,想给她传点暖。
路修源从挎包里摸出 “解放牌” 军用水壶,绿壶身印着 “为人民服务” 五个字,烫金的字有点褪色,壶盖磨得发亮。
他拧开壶盖前,先凑到嘴边抿了口,眉头松了松 —— 是温的,昨晚灌的热水,早上又兑了点,刚好能喝。才递给她。
“慢点喝,润润喉咙。” 路修源的声音软,陈清清接过来喝了口,温水顺着喉咙滑下去,像淌过暖流,燥意全散了。
“你还特意试水温,怕我烫着?” 她笑着递回去。路修源接过喝了口,眼里带点歉:“上次你喝凉井水胃疼,我记着呢。”
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胃,动作轻得像怕再让她疼。陈清清心里一暖,往他肩上靠了靠,他的肩膀结实,却没硌着她。
“有你在,我什么都不用怕。” 她声音轻轻的,风吹过松树,叶子 “沙沙” 响,像把这话裹住了,不让它飘远。
歇够了往上爬,路修源走几步就回头,眼神总落在陈清清身上。“还能走吗?”“要不要再歇会儿?” 问得细,满是担心。
陈清清总摇头 —— 他的手攥得紧,掌心的温度透过指尖传过来。连脚下陡点的坡路,都觉得轻了,像有人扶着似的。
快到山顶时,树密了起来,一棵挨着一棵。都是松树和柏树,松针绿得发亮,柏树叶也油润润的,空气里飘着松针香。
阳光从叶缝里漏下来,洒在地上成了小光斑,像撒了把碎金子,晃来晃去的。陈清清踩着光斑走,一步一个亮,像捉迷藏。
终于到了山顶,风比山下大了点,却不凉。陈清清张开手臂,风裹着泥土和青草的香扑过来,还混着点野蔷薇的甜。
那甜香绕着她的胳膊转了圈,她深吸一口气,甜香钻进鼻子,胸口都跟着暖起来。“真开阔啊!” 她笑着转头看路修源。
路修源正看着她,眼里的光比头顶的太阳还亮。往下看,家属院的红墙整整齐齐,红墙根的冬青也绿得很,砖房像积木。
“你看咱们家,在第三排最西头,窗户还开着,我早上没关。” 陈清清指着红墙,手指晃了晃,眼里满是雀跃。
远处部队营房的五星红旗飘着,红得耀眼,风一吹,“猎猎” 响,声音能传到山顶。营房旁的农田里,小麦绿油油的。
小麦秆子长得齐腰高,风一吹就晃,像绿浪。油菜开着黄花儿,一片连着一片,像铺了块黄毯子,蜜蜂围着转,“嗡嗡” 的。
陈清清看得入了神,直到路修源递来颗糖才回神。糖纸是红的,在阳光下有点亮,路修源捏着糖纸角,怕碰着糖。
路修源又摸出几颗水果硬糖,糖纸五颜六色的 —— 红的像野蔷薇,绿的像松叶,黄的像油菜花,摆在手心里像小花儿。
他剥了颗红的递过来,指尖蹭过她的唇,软乎乎的。“部队上周发的,我留着给你,知道你爱吃甜的。” 糖纸叠得整齐。
糖纸被他放进上衣口袋里,怕丢了。陈清清含住糖,橘子味慢慢在嘴里散开,甜得不腻,还有点酸,刚好解了渴。
她又剥了颗绿的递过去:“你也吃,这个是苹果味的。” 路修源含着糖,觉得比平时甜 —— 许是她指尖沾了暖意。
“以后咱们常来好不好?” 陈清清靠在他怀里,声音软乎乎的,像刚睡醒的小猫。风吹着她的头发,蹭在他下巴上,痒。
路修源抱紧她,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发顶还带着点蒲公英的绒球香:“好啊。春天看野花,夏天吹凉风,秋天捡松针,冬天看雪。”
两人坐在石头上聊天,路修源说起上次拉练,在山里走了十几里地。新战士小周年纪小,不小心崴了脚,疼得直皱眉。
