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月初的北方家属院,总算褪去了盛夏的燥热。院门口的老槐树开始掉叶子,金黄的碎叶落在红砖路上,被秋风卷着打旋儿,风里裹着点槐籽的清苦味,吹在脸上凉丝丝的。可这份凉爽没让家属院的气氛轻松起来 —— 前几天部队通知,有批士兵要去边境执行任务,消息一传开,家家户户的灯都亮到很晚,窗缝里漏出的,不是缝纫机的 “哒哒” 声,就是低低的絮语,连平时爱追跑的孩子,都懂事地放轻了脚步。
这天下午,陈清清拎着刚买的秋白菜从菜场回来,刚走到二号楼楼下,就听见一阵压抑的哭声。她抬头一看,刘嫂正坐在楼前的石阶上,手里攥着块没纳完的鞋底,蓝布衣角被揉得皱巴巴的,眼泪一滴滴砸在鞋底的棉线上,晕开一小片湿痕。旁边围着几个家属,东北来的王嫂正拍着她的背,嗓门比平时低了八度:“妹子你别哭啊,哭也不是办法,想想咋能把话带给老张才是正经事。”
刘嫂是四川人,说话带着软乎乎的川腔,这会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话都说不完整:“我、我想给我家老张写封信,告诉他娃会走路了,昨天扶着墙走了三步呢…… 可我不会写字啊,这可咋办啊?” 她抬手抹眼泪,袖口沾了圈黑灰 —— 早上帮邻居修煤炉蹭的,“老张最爱娃,要是知道娃会走路了,肯定高兴,可我连句囫囵话都没法告诉他……”
王嫂也叹了口气,她嗓门亮,平时爱说笑,这会儿也皱着眉:“可不是嘛,我家老李也在这批队伍里。他最爱吃我做的酸菜,我腌了两坛子,想告诉他酸菜酸得正好,等他回来就能吃酸菜白肉了,可我也不知道咋写啊!我那点文化,写自己名字都费劲,更别说写这些家常话了。”
周围的家属也跟着点头,张婶手里捏着张空白信纸,愁得直叹气:“我家老周让我告诉他,娃的课本我收好了,让他别担心,可我咋写才能让他看明白啊?”
陈清清赶紧走过去,把菜篮子放在旁边的石桌上,蹲下来拉住刘嫂的手:“刘嫂,王嫂,嫂子们别着急,我帮你们写。” 她的手暖暖的,握住刘嫂冰凉的手时,刘嫂的哭声一下子就停了,抬起满是泪痕的脸看着她:“清清,你、你真能帮我们写?”
“当然能。” 陈清清笑着点头,伸手帮刘嫂擦掉脸颊的泪,“走,都去我家写,家里有信纸和钢笔,坐着也舒服。” 说着就拎起菜篮子,引着几位嫂子往家走。路过槐树下时,王大爷正坐在那儿收拾象棋,看见她们,问了句:“这是咋了?刘嫂咋哭了?” 陈清清笑着解释:“刘嫂想给老张写信,我帮她写去。” 王大爷点点头:“清清这姑娘心细,准能把话写到位。”
到了家,陈清清先给几位嫂子倒了热水,从抽屉里拿出一叠信纸 —— 是路修源单位发的,她平时舍不得用,还找出一支旧钢笔,笔杆被磨得光滑,是她当知青时用的,每次写信前都会仔细擦一遍。她把信纸铺在餐桌上,笔尖蘸了点墨水,对刘嫂说:“刘嫂,你慢慢说,想说啥就说啥,我都给你写上,写一句念一句给你听,不对咱们再改。”
刘嫂捧着搪瓷杯,手指在杯沿上蹭了蹭,慢慢开口:“你就说,老张,见字如面。娃昨天真的会走路了,扶着堂屋的墙走了三步,走第一步的时候还晃了一下,我赶紧伸手扶,他还不让,非要自己走……” 说到这儿,她又红了眼眶,“你再写,我录了娃的哭声,就是他学会走路后,高兴得‘咯咯’笑的声音,用录音机录的,等你回来放给你听。家里的鸡也下蛋了,每天能下两个,我每天给娃煮一个,娃现在能自己拿着蛋吃了,不撒汤。”
陈清清一边写,一边轻声念:“‘老张,见字如面。孩子昨日扶着堂屋墙走了三步,初时摇晃欲倒,却执意不肯让人扶,站稳后笑得格外欢,我用录音机录了他的笑声,等你归来看他走路时,再一同听。家中母鸡每日产蛋两枚,我每日煮一枚给孩子,他已能自己握蛋食用,不沾衣裳。’”
她顿了顿,抬头问刘嫂:“要不要再跟老张说点别的?比如你自己的事,或者让他注意身体的话?”