他背着小周走了两里地,回到部队时肩膀都酸了,脱衣服才发现肩膀磨红了。小周后来送了袋炒花生,是他娘炒的。
“小周递花生时,脸都红了,说谢谢班长。” 路修源笑着,眼里满是暖意,像想起了当时那害羞又感激的模样。
“食堂王师傅的红烧肉最好吃,肥而不腻。” 路修源揉了揉她的头发,手指沾着点松针的绿,“下次值完班,带你去吃。”
“他炖肉时放八角和桂皮,香得能飘到营房外,每次炖肉,战士们都早早去食堂等。” 陈清清点头,咽了咽口水,没吃过呢。
陈清清也说起便利店的事,店在街口,平时人不多却热闹。李婶家孩子考上小学,前天特意来送喜糖,是奶糖,红纸包着。
奶糖甜得粘牙,陈清清吃了一颗,粘在牙上,还是路修源递了水才冲下去。“李婶笑得合不拢嘴,说孩子要当文化人。”
她比划着李婶的样子,手叉着腰,嘴角翘得老高。路修源被逗得笑出了声,笑声在山顶荡开,连风都似的软了。
“张姐前几天织了件毛衣,要寄给老家的儿子。儿子在外地读书,天冷了没厚衣服。” 陈清清说着,眼里带点羡慕。
“用的浅灰晴纶线,最好的那种,领口织了只小老虎,眼睛是黑毛线绣的,可好看了。她说天冷了,也给我织件粉色的。”
路修源点头,摸了摸她的头:“好啊,天冷了穿,暖和。到时候我再给你买条围巾,浅灰的,配着毛衣穿,肯定好看。”
太阳快落山时,天边染成了橘红色,像泼了桶橘红颜料。云彩被烧得通红,有的带点紫,像泼了桶胭脂,风都成了暖色。
陈清清指着云彩:“你看那朵,像只兔子!耳朵长长的,还翘着,连尾巴都看得见。” 手指着天边,眼里亮闪闪的。
路修源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云彩确实像只兔子,耳朵耷拉着点,像刚吃饱。“像,还长着长耳朵呢,说不定是月宫的玉兔。”
“该下山了,晚了会凉,风也大。” 路修源牵起她的手,换到身后走 —— 下山陡,他走后面能护着她,“扶着我的胳膊,慢点。”
他的胳膊结实,肌肉硬邦邦的,是练出来的硬劲儿。陈清清扶着,指尖能摸到肌肉线条,稳得很,像扶着根柱子。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小路上,黑糊糊的。并排走时,陈清清的影子挨着路修源的,像粘在一起,分不开。
她偷偷往他身边靠了靠,影子就更近了,几乎叠在一起。连风吹过,影子晃了晃,还是粘在一起,没被分开。
陈清清闻着他身上的味道 —— 是部队发的肥皂味,淡得像松针,还混着点阳光的暖。那味道让她安心,下山的路都不陡了。
她往他怀里缩了缩,风有点凉,缩在他怀里就暖了。“今天真开心,比过年还开心。” 声音软乎乎的,像在撒娇。
路修源攥紧她的手,指尖捏了捏她的掌心:“以后天天都让你开心,每天都带你做你喜欢的事。” 风裹着笑声,飘得很远。
走到家属院门口时,王阿姨正在收衣服,晾衣绳上就剩件蓝布衫。“回来啦?山顶的风景好看不?” 她笑着摆手,拿着竹竿。
陈清清点头,靠在路修源身边,肩膀还挨着他的胳膊。晚风有点凉,吹得她缩了缩脖子,可心里满当当的暖。
有他牵着,再陡的路都不怕,再冷的天也不觉得寒。她抬头看路修源,他也看着她,眼里的暖比夕阳还浓,风都裹着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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