刘嫂连忙点头:“要的要的。你跟他说,我在家挺好的,王嫂常来帮我挑水,张婶也帮我看娃,让他在部队别担心我们娘俩,一定要注意安全,别冻着饿着,执行任务的时候别逞强,我和娃等着他回来。”
陈清清把这些话都写进去,还加了句:“‘近日秋风渐凉,你记得添件衣裳,若是夜里站岗,多喝些热水。家中一切安好,勿念。’” 念完,刘嫂的眼泪又掉了下来,这次是笑着掉的:“对!就是这样!清清,你咋知道我想让他添衣裳的?我都忘了说!你写得比我想的还好,比我自己说的还周全!”
帮刘嫂写完,陈清清又转向王嫂。王嫂是个爽快人,一开口就带着东北腔:“清清,你跟老李说,酸菜我腌好了,用的是咱东北老家的法子,选的是青帮白菜,晒了三天,盐放了足足半斤,现在坛子里的酸菜都酸透了,等他回来,我先给他做个酸菜白肉,再包酸菜饺子,让他解解馋。”
她越说越起劲:“还有,咱娃在你那辅导班学会背古诗了,昨天背了首《静夜思》,背得可溜了!下次他打电话来,我让娃背给你听,你也听听咱娃的进步。你再写,我把酸菜坛子放在窗台下了,每天都去看看,没坏,让他放心。”
陈清清笑着应着,笔尖飞快地在纸上移动,写完后,还在信末画了个小小的酸菜坛子,圆圆的肚子,短短的坛口,像个小胖子。她把信纸递给王嫂:“你看,画个酸菜坛子,老李一看就知道你腌酸菜了,多显眼。”
王嫂接过来一看,笑得直拍桌子:“哎哟,清清你太会了!老李要是看见这个坛子,准能想起我腌酸菜的样子!你这画得比我家那坛子还像!”
接下来帮张婶写,张婶想告诉老周,孩子的课本都收在衣柜最上面的抽屉里,用布包着,还帮孩子补好了书包上的破洞;帮李婶写,李婶想让老吴知道,家里的煤球买够了,冬天不用愁取暖,让他在边境别挂念。陈清清都一一记下,不仅写了她们说的话,还补充了些贴心话 —— 比如让老周别忘给战友带点润喉糖,边境风大;让老吴注意脚下的路,别摔着。
等帮最后一位嫂子写完,天已经黑了。陈清清把写好的信都叠好,放进信封里,在信封上工工整整地写上收信人的名字和部队番号。几位嫂子连声道谢,刘嫂从口袋里掏出两个鸡蛋,塞给陈清清:“清清,这是家里鸡下的,你拿着给娃吃(路修源的小名在家属院常被这么叫)。” 陈清清推辞不过,只好收下。王嫂也说:“以后你家有啥活儿,尽管喊我,我力气大,挑水劈柴都能干!”
送走嫂子们,陈清清刚收拾好餐桌,路修源就回来了。他进门看见桌上的信纸和钢笔,走过去拿起一张看了看,笑着说:“这是帮刘嫂写的吧?我看这字,就知道是你写的。你现在可是咱们院的‘专职写手’了,谁家有写信的事,都得找你。”
陈清清接过他递来的军帽,挂在衣帽架上,笑着摇摇头:“什么专职写手啊,这些家书里都是嫂子们的牵挂,我帮她们写,就是帮她们把思念传过去。以前在知青点的时候,我也常帮老乡写家书,那时候老乡们不会写字,就拿着鸡蛋或者红糖来谢我,我都不收,我说能帮她们把话带给远方的家人,是件幸福的事。”
她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月光,继续说:“那时候在乡下,写信是件很郑重的事,每次帮老乡写,他们都要琢磨好几天要说的话,生怕漏了什么。现在也是一样,嫂子们想跟丈夫说的,都是些家常小事,可这些小事里,都是惦记啊。”
路修源从身后轻轻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我知道,你心细,能把这些惦记都写进信里。以前我在外地训练,你给我写的信,也是这样,把家里的小事都写下来,我每次看信,都觉得你就在我身边。”
第二天一早,陈清清把叠得整整齐齐的信交给各位嫂子。刘嫂接过信,紧紧攥在手里,像是攥着宝贝:“清清,谢谢你啊。等老张回来,我让他给你带边境的特产,听说那边的葡萄干可甜了,到时候给你装一大袋!”
王嫂也凑过来,拍着陈清清的胳膊:“清清,以后你有事尽管跟我们说,不管是挑水还是看孩子,咱们都是一家人,别跟我们客气!”
正说着,张婶也来了,手里拿着个布包:“清清,我家老周也在这批队伍里,你也帮我写封信呗?我想告诉他,家里的柿子快熟了,等他回来吃。” 陈清清笑着点头:“走,去我家写,咱们慢慢说。”
阳光透过槐树叶,洒在她们身上,落下细碎的光斑。陈清清走在前面,听着身后张婶絮絮叨叨地说着家里的事,心里暖暖的 —— 这些平凡的家常话,这些沉甸甸的牵挂,都藏在家书里,而她能做的,就是把这些思念一笔一划写下来,让远方的人,能感受到家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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